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取字
夏至這日,皇帝舉行了晚宴,皇子公主,親王侯爵,加上一眾嬪妃,載歌載舞,歡聲笑語,熱鬧得不得了。 帝后坐一塊,邊上是太后,昭貴妃華貴萬千,坐在皇帝下方。緊接著便是靜太妃,洛妃,華貴人,琳貴人等人。 白楹坐在靜太妃身邊,乖巧又懂事,但神色怏怏,看上去不太舒服。 這幾日天氣炎熱,她又不能用冰,心情不大好,身子也越發虛弱。 靜太妃同她低聲說:“實在撐不住,就出去走走吧。” 白楹點點頭,道:“那阿楹去外頭轉轉,實在不舒服,便央人同您說一聲,自己先回景玉宮。” 靜太妃“嗯”了一聲。 白楹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出殿外。 她沒有直奔冷宮,而是找了一個亭子,吹了吹夜風。 舒服了些后,她就慢慢走著逛著,走到御花園,白楹看見芍藥花開的無比嬌美,忍不住摘下幾朵,花枝用帕子包住,輕輕一嗅,然后開心得不得了。 完完全全小孩子的神情。 白楹繼續走,這次她避開耳目,生怕有人跟在她身后,左拐右繞,好一番繞圈子,才安心地去冷宮。 一直暗中跟著她的影衛暗暗心驚,這丫頭,當真看不出來啊,真有本事。 冷宮就如同她第一次踏足的那個夜晚,外頭喧鬧歡喜,歌聲樂音繚繞不絕,冷宮卻寂寞無聲,清涼夜風呼呼作響,平添幾分孤寂。 白楹不是容易心軟的人,但此刻也覺得反差巨大,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第一次來,還沒這樣的感受。 才踏進院子,便看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白衫少年,身形修長如松,墨發如綢緞,側臉清冷而絕色。 好看得不像是塵世間的人。 他與皇宮,格格不入。 白楹在心里嘆氣,臉上卻揚起歡快的笑,跑了幾步,從后頭抱住少年,想要給孤獨少年送溫暖,聲音卻不由自主地低下去,“小哥哥生辰快樂呀。”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低落,可能是今晚的傅南歧讓她覺得太可憐了。 難得動惻隱之心。 她等待著被推開,但是……并沒有。 傅南歧沒有回應,也沒有很冷酷地推開她,只抬起腳往里走。 白楹一看他是去小廚房,立馬搬了張小板凳跟上去。 廚房里頭亮著燈,架子上的菜一覽無余。 柴米油鹽樣樣俱全,灶臺邊上的碗中還有兩枚雞蛋。 “……”白楹忍不住感嘆,“什么都有誒。” 影藏暗處的影衛:當然什么都有!他提前一天都準備好的! 白楹回頭看傅南歧,“小哥哥,你晚飯吃了沒有?” 傅南歧面無表情道:“你說呢?” 她怎么知道?白楹揉了揉鼻子,從柴堆里抽了幾根細細的柴,搭在稻草結上,一起放進灶臺地下,然后小心翼翼開始生火。 生火口慢慢有了微弱的火光,傅南歧緊繃著的臉總算是松下來。 白楹舀了兩勺水,站在小板凳上,慢慢倒進鍋里,然后蓋上鍋蓋,站到地面,拍了拍被踩過的小板凳,挪到生火口,坐下來添柴。 說實話,這種事情不管是在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是第一次做。 但是看了幾次宮女怎么做的,她心里也有了數。 火漸燒漸旺,水慢慢沸騰,白楹打了個哈欠,把中午揉好的一塊面團放在菜板上,從邊上開始切,因為要做長壽面,那就必須是一整根不斷的,切容易,就是拉長會很麻煩。 白楹一邊拔面,一邊將拔好了的面放進鍋里。 傅南歧微微擰眉,這個灶臺……弄的也太高了,怎么不弄到天上去? 白煙熏人,他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蒼蠅,掙扎一番,最后找了蒲扇,站在幾米之外扇風。 身后撲來一陣涼意,白楹回頭,甜甜笑了。 傅南歧面色冷淡,他只是在扇煙,免得白煙嗆到自己。 這個傻子怕不是自作多情了吧? 拔面條以前mama給她做過,只不過是一根根切出來再拔的,不像她現在弄的。 白楹額頭上都冒出一些細汗。 她已經放慢了速度,慢慢拔,還要讓面條有勁道。 媽的!白楹煩躁起來,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 現在無比懷念以前常吃的方便面。 面餅多方便。 終于拔面結束,白楹呼出一口氣。 萬幸萬幸,沒有拔斷。 長壽面要是斷了,她吹的牛皮都得破了。 白楹拿過灶臺上的鍋鏟,小心翼翼地動了動,不敢太用力,怕面被鏟斷。 白楹:做人好難,煮面更難。 趁面煮的功夫,白楹切了幾張青菜,和蔥花,分別裝進不同的盤子里,放在灶臺上,等待備用。 白楹爬下小板凳,再添柴。 看著燃燃火光,她咽了咽口水,要是有烤番薯就好了!放在里面跟柴一起燒,很快就熟的! 算著時間,白楹連忙敲了兩個雞蛋進去。 