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有毒
碧洛軒寢宮。 洛妃躺在床榻上,背后墊著幾個綿軟枕頭,受傷的手臂被包扎得嚴嚴實實,不透一點風。 她聲音還很虛弱,輕輕軟軟地喊白楹,“……阿楹,你不要生氣呀。” “娘娘不要說話了。”白楹繃著臉,“我不想聽。” 都不自稱“阿楹”了,嗓音也冷冷淡淡的,一時之間,洛妃委屈的想掉眼淚。 如竹如花看了于心不忍,可一想到自家娘娘沖上去的場景,就硬下心跟著白楹一起不說話。 她們當時都被嚇得心臟驟停!差點要暈厥過去了! 真是……真是太任性了! 簡直就是拿姓名去做賭注! 洛妃躺著也不老實,先前還伸出手要拉白楹的手,被白楹強制性地放回了薄被中,然后將被子壓得嚴嚴實實。 如竹給白楹拿了書,白楹就坐在床邊上,背挺得很直,明亮的燭光下,咬字清晰,一段一行念出聲。 洛妃目光專注地看著白楹,可白楹不理她,她就不厭其煩地喊:“阿楹,阿楹,別生氣了好不好?阿楹,阿楹……” “……”煩人! 白楹放下書本,小大人似的嘆氣,道:“我給你讀書不好嗎?” 洛妃想把好的那只手伸出來,可白楹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只好委屈又認真道:“我做事情都是深思熟慮的,阿楹你聽說我。” 白楹道:“阿楹知道的。” “啊?”洛妃懵了,“阿楹,你知道什么?” “知道娘娘為什么要撲上去擋刀子啊。”白楹古怪地看了洛妃一眼,“怎么這么激動?” 能不激動嗎?阿楹竟然這么聰明! 白楹嘆了口氣,道:“娘娘有自己的考量,有自己的安排,阿楹插手不了,也不想插手。可娘娘有沒有想過,一個不慎,您就有可能不在這里了。” 洛妃溫柔地看著她,“阿楹不要嘆氣,你還小呢,要多笑笑,要快樂。” 頓了一頓,洛妃道:“我敢做,自然就已經算準了角度,算準了受傷的程度。阿楹知道嗎?洛家的家訓里,有一條,是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白楹又想嘆氣了。 如竹給洛妃使眼色,洛妃連忙補充道:“不過阿楹放心,我以后一定不會這么做了。” 白楹放下書本,抿了抿唇,道:“娘娘待阿楹好,阿楹知道,阿楹生病,娘娘就著急得不得了,同理亦是如此。娘娘可知你沖上去的那一刻,阿楹心里做何感想?” 那是一種真真切切的恐慌! 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好了。 洛妃待她好,是和靜太妃的好不同方式,靜太妃更多的是嚴厲要求她,可洛妃卻極其寵愛她。 有時候白楹自己都要產生錯覺,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小孩子。 洛妃的愛,濃烈且無法抗拒。 她一點一點侵入白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給白楹無微不至的關懷。 將她當做小公主一般寵愛照顧。 對于這個人,對于這份感情,白楹極為珍視。 所以當她看見洛妃虛弱至極地躺在皇帝懷里的時候,她甚至對皇帝有了一絲怨懟。 后宮佳麗三千,可皇帝又珍惜了哪一個? 洛妃不過是她們其中的一個。 白楹摸著胸口的暖玉,自從戴上它,有時候小跑起來,她都沒有以前那么難受了。 她從布袋里拿出一個裝香料的荷包,上面繡了一支青蓮,亭亭玉立,遺世風華。 她放在洛妃枕頭邊,手臂肘立在膝蓋上,撐著下巴,她不好意思地笑道:“終于繡好了,很不容易的哦!娘娘不要嫌棄。” 其實還不是很精致,但比起之前做的,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這是第一只還算可以的成品,她也算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把第一個送給洛妃。 洛妃想起身拿在手心看,被白楹沒用一點力氣就摁了下去。 洛妃:“……” 如竹如花:“噗!” 所謂一物降一物。 大抵就是如此吧? 白楹把荷包塞進枕頭底下,不讓洛妃拿到,“娘娘要好好養傷,不要亂動,要早點睡,晚上要小心不要壓到傷口,不然又流血……” 洛妃目光柔和,若不是強忍著,她怕是能沒出息地落淚,“……都聽我們阿楹的。” 白楹怕她不上心,又嚴肅道:“明日再來看洛妃娘娘,如果娘娘沒有好好做到,阿楹就把荷包拿回去了。” “……”洛妃無奈點頭,“做到做到。” 時候不早了,如花送白楹出去,靜太妃還在外面等著。 