第2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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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手術做好了皆大歡喜,做不好他自己和三院得背多大的壓力,這些,光用想的,徐進很是頭疼了。 好在,手術還算順利,在病人轉入普通病房后,其昏迷程度不算太壞,總體情況還比較樂觀。 可在此之后,病情卻沒有像他意想中的那樣有所好轉,反而有逐漸惡化的趨勢。 不僅原有的小血腫遲遲沒消,就在上周,病人還出現了發燒的跡象。因此,徐進不得不重新評估林有匪重新醒過來的幾率。看過最新的片子后,他又語氣沉重地讓家屬做好細菌感染造成腦膿腫的心理準備。 路星河僵著臉問他:“如果腦膿腫的話,他會怎么樣?” 徐進低著頭,堂堂三院神經外科的主任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正常來說,我們都會考慮做引流。但他顱內本身就有出血,所以并不適應手術。” 路星河說:“我們不手術。” 要他同意給林有匪再開一次顱,除非他死了。 徐進臉色灰敗,眼神閃躲:“但是,如果不引流,膿腫破潰的話,因為膿腔內本身壓力就很高,腦室側包膜又薄,纖維結構不完整,因此膿水很容易就會向腦室破潰。” 他憐憫地看了一眼連嘴唇都發白的路星河,嘆了口氣才繼續說:“一旦膿液因破潰大量涌入蛛網膜下腔或腦室內,就有可能會形成蛛網膜下腔積膿、播散性腦膜炎或腦室炎。患者會出現昏迷、高熱、抽搐或呈角弓反張狀的癥狀,預后極差……” 路星河的神情木木的,仿佛這世界上,再沒有別的什么噩耗能夠打倒他,他故作樂觀地說:“預后差也不代表不會恢復。只是能恢復的人比較少而已,林有匪他總是很走運的。” 徐進表情不忍,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對他說了實話:“現實情況是,多數患者是等不到那一天的……路先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病人在短期內死亡的風險很高。” 這話像道驚雷,把這磨難的人間劈了個遍。 可路星河卻全無反應,只手里握著的墨鏡滑到了地上。徐進彎腰替他撿起來,他伸手來接,可憐連指尖都是青的,竟還記得要道謝。 他記得林有匪說過,作為公眾人物,觀眾的好惡有時能殺人。因此,在平時待人接物藝人很有必要要比普通人更禮貌一些,多注重細節。 失魂落魄地從主任辦公室里出來,路星河感到十二月中旬的今天,天氣異常的冷。住院部的中央空調像是壞了一樣,冷得人上下牙打顫,渾身都直打哆嗦。 在住院部的走廊上,他碰上了只穿了件薄羊毛衫的披著白大褂的楚秋白。 這位建院史上最年輕的大外科主任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一個把早點帶到前臺吃的小護士被他抓了個正著,鼓著塞滿雞蛋餅的腮幫子,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可就是這么一個存在感極強的大活人,路星河竟然沒看到。魂不守舍地直直地撞到他身上。 楚秋白尾椎痛得恨不得要貼敷貼,被他這么一撞當場“嘶”了一聲,轉過頭來要罵,見是路星河,陰著臉色才稍微放晴了一點。 “你怎么在這兒?” 見路星河沒答,他看了眼明顯有人的主任辦公室,又看了看路星河晦暗的臉色,遲疑地問:“徐進來了?跟你談過話了?林有匪的片子呢?他怎么說?” 面對這一連串的追問,路星河像是才反應過來,抓著楚秋白的手臂問:“楚主任,你之前說過林有匪康復的可能性很大……” 楚秋白一宿沒睡,早上和同居者置氣也沒來得及吃早飯,被他這么大力地一掐,痛得兩眼發黑,險些背過去氣去,忙不迭地點頭:“我是說過,你先放手,掐死我對你沒有好處的。” 路星河這才松了手,表情卻跟天崩地陷了一般。 楚秋白手里拿著的正是林有匪的復診報告,今天上午他本來在門診坐診,這會兒到住院部就是找徐進講道理來的。 路星河眼眶赤紅,卻沒有眼淚,正在楚秋白懷疑他快要哭出血來時,他又問:“他什么時候能醒?” 楚秋白揉著被掐痛的手臂,沒好氣地一言以蔽之:“興許明天醒,興許明天死。”