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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煜的瞳孔緊了一下,他緩緩直起身,不再來抓她,但看著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下來。 完了,語琪嘆息,少爺脾氣又犯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也差不多摸到了蕭煜的一些脾氣。他雙腿不便,很多事qíng上都有心無力,就比如此刻,她躲開了,他沒夠到,他心里煩躁,就喜歡遷怒于人。 其實他的遷怒毫無理由,他要夠她,是想教訓她,又不是好心好意,難道還要她把臉湊過去給他打?語琪瞇著眼睛瞧了他一會兒,這人的冰山臉一點兒沒有融化,反而愈來愈冷。 看來她最近的縱容太甚,這位大少爺真的覺得他要教訓她,她就得湊上去給他教訓。語琪抱著枕頭想了想,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不然他的脾氣必然越來越糟糕,那時候就更難攻略了。 蕭煜還等著她自己送上門去負荊請罪,她卻鐵了心一扭身,蹭掉靴子后麻溜兒地滾到了g的最里邊兒,卷了被子在身上,留給他一個淡漠的背影。 一片死寂。 語琪想了一想,到底還是沒有做得太絕,又閉著眼睛柔聲道,我累了,歇一會兒,你先自己上藥罷。她語速放得慢,又刻意用了更多的鼻音,聽起來真的帶幾分懶散的困倦。 可這份心機并沒能讓蕭煜乖乖地去自己上藥,他根本不理會,只言簡意賅地命令她,起來。 她裝死,不動。 你就是這樣討好我的? 她仍然不動。 他聲音冷下來,這是我的g。 語琪睜開了眼睛,有些尷尬,他說得對,這是他的g,他有權不讓她睡,被他擠兌一句也是正理。她抱著被子慢吞吞地坐起來,覺得自己有點兒小題大做。 他脾氣向來差,何必這樣跟他計較。 她坐了一會兒,認命地下g穿靴子,第三層第二隔是吧?還要什么,我讓人打點水來? 可金瘡藥拿來了,他卻不接,只冷漠地用眼尾瞥她。 語琪沒支聲,腿一伸一勾,撈過一只凳子,在壞脾氣的少宮主身邊坐下瞧他。可蕭煜沒給半點兒反應,她只好抓過他一只手,用牙咬掉金瘡藥的塞子,沾了點兒藥給他抹上。 她低著頭專注地給他上藥,他卻用另一只手纏她頭發。 蕭煜不知何時養成了這個習慣,生氣時就拽她頭發。語琪用余光瞥到,卻沒有說什么,仍舊繼續著手中的活。 蕭煜漫不經心地將她的一縷頭發一圈一圈地繞上食指,偶爾瞥她一眼,又面無表qíng地看向別處,直到她給他一只手上完了藥,叫他換另一只手來。他沒給她,神qíng淡淡地同她對視著,屈了一下食指。 頭發已經纏得很緊,他稍稍一動,她頭皮就疼,連忙朝他手的方向歪了歪腦袋。 就像自己總拿他的腿來擠兌一樣,語琪如今也習慣了他拿這種方式來出氣,她也不動氣,只斜著眼瞧他。蕭煜任她看著,慢吞吞地繼續扯她的頭發,像釣者收著魚線,一點一點地將她的腦袋扯了過來。 等最后那一縷頭發大半都卷在了他手指上,她整個上身也都不由自主地隨之傾了過去,不得不扶住他一側的扶手來穩住身子。盯著他胸口的暗紋片刻,她咬了咬牙,卻仍是溫和地開口,夠了么,可以放開我嗎? 她的腦袋橫在他胸前,手撐在一旁,頭低著,一頭青絲如墨,撒了他半膝,看上去乖巧又溫順。他似乎是覺得剛把一只不聽話的松獅給調|教得順服了,帶著顯而易見的成就感抬起那只上好藥的手,涼涼地拍了拍她臉頰。 蕭煜記仇,但他有一點兒好,就是這氣兒一旦撒過了,就像被順了毛一樣好說話。此刻就是如此,他氣消了,便不再同她別扭下去,按她說得松開了她的頭發。 語琪捂著頭皮抬起頭,眼前就是他白得發青的脖頸。 即使不看他的表qíng,她都想象得到他此刻臉上那淡淡的得意,她瞇起眼睛,張口就在他突起的喉結上咬了一下。 但到底沒敢下重口,一擊得手,就速速退開。 蕭煜這次倒沒什么太大反應,只是一邊看著她,一邊抬手揉了揉脖子,狹長的眼尾帶點兒輕嘲,掃了她兩眼就從她手中拿過瓷瓶,給自己另一只手上起藥來。 喜怒不定說得就是這種人,他要教訓你時你躲得快了點兒就是重罪,但你主動去咬他一口,他反倒不跟你計較。 語琪覺得自己真的是越來越不懂男人的心,嘆一口氣,彈了彈衣擺上的一道帶著印子的輕灰。手剛放下,蕭煜就看了過來,看看她仍帶著些痕跡的下擺,又看看她的臉,緩緩瞇起眼睛,語氣淡淡的,怎么,嫌臟? 語琪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何彈個衣擺都能惹到了這位,輕輕啊一聲,滿頭霧水地看向他。 一眼望去,蕭煜的眸子深不見底,像兩汪注滿了黑水銀的幽潭,泛不出一絲光亮。他沒什么表qíng地同她對視了一會兒,冷哼一聲,將用完了的瓷瓶往她懷里一丟,轉開輪椅回到了桌邊,再也沒搭理她一句。 語琪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蕭煜是脾氣壞,而且也的確yīn晴不定,但這并不說明她無法像以前的任務一樣掌控他的想法,從而攻克他。再難的題目也有求解的方式,蕭煜這個人,一定也有。 ☆、第173章魔宮少宮主middot;蕭煜【12】 蕭煜在桌邊坐了多久,語琪就在后面看了他的背影多久。 這期間她一直在思索到底應該采取怎樣的方式與他相處。 蕭煜太yīn晴不定了,這幾天下來,她一直被動地跟隨著他的qíng緒起伏。光是應付和承受他的變臉已經很累,以至于她根本來不及去深思他這些qíng緒波動背后的原因。 但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都不會是毫無緣由的,蕭煜在她看起來喜怒不定,肯定與她并不真正了解他有很大關系。 或許站在蕭煜立場上來看,她才是那個莽莽撞撞,老是挑起導火索,惹他生氣、給他找不痛快的事兒jīng,或許他自己認為他的怒氣來得都合qíng合理。 語琪想,可能他心里還覺得委屈呢。 對,委屈。 譬如那金瘡藥放在柜子的第三排,她去拿的時候才發現它放在與目齊平的高處,若是坐在輪椅上是很難夠到的。但那時她卻叫無法站立的蕭煜自己去取,還拿他的腿出來調侃。 這么一想,當時她雖然從頭到尾都語氣溫和言笑晏晏,言行舉止也不疼不癢,但真正深究起來,其實比他更加惡劣。 就這樣,她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也沒有特意去思索什么,只是想到什么事就在腦中回憶一遍,將兩人相處的許多小cha曲都來來回回地反復想,也沒有如何仔細地去分析,但卻模模糊糊地覺得思路通暢了些,也隱隱約約地有些摸到了蕭煜的xing子和想法。 也是從那天起,她開始嘗試著一點一點地摸索與蕭煜相處的方式,她耐心十足,這種方式不能解決問題就換下一種,從不厭煩,也并不氣餒,這樣下來,她沒多久就漸漸地把握了一些應對蕭煜的技巧。 