如竹走進床榻前,洛妃閉上眼,兩行淚從眼角隱沒再鬢發間。 殿內,隱隱響起壓抑的啜泣聲。 白楹還以為人散的差不多了的。 沒想到太后和懷陽郡主還在前面,就連皇帝也沒走! 白楹連忙就要行禮,被懷陽郡主扶起來,懷陽郡主笑著道:“阿楹不要拘泥禮節拉,舅舅要賞你呢!” 白楹:“?” 太后拉著白楹的手,一臉慈祥道:“好孩子,哀家就知道你是一個有福氣的好孩子,多虧了你,皇上才躲過一劫。” 懷陽郡主在一旁為白楹解惑,“阿楹,你撞倒的那壺酒是有毒的!幸好你撞了上去,不然舅舅就要喝進肚子里了!” 而正是因為皇帝沒有喝下毒酒,那太監才會走投無路,孤注一擲地行刺,最后被侍衛抓住。 想到之前白楹不小心撞到太監,弄翻了酒壺,皇帝還心生不滿,覺得小姑娘到底是宮外來的,不懂規矩。 如今看來,這哪里是不懂規矩? 明明就是天命注定,是小姑娘給他帶來福氣的! 皇帝露出一絲笑,難得耐著性子夸贊一個小姑娘,賞賜如流水一般送到景玉宮。 在此之前,皇帝和太后已經賞下不少寶物給洛妃。 皇帝側身,對靜太妃道:“靜太妃教女有方,同樣功不可沒。” 夸白楹比夸靜太妃自己還讓人高興。 她謙虛道:“不過是湊巧罷了,皇上可別夸她,不然尾巴要翹上天。” 白楹跟著靦腆笑。 到底是不是湊巧,皇帝心里有數。 太后臨走前,叮囑道:“阿靜啊,你可要多帶小姑娘出來走走,哀家看,小姑娘的身子,是越發好來了。” 好來了也是因為洛妃那塊暖玉的功勞。 靜太妃心里這么想,嘴上卻又是另外一種,“是,原來太后也覺得看著比之前好些了,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樣覺得。” 一番說笑結束,就分開而歸。 白楹打了個哈欠,“今天想吃香酥雞!” 靜太妃不容置疑道,“不可能!” “……”小氣吧啦,明天她到碧洛軒來吃! 晚上,皇帝又去了春庭宮。 華貴人沐浴完后,坐在梳妝鏡前梳著自己的長發。 她垂著眼簾,三千青絲披散身后,容顏明麗,氣質清冷,讓人欲罷不能。 皇帝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華貴人身后,握住她梳頭發的手,從她手里拿過梳子,然后不太熟練地梳理柔順長發。 看著鏡子中的男人,華貴人臉上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皇上走路,怎么沒聲兒的?” 皇帝扯斷了好幾根頭發,痛的華貴人直接推開了他,“皇上厭了就直說,不必想著法兒讓我不快活。”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皇帝道:“朕不太會給人梳頭,不是有意的。” 華貴人橫他一眼,毫不客氣道:“既然不會,就少禍臣妾的頭發。” 皇帝忍不住笑道:“怎么這般小氣。” 華貴人道:“皇上大氣,就把頭發給臣妾拔著玩兒吧。” “喏。”皇帝還真給了。 華貴人眉頭緊鎖,忽的輕笑。 皇帝湊過來,“笑什么?”他就知道她不會舍得拔的。 華貴人放下梳子,淡淡道:“沒什么。” 她應該慶幸,娘娘到死都不曾愛過這個男人。 否則,娘娘若是知道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再沒有厭倦一個人之前會是這么“百依百順”。 娘娘該有多難過啊! 皇帝攔腰將華貴人抱了起來,走到床榻前。 “臣妾不舒服。”華貴人臉色不變,“今日受驚了,恕臣妾不能伺候皇上。” 皇帝把她放在輕柔被褥上,寢殿里放了冰,很是清涼。 他捏了捏華貴人的鼻子,笑道:“胡說。” 她今日這般鎮靜,哪里有半點受驚的樣子? 燭火明滅,床幔散下。 沐浴后,皇帝抱著懷里的美人,漫不經心問道:“白日里,那些話是誰教給你的?” 華貴人睡的好好的,耳邊吵吵吵! 蒼蠅一樣,吵的她睡不著覺! 但皇帝的話清清楚楚鉆到她耳朵里,華貴人抬起眸,眸中一絲迷霧還沒散去,美人眸含秋水,干凈得沒有一絲陰霾。 皇帝一時屏住了呼吸。 很快華貴人清醒過來,慵懶又坦蕩道:“貴妃教的,很小的時候,跟在她身邊……貴妃就這樣教我了。” 說完,眼皮就要合上。 皇帝低頭,咬住她的櫻唇。 藏在被窩的手捏緊再捏緊,華貴人心中一片冰冷。 再等等,再等等。 殿下還沒有出來。 就算要宰了他,也得恢復殿下的身份,還娘娘清白之后。 屆時,她要讓這九五至尊,跪在娘娘面前! 她要讓他看著殿下奪走所有一切,然后……毀滅! 睫毛顫了顫,寢衣再度被解開。 夜風吹滅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