荷包蛋她會做,白里帶黃,好看得不得了! 再放進青菜,哇!這配色,簡直不要太棒! 可惜沒醬油,白楹看著快熟了的面條,準備要盛進碗中。 身后忽然傳來幽幽聲音,“鹽巴呢?” 聲音突如其來,嚇得白楹一個哆嗦,差點把鍋鏟掉鍋里。 白楹一拍腦袋,面色訕訕,手忙腳亂地放鹽巴。 一時手抖,“呃……”好像撒多了。 白楹弱弱問道:“小哥哥,你喜歡咸一點,還是淡一點呀?” “淡。”言簡意賅。 白煙模糊了白楹的面容,她連忙點頭,“要咸的啊,好的好的,沒問題!” “……”現在把她放鍋里一起煮了還來不來得及? 傅南歧都要氣笑了。 真當他沒看見她放多了鹽? 白楹不說話,顯然也被自己的一波saocao作給弄心虛了。 面終于好了,最后一步盛進碗中,也是至關重要的。 說到底還是面斷不斷的問題。 白楹發誓,除了家人,她就沒給人煮過長壽面! 而且給家人煮的,都是加工好的面條,不用自己拔。 相比之下,她對傅南歧也太好了吧?! 對比傅南歧這種狗東西,她可以說是善良到感動阿中哥哥! 手抖著盛好,沒灑出一點湯,白楹撒上蔥花,然后眼巴巴看傅南歧,太燙了,她捧不了。 傅南歧在心里罵了一句“傻子”,一聲不響拿起碗,似乎感覺不到碗身的熱度,面不改色捧了出去。 白楹熄滅火,連忙抱著小板凳跟上去。 她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長壽面,哇了一聲,傅南歧還以為她要拍馬屁說他竟然不怕燙。 沒想到,白楹捧著小臉,自我陶醉道:“我這是什么神仙廚藝啊!簡直就是食神再世!” 傅南歧:“……” 影衛:“……” 光聞味道,就知道一般般,這個小丫頭怎么有臉說出“食神再世”的話? 看著不像是臉皮很厚的樣子啊? 白楹嘿嘿嘿笑了兩聲,高興地得意忘形,豪氣沖天,“快吃,好吃你爹下次再給你做!” 你爹? 影衛屏住呼吸,閉上眼睛。 感覺殿下生辰這晚,要血濺當場了! 傅南歧笑了,笑容陰測測得,讓人后背發毛。 他語調放輕,重復了一遍白楹的話,“好吃,你爹下次再給你做……”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后,白楹恨不得撲通一聲跪下,高呼饒命。 她欲哭無淚,想把嘴巴封起來,明明在靜太妃面前她都不會嘴瓢的! 白楹軟綿綿又可憐兮兮地道:“阿楹錯啦……” 傅南歧冷哼一聲,看在她燒面的份上,就饒過她。 再有下次,吊起來打死! 白楹見他不追究了,立馬喜笑顏開,道:“要一口氣吃完哦,不能咬斷!” 傅南歧:“麻煩。” 他拿起筷子,見白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又啪一下放下筷子。 白楹生氣,“干嘛不吃?”這可都是爸爸對你的愛啊! 她盯著他吃,他還能吃得下? 傅南歧冷漠臉:“倒胃口。” 什么?! 白楹憋著氣,道:“你說什么呢?” 什么倒胃口?她倒胃口還是面倒胃口?!有本事說清楚,她找把刀剁了他! 生氣,氣成河豚! 這他媽就是個白眼狼吧?白楹惡狠狠地想,早知道在面里下點藥了。 傅南歧說不吃,就把面推到一邊。 熱氣彌漫,少年俊美面容漸漸模糊。 看著她這張臉,白楹忽然平靜下來。 ——親身測試,盛世美顏真的能讓人消氣。 她猜傅南歧可能想到了什么難過的事情,于是大方地原諒了他。 畢竟她都成年了嘛,不能和一個高中生計較。 雖然傅南歧十八了,但是看著就像是十六歲,身形單薄,一看就是發育不良。 這樣想想又有點心疼他了呢。 之前聽靜太妃說,男子成年當天,會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為其取字…… 身為皇子,基本上都是皇帝給兒子取表字。 但傅南歧在冷宮,皇帝只怕早就忘記了這個兒子。 要不然也不會外面載歌載舞熱鬧無比,而冷宮就像是被這皇宮遺忘一樣。 小手指戳了戳傅南歧的手臂,“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傅南歧不耐煩撇開,“……與你無關。” “國師大人曾經同阿楹說,每個人生來都是有苦難的,或早或晚,只不過有些人歷經時間久一些,有些人一下子就過去了。” 傅南歧冷冷地看過來。 白楹繼續道:“歷經磨難的人,總會收獲更多。梅花香自苦寒來,人亦是如此。” 她想起三皇子,盡管他樣樣出色,可還是少了一點兒什么,是挫折,是坎坷,是磨難。 三皇子更像是溫室里的花朵。 傅南歧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白楹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阿楹給小哥哥取個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