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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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大的視頻截圖中臉部特征不是很明顯,為了最大程度避免楚淮南認錯人,陳聰邊看視頻邊給交警隊的朋友打電話,讓對方立刻查一查,目前監控視頻里的這輛車究竟是不是套了牌。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這的確是輛套牌車,被套牌的原車是輛重型貨車,但林霍開的這輛卻是輕型的。幾個特征都符合,隊員們便將接下來的視頻速度調至2.5倍速,一個視頻一個視頻地接力,最終在地圖上畫出了一串鮮紅的車輛行駛路線。 楚淮南盯著那張道路圖,幾乎要把它看出血來。 貨車最終消失在白銀城道與水波南路的交叉口附近,那里曾是華東地區最大的花鳥交易市場,日前剛剛搬遷,暫時性地荒廢下來。 就是這里!楚淮南在地圖上打了個圈,花鳥市場內的停車場里停放著許多曾經用來送花的貨車,哪怕多出一輛也不會太顯眼。況且,由于市場搬遷,那兒的人流一下子銳減,周圍也沒有其他的商業體,除了借放的商戶車輛,過路客很少會到那個地方去! 陳聰馬上做出決定:“出發!立刻去花鳥市場!” 楚淮南已經先眾人一步出了門。 他邊發動車子邊撥王曉君秘書的電話:“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都準備好了。” 楚淮南報了個地址,而后一腳油門,黑色的轎跑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 強效的藥力與失血的眩暈讓沈聽喉頭麻痹。連最基本的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四周光線很暗,他甚至分不清現在是究竟是白天還是夜晚,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辛辣的空氣讓眼睛發熱,生理性的眼淚從眼角不斷地溢出來。 沒頂的瀕死感令人窒息,側躺的角度則壓得心臟生疼,沈聽竭力想換個姿勢,但卻沒有成功。 麻痹的感覺像張網罩住了整個中樞系統,從喉頭到腦后,一路放射到四肢百骸,盡管并沒有被捆住手腳,但他卻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林霍準備的藥物是足夠麻倒大型野生動物的劑量,他篤定沒有人能從那樣的劑量中醒過來,因此壓根不需要束縛捆綁。 但沈聽是個例外,他很快就醒了過來,可盡管醒著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嘗試了好幾次,也沒能讓仿佛不存在的手腳聽他自己的使喚。 他像被人鎖在了金剛罩里,鎖在了這具身體中,靈魂無比清醒,但身體卻混沌。 他花了相當一段時間才根據細微的顛簸和隱約傳來的鳴笛聲推斷出自己大概是在貨車的車廂里。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酒店的貨車,因為刺鼻的消毒水味讓他的頭暈加劇,他快要吐了。 第183章 沈聽維持著側躺的姿勢蜷縮了好幾分鐘, 而后用盡全力翻了個身,瞬間的體位變化讓他又頭暈眼花地躺了很久,對身體的支配感才逐漸回來了一點。 車開的不快, 周邊車道上不斷有從后頭超車上前的車輛呼呼地駛過, 偶爾有性子不耐煩的司機,變道超車時還會鳴笛示警, 更碰上脾氣不好的還會下車窗罵一句“再慢也不至于只開二十碼!你第一天開車啊!” 林霍的確是第一次開這樣的廂式貨車,他寧愿開的慢一些也不想有擦碰事故。留給他的時間不長, 他必須盡快找個合適的地方停下,撬開宋辭的嘴,問出僵尸配方的去處。 沈聽平躺了好一會兒, 才開始能夠勉強挪動手指。鼻尖縈繞著濃重的含氯消毒劑味, 他反應遲鈍地盯著車頂看了好半天,才發現車頂上有道可以手動向外推開的天窗, 上面加了鎖。 在適應了昏暗的環境后,沈聽發現自己的視覺仍然沒有恢復正常, 因為那道鎖如幻像般重疊在眼底,分裂成了六個。——他看到了六把一模一樣的鎖, 那是重疊交錯的幻影。 不僅眼前出行了幻覺, 嘴巴也很干,干到上下嘴唇都黏連到了一起的地步。沈聽開始覺得冷, 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他脖子上的開放性傷口并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 血液半干不干地凝固成了一層薄胎般的膜,如泥塑般脆弱, 就在他剛剛用力翻身時, 輕而易舉地就破了個裂口, 才凝固沒多久的血液又涌出了一些。 但也托這個傷口的福,失血的劇烈疼痛振奮著他精神,讓他不至于又重新陷入昏睡中去。他動不了,因此有的是時間來思考林霍綁架宋辭的目的。 其實也用不著思考,林霍沒有急于殺他,一定是想留他一條命,好問出僵尸配方的下落。 狹小的黑暗空間像個沒有出口的焚化爐,在這樣的情境下很容易就能夠放大人類對死亡的恐懼。 失血的虛弱讓沈聽的心中升起一種迷茫而幽微的恐懼感。他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會不會真的死在這兒。 他向來不是個惜命的人,面對死亡,他恐懼的東西很少,大多也都圍繞家與母親。在以往的任務中,在極度接近死亡時,比起自己他更擔心的是沒人照顧的沈mama。 但現在,他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楚淮南。 如果他死了的話,楚淮南怎么辦? 在不久前,他們還在為有關“未來”的話題冷戰。他雖然沒說,但其實也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楚淮南刻意的冷淡。 眼下的情景更提醒了他,不去考慮未來是對的。 特殊的工作性質讓他只能著眼當下,沒有資格向任何人許諾未來。 就算有一天他不再做一線,可以撇開工作的不確定性不談。可他和楚淮南又能有什么未來呢?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把他帶回家,這對楚淮南實在太不公平了,他并不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愛人。沈聽是知道的,無論是自己的閃躲還是遮掩的態度,都會讓比誰都驕傲的楚淮南感到受傷。 可對于這樣一段從未在計劃內的感情,沈聽自己也矛盾。 但是,如果今天就這么死在這兒了呢?如果就這么死了,他一定會后悔那天沒有告訴母親,楚淮南并不單單只是他的同事。他是……他是……他是他每天醒過來時,希望能夠第一眼看到的那個人。 后腦勺的麻痹逐漸轉為鈍痛,沈聽嘗試著抬手,用手指去按頸側還在流血的傷口,劇烈的疼痛順著脊柱往下流,如同血液般流過全身,麻痹的感覺像海潮般逐漸消退,在某一個未知的節點,一種奇異而巨大的痛楚席卷了全部的感官。 五臟六腑、皮rou筋骨一同向試圖迅速清醒過來的主人討伐,渾身上下的血rou竟無一處不痛。 沈聽忍不住痛吟了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摳著地面,指甲在生了鐵銹的鐵皮車廂內抓出一道明顯的刮痕。 強烈的眩暈和加劇了嘔吐欲望的痛感讓他渾身的肌rou都無意識地緊繃起來,他竭力想要抬一抬腿以確認自己可以移動,但大腿冷得如同擱在了冰塊上,連骨血都凝固起來,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沈聽覺得自己如同被某種力量拆解了,rou是rou,骨頭是骨頭地堆在一起,腦子里如同被安了個生銹的齒輪,思考時太陽xue處的血管突突直跳,發出一陣不靈敏的“咯噠咯噠”聲。 得想辦法動一動。 沈聽屈起胳膊,拖著僵冷的身體撐著貨車內部潮濕陰冷的地面往前爬。 他如同一塊汪在死海的浮木,顛簸在疼痛的海浪中。 廂式貨車的空間其實并不大,換做平時,這尺寸之地成年人兩三步就能走個來回。可這個時候,再短的距離也顯得遙遠而漫長。沈聽挪動了兩三分鐘,突然被一個橫放在車廂的“物件”擋去了去路。 他頭昏眼花艱難地伸手去摩挲,在觸到衣服的那一剎,亂成一鍋粥的腦袋做出了判斷:這是個人,很有可能是之前就已經被他控制住的劉勝。 就在他思考要如何越過障礙時,貨車開始往后倒車。開車的人顯然對貨車的駕駛不是很熟悉,掛倒擋后的一腳油門,把不知是死是活的劉勝和竭力往前移動的沈聽一起甩在了貨車的鐵門上。 肩膀在焊得很牢固的鐵門上撞了記狠的,額角也被蹭破了皮。貼著門的沈聽來不及調整姿勢,就聽見門外有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隨著開門的動作,靠著門的他和劉勝,一起重心不穩地向外栽倒。毫無意識的劉勝,瞬間便磕得頭破血流,沈聽用手撐了下地面就地一滾,可麻而軟的下半身不聽使喚,重重地摔在地上,皮外傷的火辣痛感讓冷得像冰的兩條腿重新有了點熱度。 林霍見沈聽正撐著地面試圖站起來,顯然很驚訝他竟然醒得如此之快。 但藥力作用下的疼痛與軀體不協調,讓他顫顫巍巍地試了好幾次,也仍然體力不支地重新摔了回去。 林霍面無表情地將躺在地上的劉勝重新搬回了車廂。而后蹲下來,伸手捏著沈聽的下巴,與他對視:“醒透了嗎?” 沈聽一甩頭,將下巴從他的手指中掙脫出來:“你說呢?” 廢棄的市場像座無人的鬼城,炙熱的風中偶爾傳來兩聲被城市發展遺棄的凄厲鳥鳴,尖利得如同剜心割肺的刀。 “配方呢?”林霍問。 “在我哥那兒,你可以自己下去問他要。” 鴨舌帽的帽檐在林霍的臉上投下了一塊罕見的陰影,他的神色也陰鷙起來:“我再問一次,配方呢?” “我不知道。” 林霍沒有再問,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針劑,透明的藥液汪在棕褐色的玻璃瓶中,他熟練地抽取了一整個單位,推動針筒將針管中極其少量空氣排了出來。 林霍的臉上蒙著一層令沈聽感到十分陌生的癲狂:“宋辭,不要逼我,我只想要配方。” 沈聽猜測,那管藥劑大概不再是麻藥那么簡單。 那會是什么呢? 以前倒也聽說過有毒販為了對付叛徒,會給某些不慎暴露的特情注射純度很高的毒品。他也親耳聽過許多前輩因為臥底任務而陷入毒品的旋渦中,最后僅憑一張因公染毒的證明,來維持最后的尊嚴。 針尖的靠近,讓瞳孔猛地一震,林霍冷著臉又問:“配方呢?” 如果想要拖延時間,當面對你并不想回答的某個問題時,做出另一個弱相關的提問是打破僵局的最好方式。 沈聽顯然是話術領域的翹楚,他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問:“林霍,在談配方之前,我想問你一句,為什么連你也會背叛我哥?” “背叛?”林霍微微地挑了挑眉:“我沒有背叛他。” “那你為什么想要搶走他的配方?”見林霍不答,沈聽頓了頓試探性地又問:“還有,我哥他是你殺的吧。” 劉勝在之前的對話中只提到了由他制造的那起車禍,而在發覺劉勝有問題后,沈聽曾讓陳聰去調查過在宋詩去世當天病房外必經通道上的監控記錄,他們發現在事發前的一個小時內,唯一進出過宋詩病房的只有林霍一個人。 林霍嗤笑著點了點頭:“配方是那位先生的,我也是那位先生指派到宋詩身邊來的,跟在宋詩身邊十幾年,為的是防止一旦配方有所進展,他會對那位先生起二心。我本來就不是他的人,談何背叛呢?” 他說話仍是文縐縐的,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冷漠:“其實一開始,你是可以取代你哥哥的位置的。畢竟沒有人會擔心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能翻出什么浪花來。可是你太不聽話,總是不按規矩做事。” “所以你就想殺了我,取而代之?” 林霍搖頭:“我只想要配方。”他對他口中的“那位先生”有著一種超越尋常的敬畏感,像天子之于諸侯,咬文嚼字地說話時,沈聽懷疑他隨時都會像古裝劇里的臣子提及皇帝時那樣,北面而立,做拱手向天狀。 這種對骯臟的毒販首腦可笑的尊敬,讓他忍不住笑了一聲:“配方不在我這兒,我把它給楚淮南了。” 他突然想起某次兩人一起出任務,楚淮南曾提起過以后要做他的靠山。他當時還打趣說,以后面犯罪嫌疑人的追問時,就說是楚淮南要他來的。 眼下的境況,也差不離了。配方他是肯定拿不出來的,而楚淮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替他背黑鍋。 他想他那么大度,大概是不會介意的。 但他的回答卻讓林霍很不滿意,于是,沈聽嘗到了今天之內,第二個不遺余力甩過來的耳光。 藥力導致的遲鈍讓他不像應付劉勝時運氣那么好,蒼白的嘴角被磕破了,干涸的口腔登時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腥甜氣。 這一下,憤怒的林霍用了十成力,幾乎能甩斷一個普通女孩兒的脖子。 “去把它拿回來!” 勾著痞笑的青年人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可以啊,那你先把我送回去?” 第184章 縱使知道宋辭本來就是見了棺材也不會落淚的個性, 但林霍仍然被他氣的不輕。 在得知劉勝綁架了宋辭后,他立刻感到屬于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 其實事情發展到今天,已經完全偏離了林霍最初的設想, 他原本并不打算讓宋辭活這么久的。 在和貝隆開完第一次“股東大會”后, 他就已經意識到, 外界傳聞中爛泥扶不上墻的宋辭不一定真是個沒腦子的慫包。 為了取得對僵尸配方的絕對控制, 他最終挑宋辭和貝隆見面的機會,對宋辭下了第一次殺手。 這個計劃稱得上天衣無縫。如果宋辭能死在貝隆的地界, 那他不僅可以順理成章地接管作為宋家唯一繼承人的宋琪兒的監護權, 從而拿到配方。 還可以站在“道德最高點”讓他的另一個對手貝隆, 為“殺了宋辭”而付出代價。 然而遺憾的是, 那次在農家樂的狙擊并沒有成功,而緊接著他派出去想要斬草除根的吳嶺最終也一樣沒能殺了命特別硬的宋辭。 盡管他很及時地將吳嶺滅了口, 沒有露出任何馬腳。但卻也讓有了戒心的宋辭陷入了保命的驚慌中。 在親手結果了宋詩的性命后, 林霍也曾一度猶豫要不要立馬對宋辭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