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幾人開始吃早餐。 早餐吃得很熱鬧。妻子是個愛笑的人,說話溫和又不冷場。 大多時候,醫生在旁邊默默地聽,在興起處補充兩句。 也幸虧他沒多說話,大家聊得還算開心。正在興頭上,聽到有人敲門。 妻子看向門那邊,“是誰啊?” 外面的人應聲,“村長。” 醫生皺起眉毛。 他看一眼施簡和陳諾舟。 妻子明白了,面上露出難色。 片刻,醫生揮揮手:“沒事,去開門吧。這糟老頭子好說話,應該不會有什么意見。” 妻子便走往門口。 打開門,一個五六十的男人站在門口。這男人頭發斑白,臉上也頗多皺紋,是個老人了。 不過,他精神狀態很好,想來身體還算硬朗。 招呼著他進來,妻子迎他坐到大廳椅子上。村長邊走邊環視,還沒落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上的陳諾舟和施簡。 與此同時,他鼻子一皺,像是聞到了什么味兒。村長頓住了腳步。 陳諾舟心中微動。 “是外來人?”村長說,語氣不大客氣:“怎么在你家?” “我的客人。”醫生看也不看村長:“你來有事?” 醫生沒有要仔細回答的意思。如此,村長也不好追問。 他打量兩眼,便轉開視線,說起來意:“對。早上起來,我聽他們說,村子里的病患又變多了。” 醫生穩坐泰山,“然后呢。” “大伙兒都有些慌張。所以,我代表他們來問問你,解藥進度到底如何了。” “這不用著呢嗎?”醫生說,看了看旁邊的病人。 村長說:“可他們還沒好。” 醫生看向村長。 嘆口氣,村長望著醫生:“村里人開始有意見了。” 醫生冷哼一聲,不語。 瞥了眼一旁的妻子,村長又說:“最近,你的藥不太見效了。……一開始,還有痊愈的。到現在,干脆也沒了。得了病的人,都是吊著一口氣,要死不活。村里人開始懷疑,你研制的方向有問題。我有意幫你說兩句,可惜寡不敵眾。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醫生笑了,“還能是什么意思。又想玩那套趕我的花樣?” “……他們是懷疑你的技術。” “那好。要懷疑就懷疑吧。”醫生偏過頭,“我不干了。你們自己愛找誰找誰去。我倒要看看,靠自己,他們什么時候能痊愈。” 村長噎住:“別,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知道……村里人本來就對你有偏見。你稍微有點不好,他們便盯上了。所以……” 半晌,房里都沒人接話。 一旁的妻子打破沉默。 “村長,您讓他們先別急。他一直都在努力研究。只是這病久治不愈,肯定是疑難雜癥。而村里就他會醫術,孤軍奮戰,難免慢啊。您給他點時間。” 看了看妻子,村長欲言又止。 醫生不耐道:“有什么話要說就趕緊,別藏著掖著,看得人難受。” 村長就說:“不是我不想給時間,是那些病人們等不起啊。這一天天的,大病纏綿……大家人心惶惶。” 他猶豫下,看往旁邊的施簡陳諾舟:“而這個關頭,你還跟他們這種人混在一起。這……還好今天來的是我。如果換了別人,看到這副場景,一定要怪你了。” 醫生眉毛一豎:“怪我?他們憑什么怪我。這兩個人救了我妻子,是我們家的恩人。怎么,村子里現在流行忘恩負義了?我的家,想收留誰就收留誰。” 村長又嘆口氣:“我這是為你好……” 再沒人接話,氣氛稍微有些凝固。 施簡的聲音打破沉寂。 她說:“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您剛剛說,又有病人出現了?” 看了她一眼,村長勉強壓下不悅的表情,點了點頭。 施簡繼續問:“病情是不是更嚴重了?” “沒錯。”村長警惕她,“問這個干什么?” “為什么沒把他們帶來?” “……” 猶豫片刻,村長才說:“這不是,怕病情蔓延嘛。他們被隔離起來了。因為看起來真的很嚴重,村里人也不愿意讓他們四處走動,所以……” “就關了他們禁閉?”醫生說:“呵呵。你們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劣根難除。” 村長笑得尷尬。 已經清楚來意,醫生也懂了,村長是想讓他上門診治。于是他站起來,穿上外套:“走吧,去看看病人,你說這么多,還不是為了這個。” 村長連忙點頭,跟上他。 在旁邊拿了些還沒發完的藥,醫生回頭囑咐妻子:“我去去就來,你在家等我。” 妻子點頭。 門“砰”地關上了。 家里只剩下三個人。 目送走他們,妻子重新笑起來,“咱們繼續吃,他那份我給他留著。” 施簡卻遲遲沒動筷。 