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金釵
“殿下。” 輕緩的女聲響起,明麗飄逸的裙擺拂過門檻,芳華垂眸行禮,插在發(fā)間的金釵隨著她一低頭,幾顆垂吊著的小珍珠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傅南歧目光一頓,“你戴著這個……皇帝沒懷疑?” 芳華抬手輕輕碰了碰金釵,取下來,放在掌心細(xì)細(xì)撫摸。 這支金釵是純金打造,海棠花的形狀,釵端垂吊幾顆圓潤的小珍珠,看上去有些許年頭了。 并不算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但芳華視若珍寶,她眼中流露出些許細(xì)碎的光,那張出色的面容都仿佛活了過來。 芳華輕聲道:“皇上從未見過這根金釵,白氏亦然?!?/br> 不然她也不會戴出來。 傅南歧抿了抿唇,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面前降溫。 外面夜色濃重,看不見一點(diǎn)星光。 傅南歧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皇帝今晚沒來你這兒?” “宿在洛妃那了?!狈既A握著金釵,面色平靜道,“除了李氏和白氏那,他去哪兒都好?!?/br> 現(xiàn)在還不到白氏復(fù)寵的時候,所以哪怕今天皇帝不去洛妃那,她也會想盡辦法,讓她去琳貴人,或者其他嬪妃那。 “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 芳華依舊是半跪在地的姿勢,背挺得很直,如天鵝一般的優(yōu)美的脖頸上,海棠花瓣的胎記被衣領(lǐng)遮著,燭光下,若隱若現(xiàn)。 她道:“殿下放心,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 折磨人最好的辦法,不就是給她希望,又讓她希望? 尤其是她一直認(rèn)為勝券在握的,永遠(yuǎn)屬于她的……被一朝奪走! 傅南歧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你生辰還有幾日?” 芳華道:“再過十幾日便是?!?/br> “皇帝會給你小辦嗎?” “不會,也得會?!?/br> 傅南歧想到某個蠢兮兮的團(tuán)子,嘴角微微上揚(yáng),淡笑一閃而過,“除了洛妃那幾個,景玉宮的也請上?!?/br> “靜太妃?”芳華不解,“奴婢不明白,她在場與不在場,都沒什么用處?!?/br> 眉目像極了先皇后的少年冷淡道:“你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芳華捏緊金釵,低頭道:“請殿下賜教?!?/br> “如果牽扯到她的養(yǎng)女,你覺得,景慧帝年間,京城那位最肆意張揚(yáng)的霍二小姐會做出怎樣的舉動呢?” 景慧帝,即是先帝。 而霍二小姐,便是靜太妃。 誰能想到,在閨閣中肆意無忌,打馬過街在一眾貴女中首當(dāng)其沖給探花郎擲香囊的霍家二小姐,入了宮后,便沉寂下來,在景玉宮中數(shù)十年如一日過著修行般的生活? 傅南歧拿起青瓷茶杯,杯身冰冷,在說話間,茶已經(jīng)不知不覺冷卻了。 他重新放下,淡淡道:“懂了嗎?” 芳華明白他的耐心已經(jīng)到了極限,點(diǎn)頭道:“奴婢明白了,那……”她拿捏不準(zhǔn),“是否要傷及性命?” “你找死嗎?”傅南歧語氣瞬間冷了下來。 芳華一愣。 傅南歧的目光落在茶杯上,他淡淡道:“若是找死,別連累我。” 芳華反應(yīng)過來,舒展笑容,覺得殿下到底骨子里還有著娘娘的品性,只是嘴巴壞了一些,她道:“可奴婢看著,靜太妃對她的養(yǎng)女并不是很重視的樣子,甚至有種處處貶低,不問清事情緣由便怪罪那個小姑娘的感覺?!?/br> 傅南歧道:“這就是她的高明之處了?!?/br> 也就是那個丫頭只曉得吃,看著小聰明一堆實(shí)則蠢的要死,要換了旁人,早就因?yàn)殪o太妃的話心生芥蒂。 到底這段時日養(yǎng)尊處優(yōu)過得舒坦,芳華蹲了一會兒便覺得腿酸,傅南歧瞥了一眼,只當(dāng)沒看見。 她自己要跪著的,關(guān)他什么事? 明明腿酸,但芳華照舊身形紋絲不動,道:“奴婢明白了?!?/br> 芳華在心里感嘆,冷宮多年,但殿下的心還是好的,真不愧是娘娘的孩子。 子肖母啊。 傅南歧道:“近些日子,常去壽康宮,最好能拉攏洛妃,她是一顆有用的棋子?!?/br> “是?!碧岬铰邋?,芳華忍不住道,“靜太妃那個養(yǎng)女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不屑爭寵的洛妃知道那鐲子真相后,竟然也開始玩她最看不上眼的手段。” 要不然,今晚皇帝也不會去她那。 果然有些人,非得逼狠了,才肯露出利爪,讓人知道,她的鋒芒。 傅南歧莫名想到了一句話。 為母則剛。 若不是洛妃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有孩子,恐怕也不會這么偏激,視白氏李氏為死敵。 當(dāng)年,他的母親……是不是也是這樣,為了他,付出了一切? 傅南歧眼中有片刻迷茫,隨即眸光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母后和母妃在地下無法安息,活著的人,自然也不能安生快活! …… 壽康宮 太后的風(fēng)寒完全好了之后,每日都有不少嬪妃來行禮問安,今日也不例外。 甚至連宮里不太愛出門的兩位太妃也在。 靜太妃就不用說了,同太后關(guān)系一直都很融洽,倒是順太妃,從前先帝在的時候,和太后有過糾紛,自從成了太妃,便也低調(diào)了好些年。 今日難得出來,便和靜太妃撞上了。 這兩位,可是出了名的不合。 壽康宮的宮人惴惴不安,生怕今日出什么事。 “太后昨夜睡的可好?看著精氣神不錯?!?/br> “是嗎?”里頭傳出太后的笑聲,“近些日子都睡得很安穩(wěn),人一旦睡好了,便舒坦,精神也就看著不錯?!?/br> 這話頓時迎來不少嬪妃附和。 順太妃看著自己保養(yǎng)得不錯的手,淡笑道:“人上了年紀(jì),睡眠也成了問題。meimei就不像太后您這么好命,整個人憔悴的連太后十分之一都比不上?!?/br> 琳貴人嬌笑道:“恕嬪妾直言,順太妃雖說是比太后差上一點(diǎn)兒,可也保養(yