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焚香祭酒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253
一派和諧的彩虹屁中,突然多了一個突兀的聲音。 “荀氏八龍?怕不是眼里糊了屎,誤把蟲蛇當成龍吧?” 崔頌差點噴出口中的酒,以極大的毅力控制臉部的肌rou,將酒勉強咽下。 這調調,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啊…… 這道不和諧的聲音仿佛是掉進熱鍋中的菜油,在酒肆中“嘩”地炸開。 撇去侍中荀彧不談,荀氏八龍成名已久,在士人之間素有名望,縱然不得景仰,也從未有人敢當面諷刺八龍的賢名。 諷刺八龍是八蟲,這讓許多仰慕荀家才名的文人怒不可遏。 “污言穢語,污言穢語!簡直有辱斯文!” “八才素有賢名,你怎敢……” “爾這不知所謂的狂徒,竟敢在此胡言!?” 義憤之語紛紛入耳。就在這時,一人離眾而出,與眾人拱手: “諸君不必動怒。這小兒言語尖刻、聳人聽聞,乃是為了與眾人唱反調,好引起諸位的注意罷了。諸位若是動怒,既傷了身子,又白白地叫這小兒得逞,豈不枉哉?” 眾人皆覺得有理,收了幾分怒意,看向那狂徒的眼中更多了幾分鄙薄。 觀那狂徒的神態,不曾因為這份指摘而撼動分毫。 只聽他不屑道:“《說苑》有云:‘夫耳聞之,不如目見之[2]。’說的正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一道理。爾等不曾見過荀家八才,又怎么知道他們是龍是蟲,是命世之才,還是沽名釣譽之輩?” 欲討伐那狂徒的眾人一時啞然。一人辯駁道: “即便如此,你又何必口吐污穢之語,辱八才清名?豈不是和你‘眼見為實’的說辭自相矛盾?” “龍,鱗蟲之長[3]也,本就是五蟲之首。你們說八才是龍,我說八才是蟲,殊途同歸爾,又有什么區別,怎么你們夸他是龍就是贊譽,我說他是蟲就是‘污穢之語’,‘辱人清名’,這是何道理?” “你簡直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那狂徒輕笑一聲,兩手入袖,優哉游哉,“衡句句引經據典、有例可循,如何算是強詞奪理?倒是你們幾人,不問原因就聯起手來攻訐我,怕不是見我勢單力薄,孤弱可欺吧?” 與他對峙的文士臉如豬肝色,圍觀之人皆暗嘆此人的狡詐與無恥。 人群中不知何人喊道:“那依你之見,荀文若(荀彧)荀侍中如何?” “‘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4]’,荀文若此人如何,尚不得定論,”還算中肯地說完此段,那狂徒又心尖癢癢,忍不住加了句嘴賤的話,“倒是有聽聞‘荀君留香’的所謂雅事,就怕這荀侍中,不過借面吊喪爾……” 聽到這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借面吊喪”(憑借優秀的容貌參加白事,指徒有虛表)之談,崔頌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清了清嗓子。 聽到異響,正侃侃而談的禰衡隨意往角落一瞥,然后,傲氣的面龐僵了一下。 洛陽文會結束后,他曾留意過崔頌的動向,自然知道崔頌與荀家叔侄交好的事。如今當著崔頌的面,說他知交好友的壞話,哪怕禰衡的臉皮再厚,不免也在一瞬間生出了少許不自在。 但他很快就將這絲不自在拋開,打算裝作沒看到,繼續與這些“酸儒腐士”唇槍舌戰個三百回合,卻見崔頌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唇邊的角度微揚,似笑而非笑。 禰衡:“……” 他別開目光,“……不過荀侍中居中撫事,大約還是有幾分才華的。罷罷罷,荀家八才如何,荀家文若如何,又與我何干?我知諸位固執己見,必對我之言論心懷不滿;我對諸位亦然。既如此,我又何必留下,在這礙彼此的眼?” 說完,禰衡帶著一番遺世獨立的風骨離開酒肆……腳下走得飛快。 崔頌付了酒錢,同樣起身離開。 不得不說,禰衡嘴皮子不饒人,腳上的功夫也頗見幾分真章,跑得賊溜。 崔頌花了一番大功夫,總算在一處街巷把人攔住。 禰衡露出嫌棄之色:“你來作甚?” “他鄉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喜事。見到禰兄,頌如何不過來喜上一喜?” 禰衡早就看透崔頌此人的言行不一,沒有把這句疑似調侃的話當真。他以為崔頌是在計較他在酒肆中的言行,為荀彧鳴不平來的,登時臉色冷了幾分: “不敢,崔郎乃冀北名士,與你結交的都是荀侍郎、戲功曹之類麟鳳芝蘭的高才,衡如何能高攀?” 崔頌早知此人的脾氣,不以為忤,故作長嘆道:“禰兄此言傷我至深,我還想與禰兄分享這幾年尋到幾札孤本,怎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