他用卷成筒狀的報告單敲了敲路星河的頭:“行啦,別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趕緊回去換套衣服,你都快發霉了!你總不希望,林有匪醒過來的時候看你穿著三天沒換的衣服吧!去吧,回家洗個澡。” 路星河什么都沒聽進去,只聽到一句“林有匪醒過來”,他拉著楚秋白的衣袖,像拽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有匪會醒過來,對嗎?” 楚秋白對他點了點頭:“對,你趕緊回去洗個澡,換套衣服。搞不好等你回來,他就已經醒了。” 沖著林有匪的醒,路星河輕而易舉地被說服了。他立刻慌慌張張地往停車場去。 司機早已在車里等他。 林有匪一向不肯讓他在著急上火的時候自己開車,生怕有什么閃失。他來不及想司機怎么會知道他要用車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急道:“回棠城濱江,要快。” 第233章 end 另一方面, 徐進正坐在主任辦公室里,為自己的謊言而感到自責。 楚秋白推門進來。 這位不拘小節的大外科主任難得體貼,不僅順手關上了門,還擰著把手上了鎖。 “楚主任。”徐進見到他, 立馬起身要讓座。 楚秋白抬起手示意他坐著別動, 春風和煦地笑著說:“徐進, 辛苦你了, 每天都要往我這兒跑一趟, 挺累的吧?” 楚秋白在整個醫療系統里是出了名的難打交道。作為院里的大外科主任,他連市里組織交流的學術會議都不常出席。 但他的確有傲的資本。撇開名門的出身不談,他的業務水平也是超一流的。 徐進自己同樣是技術掛的, 因此對技術過硬的楚秋白不免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但他們不熟, 先前只在飯局上見過兩次。比起不笑也含笑的楚淮南,楚秋白雖然不管家里的事, 看起來卻要難相處得多。 徐進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么和藹可親地笑過,受寵若驚地接過話:“不辛苦,楚先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楚秋白說:“你這個朋友當的可真夠意思, 連我們醫院的檢驗科都串通好了。” 徐進聽完前半句話, 剛想謙辭,被緊接著的后半句驚得猛一抬頭:“啊?” “啊什么啊!”楚秋白的笑容一下子煙消云散,“你自己看看這份報告!” 卷在手里的報告被攤到了桌上。 徐進打開一看, 臉色也陰了下來, 他想沖去影像科,親手把出報告的醫生給打一頓。 這都什么豬隊友啊, 又蠢又壞! 徐進穩住心神,面無表情地看向楚秋白,負隅頑抗:“這個片子是不太對, 應該是檢查的醫生弄錯了。楚主任,這是你們醫院影像科的失誤,您沖我發脾氣,不合適吧?” 楚秋白冷下臉“砰”地一拍桌子,把原本就心虛的徐進捶得往后一縮,“少他媽給我裝蒜!前幾天還在顳葉區的血腫怎么會突然跑到小腦去?診斷報告還他媽一模一樣,連標點符號都不帶改的!徐進!你糊弄鬼呢!” 徐進被他瞪得不敢抬頭,含含糊糊地說:“你問我有什么用,要問就問你們自己影像科的……” 楚秋白冷笑:“王海濤是吧?我剛從他那里過來,他已經都招了,你要不要也坦白從寬?” …… 回到家時,正趕上快遞員在家門口派送,大堂管家陪同他刷卡上來,碰見了在玄關換鞋子的路星河。 路星河禮貌地接過包裹道了謝,放在耳邊搖了搖,里頭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 起初,他以為這是粉絲送的禮物。心境平和地拆開,卻發現里面是一個破碎的玻璃球。 碎了,應該拒簽的。 藍色的康乃馨的永生花夾雜在碎玻璃中,熠熠閃光,重瓣上的銀粉像落在花蕊周邊的晶瑩眼淚。 路星河的心一沉,幾乎下意識地默念了一句歲歲平安。 他拆開和玻璃球一起寄來的那張明信片,熟悉的筆跡印證了他對包裹主人身份的猜測。——這是林有匪的字跡。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想要自由,要記得我此刻曾給的祝福,也請還我一個會重新去愛任何人的允諾。我正試著放手,相信你也一樣,生日快樂,希望你能幸福。 生日? 路星河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農歷生日。