妻子問:“怎么了?” 施簡忽地說:“病真的治不好嗎?” 看著妻子明顯一愣的表情,施簡繼續道:“我有事情想問你。” 她扭轉身子,抵了抵陳諾舟的手臂:“把東西拿出來吧。” 陳諾舟看施簡眼色,“哪一個?” “你還去找了什么?” “……鑰匙。” “把那罐東西給我就行了。”施簡伸手。 陳諾舟便將罐子摸出來,遞到施簡手上。 妻子神色驟變。 她斂起笑容,看著施簡手上的罐子,聲音低沉下去,“怎么在你們這里?” “這是什么?”施簡晃了晃手上的東西。 妻子不說話。 “跟他們的病治不好有關吧?” 陳諾舟有些震驚地看著妻子。 “你是本地人。”施簡說,“而且住在診所。日日接觸病人,卻沒有被傳染,這很奇怪。” 她頓一頓。 “其實,醫生的藥早就可以奏效了吧?”施簡說:“你就是之前治好的。后來,你一直從中作梗,在病人的餐食放了這些東西,讓藥沒法發揮所有效力。” 妻子沉默。 “你想讓村民們纏綿病榻。這樣,你的丈夫才有留在村里的理由。” 陳諾舟看著兩人,消化著施簡的話。 施簡繼續說:“看得出來,村民們并不尊重你的丈夫,只是為了讓他當醫生,才一直維持著表面的體面。你的丈夫也并不喜歡他們。因為你勸他,他才留下來繼續治病。你很清楚這點吧。” 妻子的手漸漸握成了拳。 “村莊的病癥,是你丈夫留在這里的紐帶。你丈夫在村莊有立足的理由,那些村民才不會繼續蔑視他。所以,你不能讓村民恢復。” 見妻子不說話,施簡說:“說這些,并沒有要批評你的意思。只是,我想把事情弄清楚。你丈夫小時候,到底為什么被欺凌?” 室內短暫地冷凝。 片刻,妻子的聲音慢慢響起:“……因為他是外鄉人。” * 妻子說,在這里,外鄉人是一種詛咒。 這里的村民都有個怪毛病,能聞到外鄉人身上有臭味。這臭味難以容忍,讓他們很難和外鄉人親密接觸。 并且,每次有外鄉人出現,村里都會迎來一場大病。次數多了,大家就都相信,外鄉人的到來,會招來災禍。 當初,年幼的醫生流落到這里,一下子就被認出是外鄉人。他很特殊。雖然是外鄉人,卻沒有帶來過病痛。只是,身上仍然有本地人才聞得到的味道。 其他的孩子因此欺負他。大家都說他臭,說他臟,連帶著孩子們的家長也遠離他。 村民們相信,他在村子里一天,就會帶來禍端。 “但他什么也沒做錯。”妻子的聲音很是難過:“當時,是我的家人保下了他。” 因為醫生沒有去處,妻子一家又對外鄉人的味道沒有那么敏感,因此,小時候的醫生,基本是他們家在照顧。 醫生跟妻子一起長大,漸漸有了感情。可后來,他長到一定年紀,便離開了這個村子。 他走得突然,妻子甚至沒機會跟他一起離開。本以為就此分別,沒想到幾年后,醫生竟然再次回來了。 施簡問:“他為什么要回來?” “為了見我。”妻子聲音有些哽咽。 妻子說,醫生喜歡她。他出去見了世界,看到了那些不會嫌棄外鄉人的正常人。但是為了她,醫生愿意回來這里生存。 得知這個消息的村民們,自然是百般不肯。但那時,村里突然開始起病。包括妻子,也生病了。 人們要驅逐醫生。醫生卻說,他可以治好大家,而且他一定會治。除了他,這里沒人能再擔起醫生的職責。 于是為了妻子,醫生開始研制解藥。成功后,妻子果然痊愈,還有一批人也恢復了健康。村民們這才相信醫生的話。 病已經開始蔓延。如果驅逐醫生,就沒人治病了。權衡之下,大家讓他留了下來,對他的態度也好了不少。時不時還有人念及年幼時的他,說他不是禍端,為他辯解兩句。 “可我了解他們的。一旦病好,一定就會恢復原來的態度。到時候,我丈夫能不能留下,都還是個未知數。” 妻子說:“我不想讓他走。” 偶然的機會,她聽醫生說這種粉末不能加入藥里,會讓治療效果變差。于是,她便偷偷收起了這粉末,并開始在病人的食物里動手腳。 她想,病一天不好,這些人就要倚仗醫生一天。這樣,醫生在村里的日子才能好過些。 “其實,仔細想想就能知道。會得病,跟醫生一點關系都沒有。” 妻子咬牙:“可那些人就是這樣。只要有個發泄的出口,他們便不明事理,一窩蜂地,全部撲上去。” 施簡和陳諾舟沉默。 “我只是在懲罰他們。”妻子抬頭:“所以呢,你們又想做什么?想勸我停手?對不起。為了醫生,我也會繼續這樣做。” “……”施簡說:“他們確實很可惡。但,罪不至死。” “當然不至于。”妻子表情緩和了些,接口:“每天喂著藥呢。只是好得很慢,需要一直接受治療。我還是有分寸的。” “如果不是這樣呢?” “什么意思?” 施簡說:“病情開始惡化了。” 妻子瞳孔微縮。 “你看到了。這兩天送來的病患,情況比之前更差。”施簡向那邊的病人丟去個眼神:“他們需要更強力的治療。如果繼續拖下去,說不定真的會有人死去。” 妻子的神情慌亂了很多。 