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無常
回了國師塔,白楹先沐浴換了身衣服,臥到床榻上小憩了一個時辰,再醒來就看見輕風坐在她床邊兒。 說實話,白楹差點被嚇了一跳。 輕風轉過頭,見白楹醒了,含笑道:“今日玩的可好?” “好。”白楹一面下床整理身上臥皺了的衣服,一面笑著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好運氣,僥幸贏了,在后面他們也不肯比過,只認了輸。” 她只字不提最開始玄術一派的人對她的態度,既然吃了喝了他們花銀子買的東西,后面他們也做了妥協退讓,那也沒必要再緊抓著不放,和和氣氣這樣最好了。 輕風笑了,站起來走到白楹面前,手指點了點她眉心,“阿楹怕是還不知道呢吧,玄術一派中現如今已經傳遍了,都說國師大人的親傳弟子年紀輕輕,卻是個極了不得的人物,怕是福星降臨,每每比試都有老天爺幫襯。” 白楹抱住輕風手臂,“哎呀輕風jiejie可別取笑我了。” 輕風但笑不語,說實話這種結果可真讓她意外了。乍一得到這個消息時她還愣怔了半天,再就是喜上眉梢,緊接著就是趕忙寫信給國師大人寄過去,不管他什么時候能收到,也讓他知道開心開心。 玄術一派的人修習的術法本就玄之又玄,精妙絕倫,自然要比常人更信奉天命這種東西。他們又算是識情識趣,阿楹雖年紀還小,但他們這般為阿楹造勢,這份情于情于理國師塔也得承了,日后找個機會再相報不遲。 其中曲曲折折,暫且先不與白楹道。 輕風拍了拍小姑娘柔軟的發頂,說:“去用晚膳吧。” 白楹嘀咕了一聲,看上去不太樂意,小臉鼓鼓的,不用想輕風也知道她是在乎極了身高,若不是自己同她親近,這拍頭動作只怕是要讓她翻臉了。 輕風失笑著搖頭,看著小姑娘單薄纖弱的背影,心底多出一絲悵然。 日子數著數著就過去了,她還記得白楹被國師大人撿回來的那個模樣,小小一只,可憐可嘆,任誰見了都要心疼。 那個時候,誰能想到這可憐的小孩兒,會長到今天這么大呢? 可見世事無常。 …… 第二天,白楹早早地起來進了宮和靜太妃一同用早飯,因為事關重大還涉及了傅南歧,白楹還用“做紅糖麻花”的借口把舒嬤嬤都請了出去。 殿內僅剩她們二人,白楹才擱下筷子走到靜太妃身邊把傅南歧昨天和她說的悄聲轉述了一遍。 靜太妃原本還嫌她做事不穩重,聽完后神色都變了一變,又見白楹惴惴不安,她心下一軟安慰道:“你怕什么,咱們又不摻和其中,平日里也都循規蹈矩的沒做錯事,出再大的事總歸也和咱們無關。” 白楹說:“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不是怕有人心思不正,到時候攀連到咱們嗎?” 靜太妃用稀奇眼神看她,“難得你動了腦子,說出這樣的話。” “……”聞言,白楹竭力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她苦著臉說:“您不知道我這心有多慌,胃口都小去了,方才只用了一塊米糕就吃不下其他。” 靜太妃毫不留情拆穿:“我看你是昨天吃多了竹南小苑的東西,到今兒還沒消下去。” 白楹:“知道但不說出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靜太妃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心情總算松下來一些,她讓人叫舒嬤嬤來,當著白楹面說:“你去碧洛軒給洛妃提個醒,讓她小心些。” 舒嬤嬤愣了一下,而后怕是也想到什么,神情一肅,點點頭,跟白楹說:“等嬤嬤回來再給你做東西吃。” “吃吃吃,整日只曉得吃,吃了不長個也不長rou,趕緊去太學,省得在這讓我看了心煩。”靜太妃開始趕人,她臉色不太好看,顯然是想到了白楹昨日在竹南小苑也能遇上傅南歧的事兒。 這人莫非真是煞星轉世不成? 怎么避也不開。 還是他始終盯著白楹行蹤? ……是了,恐怕還真是這樣,不然又怎么會這么巧,白楹會在竹南小苑遇上他?他說這番話,先真假不論,恐怕也是為了讓白楹覺得欠了他的,以此拉攏。 只有這個傻丫頭,看著機靈聰明,實際上一點兒都沒有防備之心! 靜太妃的眼神看的白楹心里發毛,她躊躇著,怕靜太妃又說她,趕忙溜了。 今日太學一如往常,風平浪靜。 一個上午過去,白楹沒聽到外面有什么事情發生,這本該好事一樁,但不知道為什么,從昨天開始,她的心就慌得不得了,就連大儒授課,她也沒怎么聽進去。 桑見溪第一個發現她的心神不寧,他猶豫了一會兒,拳頭捏緊又放松,再捏緊,再松開,反反復復糾結不已,優柔寡斷的樣子連他自己都討厭。 一直到午時,用了午膳,大家伙往各自的休息房間走去,白楹因為心里有事,落后懷陽郡主她們一段路。 桑見溪見了,終于下定決心甩開鄭元嘉,走到白楹邊上,低聲問:“你,你是碰到了什么麻煩嗎?” “……”他突然跑過來嚇白楹一跳,她拍了拍平坦的胸脯,對上桑見溪擔憂的眸子,不由得彎了彎唇,“沒有。” 說完她忽然想到夏延宮中的桑嬪娘娘好像是桑見溪的姑姑,她狀似無意道:“我昨日在壽康宮見到了桑嬪娘娘,發現你們長的還真有幾分相似呢。” 桑見溪聽見她回“沒有”的時候還失望地低下了頭,原以為她不想和他說,那么話到這兒就只能結束了,沒想到白楹竟然主動說起了桑嬪。 