心里酸酸的,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胸口的沉重使他站在玄關處愣了好幾分鐘才突然想起不對。 林有匪還在病床上,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給他寄包裹? 這么一想,趕忙低頭檢查郵寄地址,卻發現這個包裹是定時派送的,郵寄地址在美國。 路星河突然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之中。 在此之前,他一直很安心,以他對林有匪的了解,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丟下他一個人就這么死了的。 所以他從來沒把醫生說的什么“病人求生意志薄弱”之類的鬼話放在心上。 但此刻,這封預設過日期的明信片令一直信心滿滿的路星河,瞬間醍醐灌頂。 ——他早就決定好要放手了,所以沒有求生欲。 路星河揪著自己的頭發深呼吸,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細地去回憶在被綁架前,他和林有匪重逢的細節。 那時在小區門口,林有匪并沒有主動出現,是他自己突然回頭,才發現對方正站在冷光瑩瑩的燈下,隔著雨幕靜默地望著他。 林有匪是鐵了心要放手的,所以才會讓別人去給他送那把傘。 他沒有食言。他答應過不會再把他牢牢地攥在手心里,所以,他永遠也不會醒了…… 路星河的眼皮跳個沒完,他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左眼跳災還是右眼跳災。他強作鎮定地回家洗澡換衣服,吹干頭發穿好衣服出來,才發現自己慌得連家門都沒有關。 徐進的話像烙在腦子里的詛咒,只“死亡的風險很高”這一句,就足夠讓路星河在浴室里哆嗦得像站在十二月的寒風中。 司機見他不到半個小時就從樓下下來,明顯愣了愣,問:“接下來去哪兒?” “回醫院。” 路星河坐進車里,好半天也沒見車子發動,于是啞著嗓子又催了一句。 前排的司機這才放下通風報信的手機,以均速十五碼的龜速緩緩地駛出了地庫。 二十分鐘的路,硬生生給開了一個小時。 臨近醫院門口,路口卻出了點小擦碰。一輛紅色的寶來蹭了輛藍的瑪莎拉蒂,兩個年輕的女車主大概都是頭一次碰上事故,既不報警也不報保險,居然下著車窗嘰里呱啦地吵了起來。 路星河焦急地探了好幾次頭,都不見前面擁堵的車輛有動靜,索性開了車門往外躥。 司機沒防住他還有這一手,一時沒來得及鎖車門叫他跑下了車。趕忙踩著剎車,一腦門熱汗地低頭打電話。 “我到醫院西門了,路口讓我們的人找借口給堵了,但路先生剛剛下車步行了,我沒能攔住……” 電話那頭靜了靜,一字一頓地說:“好,我知道了。” 這一句話發音生硬,語氣也不和善,像是僵著舌頭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司機一愣,隨后認出了這聲音,眼淚一下子下來了。 路星河連口罩都忘了戴,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進了住院部。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電梯格外的擠,等了半天兩部電梯一部停在十七樓,一部停在九樓,等了半天卻連層數都不帶換的。 路星河站得心慌,索性憋著一口氣往安全通道跑。 欲速則不達。 他才剛奔到三樓,一直停在九樓的那部電梯就已經開始往下降,不一會兒門開了,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地出來,先出來的那個用手擋著電梯門,另一個則動作輕柔地推出一張輪椅。 輪椅上坐著的那位看不大清楚臉,僅看輪廓的話,可以看出是位很年輕的先生。 膝蓋上蓋了條卡其色的毛毯,這會兒不過十二月初,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大多都只穿了件薄毛衣,他卻已是隆冬的打扮,整個人都裹在厚厚的深色羽絨服下,看上去十分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