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同行
臨近祁王大婚還有十余日,皇城之外幾十里地的一個小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原因是大多數人都得了昏迷不醒的癥狀,這病似乎還會傳染,就連附近的城鎮,都逐漸有人昏迷。如果只是尋常毛病,皇帝或許還不會放在心上,但據當地官府所言,這些人已經持續好幾日這樣了,如果再昏迷下去,無法進食,只怕危在旦夕。 一個兩個倒也無所謂,可偏偏一個城中大半人都這樣,看樣子這種奇奇怪怪的病還會蔓延。 當地大夫都束手無策,官府只好一層一層打通關系往上報。 最后由鄭大人在朝會上提出來。 皇帝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死,一聽會傳染會蔓延,連忙派人去查,然后發現是有人在大家飲水的井中下毒。 這毒稀奇古怪,竟無一人認識,那下毒之人干了壞事,逃得也快,至少就目前為止皇帝的人都沒抓到他。 皇帝愁啊,愁的他又多吃了一顆延年益壽的丹藥,也正是因為看見丹藥,他才想起國師大人。 “去,請國師大人進宮。” 國師大人一天天忙著研究那些失傳丹方呢,哪有空搭理皇帝?而且他還怕皇帝請他煉制長生不老的丹藥,一口回絕的同時想到皇帝他兒子是自家弟子的心上人,猶豫了兩秒,國師大人改口讓輕風去跟國師塔外的太監轉達他的意思—— “阿楹能代我前去。” 這幾個字意思誰都知道,詳細來說就是“雖然我閉關不能去給皇上分憂但我的親傳弟子繼承了我一身本事,皇上請不要客氣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別來煩我”。 以上是這是白楹內心翻譯的,她敲了敲書閣的門,愁眉苦臉跟國師大人打商量:“那些s疑難雜癥的書阿楹還沒看完呢,師父,我不行啊。” 國師大人道:“我為你卜了一卦,此去定能順利解決此事。” “……” 白楹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國師大人的占卜能力,她琢磨了一下,還沒等她想好要不要去,皇帝的圣旨就下來了。 丁元給接的,就算是皇帝身邊太監,也不能踏進國師塔,這是規矩。 “姑娘!姑娘!”丁元急沖沖的,被輕風看見忍不住斥了一句,“怎么還這么不穩重?你這樣,我怎么放心你跟著阿楹出去。” 丁元認錯,將圣旨送到輕風手中:“輕風姑娘,您看,皇上竟然讓秦王陪同姑娘前去……” 輕風掃了一眼,合上,淡淡道:“這樣,阿楹的安危我也能放心了。” 丁元傻眼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若是被皇上知道,姑娘和秦王的事,會不會不好啊?還有……他們孤男寡女的,秦王,秦王……” 輕風道:“皇帝已是日暮西山,不必忌憚。此去安城,難道你不跟著阿楹?” 丁元下意識搖頭,她當然是要跟去的,如果讓白楹一個人出遠門,她不放心。 “既如此,又何必擔心?”輕風道,“你去同阿楹說一聲,皇帝希望她盡早動身,路上還要耽擱兩日,我先去給她收拾東西。” 這種事情怎么還能勞煩輕風呢?丁元忙道:“我去跟姑娘說,輕風姑娘您忙其他的,行李我來收拾就好了。” 輕風笑了笑,無可無不可點了下頭,就去找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擾很不滿,他研究丹方的思路都沒了! “大人。”輕風微微欠身,“輕風有一事,想問問大人。” 國師大人對幫他處理瑣事的輕風還是很好說話的,畢竟要是輕風撂擔子不干了他可就慘了。 “何事?” 輕風往里走了兩步,道:“國師塔有規矩,不能摻和皇室中,但阿楹與秦王兩情相悅,他們……” 國師大人沉默片刻,“規矩是死的。” 而且他就這一個親傳弟子,總不能因為她喜歡上了皇帝的兒子就把她逐出師門跟她斷絕關系吧? 輕風:“……” 她早該猜到的。 輕風繼續道:“可若皇上知道阿楹和秦王的事,只怕會因此利用阿楹要求她煉長生不老的丹藥。” 不要懷疑,以皇帝的德行這種事不是干不出來。 