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章 水深
“季孫顏!” 打頭的那位白袍大叔再次一聲暴喝,這次終于喝醒了冰棍一樣杵在當地的冰美人。 季孫顏站在一塌糊涂的大門口,滿頭滿臉都落滿了塵土,一身白衣也不復潔凈。 表情依然冷冰冰,不過,語氣卻帶了微微顫抖,指著夭錦漁的手指也抖個不停,“阿爹,是她,是她把門……” “你還不承認!那些冰凌除了你還有誰能用出來!” 大叔雖然暴躁,卻不是輕易相信女兒推卸責任的話,指著廢墟里,一根根正在融化的碎冰凌,暴跳如雷,抬著大手,就想拍季孫顏一巴掌。 “師尊息怒!”他身后的年輕男女異口同聲。 “季孫大哥稍安勿躁,”一位留著三縷美髯的大叔,認真地打量了夭錦漁一眼,道:“顏兒不是沖動的孩子,咱們還是先弄清來龍去脈再處置為好。” 季孫大叔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一對冒著火星的眼適時盯上了夭錦漁。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卻見這陌生的小姑娘面對他們這些強者,竟然不驕不躁,一派從容淡定,不由釋放出一身氣勢壓了下去。 季孫家的家主,一身靈力起碼武圣階,一身威壓由上而下,差點逼得夭錦漁當場跪倒。 小的打不過,換老的欺壓,夭錦漁呆著臉,暗自咬牙硬抗,今兒她若輕易跪了,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有預感。 現場數百人,靜得落針可聞。 只有一個聲音漸漸響起,那就是牙齒緊咬的咯吱聲。 季孫顥有心試探,并不是一上來就用武圣靈力威壓,而是從武宗開始,一點一點加大。 加到武尊階的時候,她就開始汗落如漿,臉也漲得通紅,膝蓋已經在微微顫抖,可她依然站得筆直。 這么有骨氣?季孫顥把威壓提到武尊中階,眼里帶了點興趣,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姑娘還能堅持多久。 季孫顏冷冰冰站在原地,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向綾喬卻拉著那幾位師兄師姐,悄悄挪到夭錦漁對面,眼里帶著看好戲的神色,就等夭錦漁跪倒那一瞬間。 想看老娘的笑話,別說門,窗戶也沒有! 夭錦漁就是這么個拗脾氣,想壓得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口求饒,除非她死! 壓在她身上的威壓越來越重,背上如同背了一座大山。 而且這大山還不停在加重,她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雙腳已經陷入地下半尺,似乎也無法阻止自己的肩膀垮下,小腿戰抖,膝蓋,更是越來越彎。 所有人都悄然無聲,靜靜看著這個一身藍衣的少女,有的驚訝,有的贊嘆,有的輕輕點頭,還有的面露不忍。 她纖瘦的肩膀在重壓下不屈不撓,汗珠掛在蝶翅般的睫毛上晶瑩剔透,雙膝似乎支撐不住重壓搖搖欲墜。 整個人都要成了弓形,卻又偏偏寧死不折。 她咬出血的唇角,緊蹙的眉頭,紫漲的臉色,都在散發著一個強烈的,絲毫不遜于季孫顥的氣勢——即使我腿折了,腰斷了,我也絕不低頭! 就在夭錦漁覺得眼前發黑,喉頭血腥氣翻涌的時候,咯嘣一聲,筋脈強勢地拓展一分,枯竭的丹田猛然涌入洶涌的靈力,滋潤了顫抖的身軀。 紅色的靈力圈在她腳底忽閃忽閃,她依然身似弓形,卻有一圈武宗七星的天道光圈環繞著她,讓她在頻臨崩潰的邊緣保護著她。 進階的那瞬間,是有天道規則維護的,不管身在何時何地,都不會受外力驚擾。 “什么?!竟然晉了一星!” “這不可能吧,太神奇了!” 嗡嗡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比起她百折不彎的精神,她強壓下的莫名晉級,更讓人心思浮動。 不少少年男女都對這一現象眼冒星星,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這星級晉得好容易的說~~ 那六位白衣飄飄的大叔大嬸,也面面相覷,大概這還是他們頭一次看到這種意外。 “哈哈!好小子!” 季孫顥收回威壓,滿是贊賞地哈哈一笑,看來,宗學里又要多個小天才了,武宗七星,不錯不錯。 夭錦漁挺直腰桿,讓靈力迅速環一周天,輕輕呼一口氣,媽蛋,終于突破七星了,原來是欠壓。 呃,似乎哪里有點歧義,不過,有歧義的不是她。 緩緩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環視了一圈神情各異,穿得跟鬼似的眾人。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里,啟唇,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小子。” ……眾默。 “呃,哈哈哈,對,對,你是丫頭,季孫大哥說錯了,”三縷美髯的大叔哈哈笑著,幾步上前,捋著美髯盯著夭錦漁,道:“你是誰家丫頭?萬俟家?” “不是我家吧?”一位大嬸走過來,端詳著夭錦漁,搖頭,“若我家有這么個奇才,家主可不會讓她來宗學。” 季孫顥哈哈一笑,“不管是誰家的,來了宗學就是宗學的子弟,小丫頭,說說,你在哪個導師班?” 夭錦漁對這幾位熱情的大叔大嬸,只有一個表情回應,面無表情。 “這孩子,”另一位風韻猶存的大嬸走過來,溫柔道:“被季孫大哥給嚇著了吧?” 夭錦漁正琢磨著,怎么開口讓他們把她放出去,就見向綾喬走了過來。 向綾喬恭恭敬敬給那大嬸行禮,看了夭錦漁一眼,秀麗的圓臉露出復雜的表情,道:“濮陽師尊,她不是咱們谷里的人,她是弟子在藥園發現的竊藥小賊!” 現場又是一靜。 美大嬸一直緊盯著夭錦漁的臉,見向綾喬的話未讓她臉上的表情有任何變化,不由微微一笑,依然柔聲道:“你從哪里來?都見到誰了?是怎么進的藥園?” 這美婦的態度總算是讓夭錦漁滿意了點,就一臉認真道:“我若說路過,你信不信?” 她千真萬確是路過,絲毫不帶撒謊的。 美髯大叔搶先接話,“你是怎么路進藥園的?你修過古陣術?” 夭錦漁對著美髯大叔閃閃發亮的老眼,堅定地搖頭,再次重申,“我在藥園里路過,不小心掉下來的。” “呃……”美髯大叔和美婦大嬸敗下陣來。 萬俟大嬸上陣,“那么你從何處來,又是從何處掉下來的?” 公孫顥道:“你姓甚名誰?經此是往何處去?” 看他們個個文質彬彬的,其實雙眸閃閃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夭錦漁念頭急轉,依然一副呆頭呆腦的蠢樣,把自己來歷竹筒倒豆子,道:“我姓夭名錦漁,來自炎龍齊國臨水鎮夭家,目前是風雷學院的學生,我是追一只古怪的寵物,由蒼莽山一條山澗誤入藥園的,一直沒找到出來的路。” 來歷是無法作假的,現場還有個向綾喬,就算說了假話,以后也有對質出來的一天。 至于她怎么進來的,妹的,她也說不清好不好,罪魁禍首還在她腰上呢。 她話音剛落,向綾喬幾個就七嘴八舌揭發。 “師尊,您的鈍龍果一個都沒有了。” 這個還是比較端正的,只說沒有了,沒說被她吃了。 “師尊,那株血靈芝缺了一塊,上次弟子去看還是完整無缺的。” 哦,哦,那是她咬了一口,想試試能不能生吃。 “師尊,師姑的那片雪參被禍害了一半,五百年以上的全被她拔了。” 落井下石的是向綾喬,夭錦漁一直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千年首烏少了一株……金錢樹缺三株、古柏薊丟五棵、傘米珠少七朵、向心果失十粒……”吧啦吧啦,向綾喬繼續細數,數得又快又急。 不但諸位師尊和弟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連夭錦漁都想跳起來高呼冤枉了。 她承認,她吃光了龍眼,咬了血靈芝,啃了人參,何首烏貌似也是她摳出來的。 只是,古柏薊、傘米珠只有煉淬骨丹有用,生吃真心沒法下口。 另外,金錢樹和向心果,那都是含有毒素的,她又不是活膩了,吃啥也不能吃毒草吧? 等向綾喬告一段落,夭錦漁估摸著,她最少數了有十多種珍貴藥材,也難為她記得那么清。 鈍龍果的所有者,是季孫顥師尊。 他大手背在身后,一會兒握一會兒張,一雙眼恨不得把夭錦漁瞪出兩窟窿,“小丫頭,我徒孫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不但偷吃了我的鈍龍果,還禍害了我隱谷藥園!” 季孫顏冷冰冰補充道:“我的雪參可是為了幽嬸嬸養的,這門樓,也不是我推倒的,我沒那個本事。” “師尊,她會不會是外面派來的jian細?”向綾喬及時落井下石。 “季孫大哥,我怎么覺得小丫頭說得好像是真的。”美髯大叔道。 “乘風,此事還是交給大哥處理吧。”萬俟大嬸拉住美髯大叔。 那位美婦人卻道:“季孫大哥,藥園有乘風親自布陣,還有小妹的結界在,她一個不過武宗的小姑娘,若不是誤入,小妹想不到她如何進去的,這小姑娘一派,坦蕩,必是機緣巧合,不如,讓小妹帶她下去,和她細談談。” 美婦說夭錦漁一派坦蕩,大概是好不容易才想起這詞來的,就夭錦漁那呆相,說她一副蠢樣才是最合適的。 美髯乘風大叔和美婦認為,夭錦漁是無辜的,可以留下好好培養。 季孫父女各自心疼自己的心血被毀,認為夭錦漁即便誤闖也有罪,更別說還把他們的門樓給毀了。 余下幾位覺得雙方都有理,保持中立和稀泥。 最后的結果是,夭錦漁必須要通過一個考驗,來表明她確實無辜。 對這種情況,夭錦漁就說了一句話,“我可以接受你們的考驗,但條件是,我通過考驗,請你們放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