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托詞
淮南王府的人商量了好幾日,終于下了決定,讓白楹從景玉宮出嫁,就當是報答近年來靜太妃對她的教養和愛護。 小皇帝也很高興,私底下偷偷問傅南岐要不要給白楹封個郡主公主什么的。大儒答應親自教導新帝,其中也有白楹的緣故。 大儒所教授學生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但真正喜愛的唯傅云祁和白楹二人。 知世故而不世故。 很多大人窮極一生都無法做到的事情,他們小小年紀就能如此通透,這才是難能可貴之處。 可惜,傅云祁年紀輕輕于地下長眠,得知他的死訊,大儒醒了一夜,滿腹愁腸與哀思最終也只化作一聲嘆息。 再怎么惋惜難過,人也回不來了。 倒是白楹,令人嘆為觀止。 先是靜太妃養女,后又成了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萬萬沒想到,一波三折,身世揭開,她是多年前淮南王早夭的女兒。 從一介孤女變成世家貴女中任人追捧的明珠,白楹是獨一份。 她的身世坎坷,也曾受人冷嘲熱諷,遭人白眼嫌棄,如今將與秦王成親,結兩姓之好,身份貴不可言......在大儒看來,她也仍舊保留初心,赤誠不改。 大善。 所以在接到白楹書信請求后,大儒思索片刻便落筆寫下一個“可”字讓人送過去。 也算是他這個先生,給學生一點幫助吧。 白楹自己是不知道大儒對她評價這么高的,畢竟她身邊熟悉的人如懷陽郡主她們都十分了解,十堂課她睡六堂,剩下四堂課也都是躲在書本后面玩龜甲看話本。 還有一句話說得好。 好學生只是做壞事沒被老師看見,而已_(:3」∠)_ 話說回來,經歷了那一場血洗,宮里難得有喜事,不管真高興還是假惺惺,至少面子功夫做足了,宮內喜氣洋洋,一片熱鬧。 景玉宮尤盛,處處掛滿紅絲綢紅燈籠,張燈結彩,入目便是一片紅。 淮南王妃和霍夫人進宮好幾趟,跟靜太妃坐一塊喝茶,偶爾談及白楹小時候的趣事,臉上都不禁浮現淡淡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喜事將近,靜太妃的氣色都好了不少。 洛妃不敢進宮,又想做點什么,白楹就請她在秦王府小住,在一些事情上給出意見。 大家伙都很忙,唯獨白楹無所事事,除了大婚前幾日被抓去量了尺寸做衣裳,剩下日子就待在國師塔。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傅南岐怨氣沖天還沒來得及怪她然后趁機討要賠償,白楹就帶著丁和丁元兩人跑到了北方的一座城池。 這里早京城數日便下起了雪,氣象異常,風雪遲遲不停,加之一直未見金烏,積雪不化,厚度能沒過成年人的胸口。 消息傳到京城,都是好久之后。 本來嘛,白楹大婚在即,好好安心備嫁就是了,區區風雪,國師大人走一趟就能解決。 奈何國師大人早就成了甩手掌柜,又一直擔心傅南岐對白楹有影響,為了扭轉他對傅南岐的看法,白楹偷偷摸摸誰也沒說就帶了兩個人出去辦事了。 等傅南岐知道,她已經離開京城半個時辰。 傅南岐:原地爆炸。 氣都要氣死了! 她果然一點都不在乎他! 傅南岐駕馬連夜追了上去,但到底慢一步,等他趕到,肆虐了數日的風雪已經停了。 白楹耗費大半精力,甚至無法應對當地百姓的感激謝意,正準備到頭睡上一覺,就聽見丁元慌里慌張的腳步,她面色蒼白,像是被什么洪水猛獸嚇到了。 “姑娘!姑娘!秦秦王,他來了!” ??? 白楹被傅南岐拎回了京城。 一路上不知道被教訓幾回,從剛開始的“你竟然打我屁.股你不是人你不準親我我要逃婚”,變成了后面的“嗚嗚嗚我錯了爸爸饒命”。 丁元等人不忍直視。 兩人之間還差點爆發一場爭執。 由傅南岐的“你怎么能一聲不吭就跑到這里來”開頭,白楹狡辯了幾句“這種小事我能解決就不讓你們擔心了”,最后看見傅南岐通紅的眼眶心疼地老老實實認錯,又伏低做小哄了他好幾日,才結束。 事后,白楹回想起來,總覺得接下來的家庭地位堪憂,一直到大婚當日,她坐在景玉宮的房間里,看著鏡子里頭的自己,還在想如何成為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淮南王妃等人都在景玉宮,熱熱鬧鬧的,像過年一樣。 新帝也過來了一趟,一想到白楹要嫁給他最敬畏的皇叔,他就忍不住想哭。 但是想想,要是哪天被皇叔責罵,還能找到靠山,也,也挺不錯的。 他沒驚動任何人,偷偷摸摸在高公公的掩護下進了白楹院子,跟她道了聲謝,又扭捏問她要不要封個公主,在白楹拒絕后遺憾地快速離開。 