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直前
書房內擺放著兩書架的書,正中央是一張書桌,國師大人常在上面寫藥方,邊上空曠位置擺了一個丹爐,以及煉藥所需要的東西一應俱全。 書房,更像是煉藥房。 畢竟國師大人不像靜太妃那樣常在書房看書練字,國師大人常做的是翻閱需要用到的古籍,然后琢磨著怎么解決奇難雜癥。 像是前幾個月發生的瘟疫,就是國師大人不顧傳染的危險想盡辦法解決的。 以及白楹體內的多種毒素,這個問題猶如巨石一般沉在國師大人心里好些年了。 一日不解決,就一日心難安。 國師大人問了白楹幾個問題后,就頗為滿意的點頭。 “阿楹,占卜吉兇,卜卦問天,這些都只是玄術中的滄海一粟,玄術奇妙無比,所蘊含的奧秘就連師父這么多年也只窺得其中一角。你切記要用心記,用心學,它對你有益而無害。” 國師大人很少說這么大一段話,但面前站著的是他的親傳弟子,是他在人世間近百年才發現的唯一一個身懷福運命格奇特的好苗子,是國師塔的下一任主人。 對待白楹,國師大人又怎么會像對待旁人一樣? 白楹明白地點點頭,但說實話,玄術的這些書,白楹真看不這么下去。 她盯著十步之遠的丹爐,忽然問道:“師父,阿楹可不可以學煉藥?” 比起玄術,白楹對煉丹煉藥更有興趣。 她以前本就是外科醫生,還是醫學界有名的天才,年紀輕輕就主刀完成了很多手術,后面,她因為對中醫感了興趣……還沒做出什么呢!就摸了一下曬干的芍藥花瓣,就暈了過去。 如今在這里,白楹是不能再重拾老行當了,但她可以學著煉藥啊。 多會一樣技能,多口飯吃。 白楹滿眼亮晶晶地看著國師大人,“師父!” “阿楹。”國師大人語氣淡下來。 白楹抿了抿唇,道:“阿楹知三心二意不好,但阿楹不愿欺瞞師父,阿楹對玄術……并沒有什么……” “我知道。”國師大人打斷道,“阿楹的性子,實與玄術不符。但阿楹莫不是忘了,你既選了這條路,便再也沒有反悔的余地。” “沒有反悔,沒有后悔。”白楹道,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閃著國師大人熟悉的鑒定光芒。 她一字一句,嗓音稚嫩卻有力:“此路我選,縱有千難萬險,亦勇往直前。” 【此路我選,縱有千難萬險,亦勇往直前。】 小姑娘的話像鐘聲回蕩空谷間,回音千千萬,難以磨滅。 國師大人眸底蘊起淺淺的笑意,“望汝時刻謹記。” 白楹道:“不敢忘。” 國師大人微微點頭,正要說:“煉藥之事不必再提。” 小姑娘臉上又恢復一貫的輕松笑容,甚至還湊到自己身邊,親近道:“師父~你就教阿楹醫術吧?” “……”到底是親傳弟子,國師大人把“孺子不可教也”給咽了回去,他板著臉,道,“待你玄術有進步,再提醫術。” 小姑娘失望地松開抱著他的手,哦了一聲。 國師大人沒忍住,道:“一口氣吃不成胖子,阿楹莫要太狂妄無邊。” 國師大人自然是希望弟子可以繼承他所精通的一切,但國師大人再怎么不通俗事,高高在上,也知道他的弟子還是個小姑娘,有些事情不能急。 等阿楹玄術有所小成,他再教授她醫術這些也不遲。 他的時間很長,可以慢慢培養阿楹。 國師大人不著急,他可是歷經了好幾個皇帝還活著的人。 國師塔里的人都換了好幾批了,但國師大人像是與天同壽般不老不死,明月般高懸夜空。 明月,又怎么會墜落凡間呢? 國師大人看出白楹的沮喪,他摸了摸小姑娘松軟的頭頂,“阿楹,去看書吧。” “……”白楹簡直要吐血。 在國師大人開口前,她還以為他會說出什么安慰的話,沒想到……直男本男! 可是為什么心里會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白楹弄不明白,揉了揉被國師大人弄亂的頭發,回房看書。 她不知道,當她轉身的一剎那,國師大人眼底惆悵如有實質。 一聲輕嘆落地。 國師大人取出幾味珍貴草藥,這是他在外尋來的。 今日要煉制白楹體內其中一種毒素的解藥,而國師大人手中的草藥,便是解毒的重中之重。 國師大人神色凝重,這次解毒之后,剩下來的幾種毒就要很費勁了。 先不說藥方不全,所需要用到的草藥也極難尋到。 最棘手的,是國師大人不知道先解哪一種毒,它們毒性霸道,相生相克,被國師大人壓著,隨時都會爆發,一旦爆發,白楹只有死路一條。 便說如今雖被壓制體內,但也抑制了白楹的成長,她所能吸收的營養,只有一半。 想到白楹比同齡人嬌弱瘦小這么多,國師大人又嘆了口氣。