如果是前幾年,他或許還會因此忌憚傅南歧,覺得他心機深重是為了皇位接近白楹,但現在?皇帝第一反應絕對是興奮,國師塔的規矩他一直都知道,但現在可是年輕人自己兩情相悅,只要國師大人不棒打鴛鴦,皇帝就有借口讓白楹給他煉制丹藥。 簡直不要太高興! 像撿到了大便宜的一樣! 甚至可能會第一時間給他們賜婚,然后白楹成了皇帝名正言順的兒媳婦,給公公煉制丹藥續命怎么了? 理所應當的好嗎! 輕風現在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至于其他,昭貴妃或是其他仇家,想必傅南歧會處理好,所以輕風并不害怕。 國師大人皺眉,如明月皎潔的面容出現其他情緒,讓仙人一般的他多了人間煙火氣息。 每個皇帝都這么煩人,這屆皇帝更討厭。 國師大人有時候真希望皇帝保持年輕狀態,年輕時好的他們聰明睿智一心為大煜,但老了以后,疑心病跟著接踵而來,事兒精一樣令人煩不勝煩。 國師大人閉眼掐指一算,淡淡道:“皇上壽數不足一年,便是阿楹給他煉制丹藥,也改變不了什么。” 輕風卻道:“皇帝是老天爺要收走的人,阿楹若是做了違背天意的事情,可要承擔因果?” 國師大人:“……” 倒是忘了這茬。 不過想到白楹的福星命格,國師大人又松開眉頭,臉上帶了淡淡的笑:“阿楹得天命眷顧,凡事皆能逢兇化吉,無妨。” ……好吧,國師大人既然都這么說了,輕風也不好再打擾,她退出去給帶上門,站在外面思索半天,還是決定聽國師大人的,反正秦王也跟著一同去,如果他不能保護好阿楹,那這次回來,什么也別談了,就算入贅,他們也不要。 國師塔又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另一邊,丁元說的口干舌燥,也只得到白楹一個“哦”,她不免無力,“姑娘,您怎么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白楹說:“我覺得有點奇怪。” 丁元問:“哪里奇怪?您是說皇上下旨讓秦王陪同您一起前去嗎?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是不是秦王跟他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皇上會不會做些什么呀?我看很多話本子里,做父母的若是不喜兒媳婦,就會想盡辦法拆散,您說皇上是不是想借此在路上做手腳?或者讓您染上那奇奇怪怪的病……” “阿元jiejie。”白楹一本正經打斷道,“你最近又看什么話本子了?不要胡思亂想。” 丁元尷尬一笑,就聽見白楹接著道:“話本子看完記得給我看看。” “……”她忽然覺得自己白cao心了。 丁元嘆了口氣,先給白楹收拾東西去了,這個要帶那個要帶,她收拾了好久,大包小包最后都把輕風驚到了。 輕風:“你們這是不回來了?” 這滿滿一堆的行李,沒兩輛馬車都裝不下。 丁元低頭小聲說:“感覺什么都用的上,不如都帶去的好,省得到時候路上需要還得去買。” 輕風頭疼,“那也沒必要被褥什么的也帶去啊。” 丁元越發小聲了,“這外面的誰知道干不干凈呢。” 輕風:“……” 她說不出話,只覺得平日里真是小看了丁元。 擺擺手,輕風不再管:“讓你哥哥也跟著一同去吧,他跟丁卯學武也學了挺久,你們兄妹倆沒事也能說說話。” 丁元感激道:“謝謝輕風姑娘。” 上午收拾好東西,中午皇帝的圣旨人人都知道了,白楹一邊忙著安撫親人,一邊還得抽出空去宮中跟靜太妃道別。 靜太妃沒什么好囑咐的,看著她冷冷道:“若做了那些出格的事,你看回來我不抽死你。” 白楹:“……!” 她嘟囔道:“我哪兒敢啊?” 靜太妃揮手趕她走,白楹扒拉著她的衣服,小心翼翼道:“進宮前我去霍家看了外祖父,他看著好像……時日不多了。” 霍老太爺是跟秦老太君一輩的人,但沒有秦老太君豁達,他心里始終有塊心病,整日郁郁,縱使兒孫滿堂,也感受不到快樂。 這樣的高壽并不多,哪怕去世也是喜喪,但親人哪有不難過的? 