施簡又說:“想想看。你覺得,如果是醫生……他會怎么做?” 妻子頓住。 施簡輕聲:“我看得出來,他喜歡自己的醫生工作。雖然,他平時說話難聽,可從來沒真正含糊地對待過病人。向我們要錢,應該也只是因為……確實沒法靠自己負擔更多的病人。在他那里,做好本職工作,治病——一定比單純計較村民的愚昧更重要。” 陳諾舟適時補一句:“如果繼續這樣,鬧出人命,那就得不償失了。醫生也一定不愿意看到這個局面。” 房間里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良久,妻子開口。 “你們說得對。……所以,我該怎么做?” * 醫生正在一個狹窄的房間里。 這是棟小木屋,面積不大,裝的人卻不少。幾張簡單的床鋪,就把整個小房間擠得滿滿當當,每張床上都躺著人,身上覆蓋著單薄的棉被。 室內很潮濕,地板上灰塵也有些重。看樣子,在病人進來之前,這屋子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 醫生忍不住皺了眉頭:“怎么把人放在這?” “沒其他地方了。” 村長嘆口氣:“村管理那些人,堅持要隔離他們。大伙兒的意見都差不多,我擋不住。” 說這話時,村長站在門口沒進來。 醫生便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也沒那么容易傳染。” 村長訕訕。 啐了聲,醫生不再理會他。簡單給人看了會兒,醫生把藥發下去,然后叮囑村長,“記得給他們通風,同時保持溫暖,不要給人蓋這么薄的被子。弄出并發癥,我可懶得處理。” 村長點頭。 而后,他神情猶豫,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講。 醫生最不喜歡看到他這個表情:“我說過吧,別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 村長便道:“……今天也要開會。他們說要見你。” 醫生瞬間變臉:“又開?昨天不是開過了?” “又有人病了嘛。”村長有些為難:“你去吧。不然,我不好交差。” “你是村長,不能幫我推了?” “可村長也得聽取大家的意見啊。” “……” 醫生不耐:“那走吧。” 兩人花了十幾分鐘趕到會議樓。 平時,村里的事務都由一批固定的領導班子負責,村長是他們的首領。村長脾氣比較好,平時也喜歡聽取各位的意見,因此很多事情,是大家一起討論得出的。 村里的集體大事件,都在這個會議樓解決。 他們到時,會議樓大廳里已經坐了一群人。有男有女,都在等著村長和醫生。 大多數人都跟村長打了招呼,醫生幾乎被晾在一旁。有寥寥的幾個人簡單跟他點頭示意,醫生也懶得作熱情的回應。打過招呼,眾人入座,直入主題。 今天的會,就是圍繞醫生開的。 有人問他:“那幾個新病人,你去看了嗎?” “看了。”醫生說,順便吐槽:“你們給人選的地方,可真不怎么樣。” 對方沒接茬,“那,他們好了嗎?” “哪有這么快?”醫生皺了皺眉:“才過了多久。” 有人輕哼了聲。 剛剛那人繼續問:“不說這些,說說那些躺在你診所里的人吧。他們應該已經病很久了,為什么還沒好?” “在按照療程進行。” “你這療程也太漫長了吧?” 醫生抬眼看他:“反正也沒死人,著什么急?” 跟他對話的人面色鐵青。 又有人說:“就算不急,總得給個信吧。這病,到底治不治得好?” 村長這時候說話了:“治肯定治得好。他之前就成功了呀。” “可都多久之前了?大伙兒都看得見,這病越來越嚴重了。如果還按老方法,恐怕效果沒那么好。” 醫生表情冷得像一塊冰,“我的方法足夠讓他們痊愈。” “那怎么看不到效果呢?” “就是啊,這都多久了……” “總得給我們點信心吧!” “行了。”醫生打斷眾人的話:“你們究竟想說什么?” 對面的人面面相覷。 有人點破沉寂:“你得做出實事,才好意思繼續待在這吧?” 瞬間就有人附和。“對啊,村里的錢,得花在刀刃上。之前投資給你實驗室的費用,也是不小的一筆數目了。如果不給你,那些錢都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就是……” 一群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聽了一會兒,醫生冷笑:“看來,你們把我之前治好過的人都忘了。我記得,有幾個就是你們中間的一員吧?” 那些被點到的“一員”不好意思說話了。 醫生又說:“病情本來就加重了,我要隨時調整藥物用量,不可能好得那么快。