她是不排斥和他說話的吧? 桑見溪松了口氣,“是,我從小不像爹娘,倒和娘娘有三分相似。” 怕冷場,他又趕緊補充:“不知娘娘昨日看著還好嗎?” 白楹驚訝地看他,看的桑見溪臉頰都紅了起來,“咦,你前幾日都不曾去看過桑嬪娘娘的嗎?” 桑見溪搖了搖頭,“家中多事,這段時間不得空,也就沒去看娘娘。” 白楹心突突跳,她欲言又止,對上桑見溪內斂卻又能看出有幾分高興的眼睛,她把念頭打消,禮貌地笑了笑,“桑嬪娘娘看著挺好的,太后很是關照她。” 桑見溪也不知哪兒來的沖動,脫口而出道:“若是等會兒無事,不如我們去夏延宮坐坐。” 白楹:“……” 她心情有些復雜。 原本她確實是想利用桑見溪去夏延宮的,但是這個念頭一出來,她就趕緊掐掉了。 傅南歧應該不會騙她,夏延宮或許此刻不安全,這種情況下借著桑見溪去夏延宮探探情況,這是良心爛透了才能做出的事。 但白楹怎么也沒想到,桑見溪竟然主動送上門。 小兄弟,你清醒一點! 白楹微微一笑,“午休時刻輕易出不去,還是改日吧。” 桑見溪說出那句話又是后悔又是忐忑,他從來沒有這么沖動過,也不知道剛才是怎么了,魔怔了一般,白楹會怎么看他? 內心深處,他又是藏著一點兒微弱的希望,想著白楹會不會答應,他明知道白楹連傅云祁的邀約十次里面八次婉拒,但就是不死心。 誰料白楹這樣回答……午休輕易不能出去,但若是她想,只要和大儒說一聲,又怎么會出不去? 桑見溪抿了抿唇,又想著她說“改日”,失落和期待只相差一個呼吸的功夫,真真是冰火兩重天,備受煎熬。 白楹停住腳步,接下來就不是一個方向的了,她朝桑見溪點點頭,轉身往女孩子休息的房間走去。 桑見溪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明知道沒有未來,卻還是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呢? 最好的結果不是應該保持距離,保持同窗之誼,各自安好嗎? “嘉迎!嘉迎!”一個人橫沖直撞,跑的太急,直接把愣在原地的桑見溪撞開,火紅色的裙子耀眼奪目,像是夏季里最熱烈的一團火。 是傅云嵐。 不知道為什么,白楹停止了腳步。 她覺得外面發生事情了。 孫嘉迎聞聲出來,她正準備好好休息呢,這么熱的天兒,誰還要在外面呆著呀? 見到傅云嵐,孫嘉迎驚奇無比:“公主!你怎么來了?” 傅云嵐今日又是沒來太學,孫嘉迎納悶,“發生什么事了?公主你跑這么急做什么?” 這時候懷陽郡主姚依依她們也出來了。 一個個都盯著傅云嵐看,后者驕傲地抬了抬下巴,對此非常滿意。她本該就是眾人焦點,最耀眼的那個存在才是。 傅云嵐跑的太急,說話都有點喘氣,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看了白楹一眼,大聲說:“夏延宮出事了!” 什么?! 白楹內心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果不其然。 她下意識往外頭看去,階梯之下,桑見溪如木樁一樣立在原地,聽到這句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三魂六魄都沒了。 他怎么沒走? 傅云嵐為自己驚到了她們而得意洋洋:“桑嬪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孕了。” 這無疑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女孩子們臉都白了,“怎么會這樣?” 是啊,怎么會這樣?桑見溪慘白著臉,身形不穩,往后退了兩步,差點跌在地上。 這才多久啊?姑姑才被封桑嬪多久啊? 就有人來害她了。 白楹見了,心生不忍。 桑見溪如今,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兒郎罷了。 傅云嵐長吁短嘆,但臉上卻沒什么傷心,“據說是華貴人前段時間送去的東西有問題,害的桑嬪今日腹痛不止,我就聽見太醫說她很難再有孩子了。” 傅云嵐不喜歡華貴人,以前她是昭貴妃的心腹,后來她是皇帝的寵妃,不論是哪個身份都讓傅云嵐厭惡透了。 至于桑嬪,這么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因為家里立了功而得了皇帝青眼,傅云嵐每每聽見李皇后背地里辱罵桑嬪,她的心里也跟著不痛快起來。 她們兩個人相斗,這不就是母后口中的狗咬狗嗎? 是以傅云嵐幸災樂禍為多,“這下好了,華貴人怕是要被父皇打入冷宮了。” 白楹幽幽說道:“誰說一定是華貴人做的?栽贓陷害這種事情還少嗎?” 她又回頭看了桑見溪一眼,后者搖搖欲墜,完全沒了平日里的模樣。 傅云嵐因為白楹反駁她而惱怒至極,“又沒和你說話!你插什么嘴呢!” 煩死了!白楹最討厭了! 懷陽郡主猶豫著說:“不如我們出去看看?” 白楹終于下了決定,沖懷陽郡主點點頭,然后快步出去走到桑見溪面前,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她張了張嘴,道:“我們去夏延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