白楹抿了抿唇,“您別難過,等我回來我給外祖父看看……” 靜太妃淡淡道:“我沒難過,你快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我……”白楹還想再說什么。 “去吧。”靜太妃神情疲憊,連罵人的力氣也沒了。 白楹失落地“哦”了一聲,臨走前從后背抱了抱靜太妃,小聲說:“您還有我呢。” 靜太妃忍不住彎唇,聲音也放柔了些許,“萬事小心,別輕易相信別人。” 白楹說:“我記住了。” “去吧。” 白楹這次沒回頭,但她能感覺到靜太妃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既然來了宮里,皇帝那肯定也是要去一趟的。 皇帝比之前瘦了好多,眼神渾濁,氣色也不好,奈何他自己覺得吃了丹藥就有使不完的力氣,一個勁一個勁吃,內里不掏空才怪。 皇帝對白楹態度還算不錯,關懷了幾句,就開始旁敲側擊她和傅南歧的關系。 白楹早有準備,一雙星星眼,臉頰泛紅,小女兒嬌態暴露無遺:“秦王殿下……很好看。” 傅南歧那張臉,何止好看啊。 整個大煜能和他抗衡的,不過寥寥數人,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國師大人好看,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明月,清冷如雪,又是白楹的師父。 沈宴好看,俊逸無雙,但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其他傅云祁霍瀾一流,雖然也是美男子,但比沈宴還要差一點,更不可能和傅南歧比了。 皇帝看著一副少女懷春神態的白楹,渾濁的眼眸有精光閃過,和藹笑道:“這孩子,長相隨了朕和他母親,就是性子別扭了一些。” 白楹暗暗發笑,或許皇帝年輕時候確實相貌不錯,但如今?說這話總感覺在碰瓷傅南歧。 她面上依舊害羞,“秦王殿下,人挺好的。” 皇帝好奇道:“哦?” 白楹道:“你忘了嗎?先前您讓我去景吾宮安慰秦王殿下,旁人都說他性子不好,可我只看見他對著云妃娘娘的遺物默默流淚。” 皇帝表情一滯。 白楹越說越難過:“秦王殿下從前,實在過得不好,皇上您又政務繁忙,連自己身體都顧不上哪里還能照顧的到他,可阿楹心疼他,所以想對他好一些。” 皇帝臉色好看不少,但心情復雜,也沒了再試探的心,“朕……虧欠他良多。” 白楹忙道:“皇上是一國之君,自然是先君后父,您每日要忙的事情這么多,便是有心想關愛,也分身乏術啊。秦王殿下不是愛說話的性子,但阿楹覺得他心中很尊敬您,不然一般人受了委屈尚且都有怨恨,可秦王殿下還是這么孝順,他一定很愛您。” 皇帝被她說的很欣慰,又難免對傅南歧有愧疚。 他總是這樣,在疑心和愧疚間徘徊,就像對傅云祁,他疼愛這個兒子,屬意他為繼承人,同時也忌憚他。 他還想再活幾年,再活幾年呢! 但凡他的兒子流露出一絲想要覬覦皇位的苗頭,就能得到他的狠狠責罵。 皇帝總算熄了試探白楹的心思,同時對昭貴妃心生厭煩,他道:“安城怪病就靠你了,事不宜遲,快些動身吧。” 白楹行禮退下:“是。” 皇帝眼眸渾濁幽深,問身邊的高公公:“你說,秦王是不是也喜歡白楹?” 高公公小心翼翼笑道:“皇上,奴才眼拙,實在看不出什么,或許秦王喜歡白姑娘,又或許只是拿她當meimei。不過,像白姑娘這樣乖巧可愛的姑娘,奴才也忍不住喜愛,秦王殿下對她特別一些,也是應該的。” 皇帝淡淡看她一眼,“朕不過隨口問了一句,你就說這么多。” 是不是心里有鬼? 高公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才惶恐!奴才只是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在皇上面前,奴才不敢藏著掖著。皇上明鑒,奴才絕無二心啊。” 說著用力磕了幾個頭,磕的頭暈腦花:“皇上,奴才從小就跟在您身邊……” “行了。”皇帝收回目光,“朕知道你忠心耿耿,起來吧。” 高公公喜不自禁,抹了把淚慢慢站起來,跟在皇帝身后,越發謹慎小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