不快點離開不行啊,被皇叔知道了,他肯定會死得很慘的! 新帝是忍不住想哭,有人是已經哭了。 草草和星星兩個大喇叭,一個比一個嚎的響。 草草是心里難過,覺得姑姑被人搶走了,而且那個人還這么兇! 星星啥事也不懂,雖然挺喜歡白楹,但他這個年紀還不懂什么叫出嫁什么是姑夫,但草草哭了,他也跟著哭,好像湊熱鬧似的。 靜太妃被兩個小孩子吵的頭疼,她最煩吵鬧,但小孩子嘛,跟他計較倒顯得自己氣量太小。 靜太妃只好把氣撒在“罪魁禍首”身上,“你還吃!都什么時辰了,你就知道吃!” 白楹咬著糕點,小聲嚷嚷道:“那我午飯沒吃飽嘛?!?/br> 靜太妃瞪眼道:“你一覺睡到午時你還有臉說!” 白楹不服氣,小聲嗶嗶:“還不是您昨晚上睡不著非找我聊天。” 靜太妃:“你說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br> 淮南王妃打圓場道:“成親嘛,大喜日子,睡的晚一些也不要緊的。” 親娘要護著,靜太妃也沒辦法,冷哼一聲指使道:“讓他們別哭了!吵的我頭疼!” 說完哭聲反而更大。 靜太妃忍無可忍,舒嬤嬤扶著她趕緊出去了。 姚依依一直哄著星星,懷陽郡主有身孕不好抱他,霍夫人閑著也是閑著,摟著草草輕聲安撫。 白楹肚子餓,跟個小倉鼠似的一直吃沒停過。 淮南王妃忍不住笑,見哭聲小去不少,便輕聲問了秦畫,“你這成親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秦畫:“......” 她就是來打醬油的,為什么要問她這種問題? 秦畫向白楹投以求救目光,后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有人掀起簾子進來問好,道:“姑娘,快別吃了,該梳洗打扮了。” 白楹被嚇得嗆到了,灌了好幾杯茶才緩過來。 淮南王妃心疼道:“慢慢吃,我們不著急,怎么樣,沒事吧?” 伺候的人不禁心里暗暗道雖說是隔了十多年才找回來的,但淮南王妃依舊疼愛入骨,果然命好。 “沒事沒事?!卑组翰亮讼伦?,端正坐在梳妝鏡前,忍著疼絞面,姚依依嘻嘻道:“可不要哭啊。” 秦畫捂嘴道:“這出嫁呀,也該哭上一哭?!?/br> 懷陽郡主忽然想起,低聲問秦畫:“瀠悅不肯來嗎?” 秦畫看了眼正閉眼上妝的白楹,同樣小聲道:“阿楹請過了,她只送來賀禮,說身子不舒服,就不來了?!?/br> 懷陽郡主道:“托詞罷了?!?/br> 秦畫越發小聲道:“祈王...去了,瀠悅心里怕是十分難過。” 想到那個風光霽月,溫柔似水的青年,懷陽郡主眼中流露出一絲難過,嘆道:“云祁哥哥......我只怕她對阿楹心生怨懟。” 秦畫不解:“為何?” 懷陽郡主道:“雖說云祁哥哥是被白氏害死的,但終歸還是因為那個位子,如今只有秦王活的好好的,阿楹萬事如意,又要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平日她們在閨閣中那么要好,再想想此刻,你說瀠悅心中可會不平?” 秦畫道:“...不會吧,瀠悅不是那樣的人?!?/br> 懷陽郡主不置可否,道:“那就當她只是避嫌吧。” 兩人話說完,白楹剛好轉過頭,她才上妝到一半,看著很是怪異,姚依依等人撲哧笑起來,紛紛道:“不許作怪!” 等全部弄好,白楹只感覺臉上厚厚一層,氣都喘不過來。 霍夫人贊道:“好一個標志的人兒!” 淮南王妃笑道:“謝您夸獎?!?/br> 姚依依嘖嘖道:“我就知道,以阿楹姿色,成親這一日絕對冠壓群芳!” 秦畫紅著臉道:“秦王殿下的美貌,怕是很難被壓下去了?!?/br> 姚依依:“......”好吧,這是實話。 給新娘子梳頭的人必須是六親皆全,兒女滿堂的長輩,恰好皇室宗親里有一位老王妃符合,身份也尊貴,她滿臉皺紋,眉眼彎彎,一臉笑容,看著就是和藹可親,極有福氣的面相。 她捏著木梳,輕輕給白楹梳發。 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br> 綰發時,這位老王妃就站在邊上笑吟吟看著白楹,道:“那位秦王啊,真是好大的福氣呢?!?/br> 一般來說,好福氣都是夸新娘子的。 譬如“你家女兒好福氣喲,嫁了個如意郎君”,又譬如“姑娘好福氣,嫁了個如此體貼的好夫君,日后必定恩愛不已”。 幾乎很少有說男子好福氣的。 但淮南王妃姚依依等人都一副贊同的模樣,點頭笑道:“可不是嗎?能娶到我們阿楹,是幾世才能修來的福分。” 老王妃一雙慈藹的眼睛落在白楹身上,笑道:“是呢,怕是他把這輩子的運氣都花光了,才遇見這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