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白楹木然念著玄術書籍,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總是在sao動,國師大人不允叫她醫術,反而似扔了把小勾子在她心里。 勾的她,反反復復,念念不忘。 上輩子加這輩子,她還從來沒見過跟人差不多高的丹爐呢! 白楹好像記得,之前擺放在書房里的丹爐,沒有方才所見般古樸。丹爐爐身是黎色,黑中帶黃,上面還有刻著許多復雜的符文。 白楹看不懂。 低低的念書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斷了,白楹托腮,手肘搭在書籍上。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師父要在書房煉丹了。 好像去看看啊。 白楹從來都不知道所謂的煉丹煉藥是什么煉制而成的,她覺得那個過程太神奇了。 若是能親眼所見,看著它成功,一定…… 一定是不可能的。 白楹磨了磨牙,認命地趴著背書。 再背兩張,就睡了。 兩張背完后,白楹熄了燈,躺在床榻上卻怎么都睡不著。 她想去看煉藥煉丹。 不過這個不現實。 白楹翻了個身,穿上鞋又去把燈點上。 還好她今天帶了一張失傳丹方回來,是她自己謄抄的。 白楹趴在枕頭上,燭火搖曳,映照著丹方上面的字。 上面每一個字,都是她一筆一劃抄起來的。 白楹看的很認真,比看玄術書籍專注一百倍。 ……雖然她也沒看懂。 白楹磨了磨牙齒,大晚上的,忽然肚子餓了。 好想吃甜食啊。 “喵~”輕微的貓叫聲響起,白楹把丹方放好,去開門。 黑貓踩著優雅的步子走進來。 身上的毛發早已經干了。 白楹躺被褥上,九月雖然天氣還熱著,但晚上總歸是涼的。 黑貓今天在國師塔玩的挺開心的。 它甚至想讓白楹不要回皇宮了。 這里安逸又舒服,可比皇宮那個大牢籠好多了。 黑貓抓了抓白楹的被子,它控制了力道,沒有抓破蠶絲制成的被褥,“喵~” 烤魚很好吃! “睡了睡了。”白楹膜了黑貓一把,就翻身背對著底下的黑貓,“小可愛,晚安。” 黑貓愣在原地,“……” 白楹打了個哈欠,補充了一句道:“明天還要回皇宮呢。” 黑貓一顆心碎成了好幾塊。 它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趁天還沒亮之前,氣鼓鼓地出去了。 去和那群傻魚玩! 白楹很快就進入夢鄉,和以往不同,這次白楹做了一個夢。 夢里,大雪紛飛的寒冬,皇城發生了暴亂,死了很多很多人,她看見一個兩三歲的小姑娘,穿著價值不俗的紅襖子,面色青紫,嘴唇發白躺在雪地里,大雪如鵝毛一般,片刻就要將小姑娘淹沒。 有不染纖塵的白靴子踩在雪地上,來人穿著比雪還要潔白顏色的衣袍,他救了無數人,最后停在小姑娘面前,將她從雪地里抱了出來。 畫面一轉,她看見一個整日喝著苦到極致的藥,卻依舊時時刻刻眉眼彎彎笑容明媚的小姑娘,她坐在國師塔第一層的院子里,聽年輕干練的女子聽她說:國師大人又去找草藥了。 小姑娘沒有半點失望難過,喝完藥,她快速往嘴巴里塞了一顆酸酸甜甜的梅子,然后在女子關懷的眼神下捂住肚子笑起來:“忽然感覺自己好像留守兒童啊,噗哈哈哈。” 畫面再一轉,看著大了不少小姑娘被體內毒素折磨得在失聲痛哭,慘白的面色,藥丸子,湯藥,每樣接連不斷服下,像明月一般年輕男子站在床榻邊,手下施針快速只能捕捉到手指錯影。 “哇!”一口污血嘔在床邊,小姑娘蜷縮成一團。 年輕的白袍男子喂到她嘴邊一顆丹藥,她渾身疼得發抖,什么也吃不下,但還是乖乖地抖著唇張嘴。 丹藥入口即化,她只聽見一聲嘆息。 ……白楹做了一晚上的夢,但奇怪的是,明明她死記死記了,一醒來,再去回想,竟什么都忘卻了。 “做了什么夢?”白楹敲了敲腦袋瓜子,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還是算了吧。 白楹向來是一個隨性的人,況且只是夢而已,有什么要緊的? 人一晚上不知道要做多少夢,不記得便不記得了吧。 要全都記得,大腦還負荷得了? 白楹這樣安慰自己。 洗漱后,白楹自己將衣服穿戴整齊,用完早膳,也是時候去皇宮了。 玄術的書籍她現在幾乎隨身攜帶。 沒辦法,這都是命啊。 白楹上了馬車,和早就待在馬車里的小可愛四目相對。 黑貓幽幽叫道:“喵……” 昨晚上玩的太起勁了。 “小心點哦。”白楹摸了摸小可愛的腦袋,真舒服,“待會兒進宮,可千萬不要被人發現。” “喵!”它當然知道! 別忘了它之前可是一直幫那個煞星送東西出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