現在沒人死,就已經不錯了。而且,所里的病人都在漸漸變好。你們以為我愿意讓他們留在這里?天天躺在我家里,占地方得很,我還巴不得他們趕緊滾呢。” 頓一頓,他繼續:“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個個的這么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中的彩票沒兌現呢。” 室內有些冷場。 遲遲沒人說話,醫生起身要走。 有個脾氣暴的拍案而起:“你這人真是。病沒治好,還這么拽。別忘了,大伙兒都是看你能治病,才把你留下來的!你要是治不好,就趁早滾出村子得了!” 醫生停下,轉頭,涼涼地剜他一眼,“我的房子,你讓我走就走?你算老幾?反正我早就不在乎你們的看法了。留在這治病,一是為了我老婆,二是盡責任。我倒要看看,除了言語中傷,你們還能怎么把我逼走。” “你……” 那人還準備說,被開門的聲音打斷了。 醫生散漫地看往門口,隨后微愣,“……你們怎么來了?” 站在門口的,是醫生的妻子,和施簡二人。 眾人齊齊看向他們。 三人之中,妻子站在最前面。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別的緣故,她的手在微微發抖。 而后,站著施簡和陳諾舟。兩個人掩在妻子身后,被遮住了半邊。 有人眼尖,立刻皺起了眉毛:“——是外鄉人!怎么回事?” “md,可真臭……” “為什么把外鄉人帶到這里來?” “受不了……” “……” “——大家差不多夠了吧!” 妻子忽然高聲。 尖細的聲音,阻隔了一切言語。 眾人短暫收聲,看著妻子的眼神均有些不知所措。 平時習慣輕言細語,妻子是很少這樣說話的。 吼完,她停下來,兩個肩膀不斷顫抖。 緩和好久,她才開口:“……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由于妻子平時在村里人緣很好,在座也有不少喜歡她的人。此刻,有人露出擔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她:“你沒事吧?怎么了,突然這么激動。還有,為什么跟外鄉人在一起?你知道的,他們不是什么好人啊……” “我的丈夫也是外鄉人。”妻子看著跟她搭話的人,深吸一口氣:“他治好了我的病。” 她環視一下四周。 大家不說話,靜靜聽著。 妻子說:“之前,他的治病一直有成效。只是這段時間才開始變緩。你們看到這個結果,就忘記了他之前的功勞,開始責怪他。但其實,不是他的錯……” 醫生忽然說話:“老婆。怎么回事?” 妻子看他一眼,表情苦澀。 她說:“是我動了手腳。” 接下來,妻子將所有的事都說了出來。 很多人的表情漸漸震驚,最后轉為難以置信。 直到她說完,還是有人不接受。 那人喃喃地,“……可是,你平時不是這樣的人。你……是我們村里最善良、最和善的女人。大家都說,你嫁給醫生,完全是白瞎了。你怎么會這么做呢?” 醫生的表情也十分復雜,雙眼緊緊地盯著妻子。 妻子深吸一口氣。 她說:“沒錯。平時的我,確實是真心實意地對大家好。但,做手腳的人,也的確是我。” “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所有人都不止一面。像我這樣的人,也會為了私欲,對大家做出不利的事情。而僅用一面去判斷一個人,是非常淺薄、也是非常無知的舉動。” 她看向醫生:“我的丈夫也是這樣。他平時對大家的態度很差,但在治病上一心一意。作為證明,大家可以看到,我沒動手腳之前,他治過的人都已經好了。而如果我不做這些事,在診所里的那些人,也早該痊愈。” 大家看著妻子,不知道說什么好。 妻子說:“我只是想讓大家放下偏見。除了是外鄉人,我丈夫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相反是我,做了這種讓人失望的事情……” 在場的人卻沉默,沒有人指責她。 好久,才有一個微小的女聲說:“……你也是為了讓他留下來。” 醫生忽地站起來。 他走過去,摟住妻子,話里有不忍:“你本可以不犯這個錯。是我的問題。” 妻子卻搖頭,“不。錯就是錯了。這一點,我承認……” 她看看眾人,“我會停手。但,我希望大家答應我一件事。” “看在能治好病的份上,請對我的丈夫……好一些。” ※※※※※※※※※※※※※※※※※※※※ 稍后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