就比如那天她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那個小摩擦,在幾天之后就又遇到了一次類似的qíng況。 那時外面兒下著大雨,地上濕滑泥濘,他進修羅殿時她正好要出去尋他,兩個人迎面而遇,她頓住了腳步,他卻一下子沒控制住輪椅,小小地撞了她一下。那一撞不疼不癢的,還沒他拽自己頭發時來得疼,語琪也沒太在意,只是無意一瞥之間瞧見輪圈上沾著的泥水蹭到了自己的下擺上,在做工jīng細的雪色錦袍上劃出一道醒目的臟污。 一瞬間,她想起前事,那時她下擺上那道灰印子,似乎也是在被他的輪椅撞到時蹭上的。 于是在看到她拍去灰塵時,他那句帶著淡淡冷意的怎么,嫌臟?也一瞬間有了合理的解釋:輪椅于他而言是類似雙腿的存在,她無意間的行為可能讓他覺得是一種嫌棄的表現,所以才有那句高冷而莫名奇妙的一問。 想通了這些的語琪只覺得醍醐灌頂,福至心靈,當即十分圓滑地當作什么都沒看見,只一路面色自然地陪他去了后殿更衣,沒有做任何如擦拭下擺之類的多余的事,也在劉麻子默不作聲地要去給她也尋一件替換衣物時不著痕跡地用眼神制止了。 等蕭煜更衣完出來時,她仍穿著原來的袍子坐在g沿上等他,漫無目的地翻著一本手札看。 看的什么?蕭煜停在她面前,一邊往g上挪一邊問她,口氣隨意。 她合上手札,說,你母親的習武心得。 她倒是寵你,什么都舍得給。蕭煜自己脫了靴子,在g上安頓下來,一邊將枕頭墊在自己后腰,一邊瞇著眼睛冷冷地嘲諷道,一個名門正派出身的人,卻整日跟在女魔頭身后討巧,你也算是能屈能伸。 除非必要,蕭煜不喜歡別人攙扶,因此他躺下安頓好之前,語琪一直在旁優哉游哉地等著,沒有上去cha手,聽得他這樣說,她微微一挑眉,像是只聽見他前半句話一樣,淺淺一笑道,是,她一直寵我。 比起他這個被母親冷落的兒子,她一直是受寵的那個。 蕭煜涼涼地瞥她一眼以作警告,卻也沒發作,只隨手從她手中抽出那本手札扔到一旁,揚起下巴點點自己的膝蓋,示意她趕緊gān活。 這也是語道漸漸摸索出來的,除了雙腿之外,他對其他事其實比較寬容,只要不太過分,只是調侃一下的話,他并不會與她斤斤計較。 她褪了靴子,在g尾盤腿而坐,bī熱了掌心,專心地替他按揉起酸疼的膝蓋來。一開始她還隨意地同蕭煜斗幾句嘴,惹得他幾次冷下臉來,其中有幾次挑撥得他差點坐起來揍人,又被她的討好求饒哄得重新躺下。 來來回回幾次之后,蕭煜被她攪得倦極,漸漸得不再與她你來我往地互相嘲諷,只偶爾擠兌她一兩句,聲調懶洋洋地,帶著困意。每次這個時候,語琪也就漸漸安靜下來,不再說話,然后蕭煜蹙緊的眉頭漸漸松開,與她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含糊下去。 然后,整個房間都歸于寧靜。 窗外雨聲淅瀝,他的呼吸夾雜在噠噠的滴水聲中,顯得綿長而安穩,將平日yīn森的屋子都襯得平和了幾分。 她在他的呼吸聲中漸漸放松下來,將思緒放空,享受這一刻難得的溫寧。不知過了多久,待將蕭煜的膝蓋按得發熱之后,語琪并沒有就此離開,而是挪了下位置,撩起他的長袍,將溫熱的手掌伸進去,輕輕地給他按揉腰際。 蕭煜每日坐在輪椅上,腰部受力最多,是以一天下來,必然酸痛僵硬。可他并不是喜歡示弱的人,又擅長若無其事地忍耐,因此從未有人看出他腰部不適,如若不是有一次無意間瞧見他按著后腰給自己按摩,她至今也不會知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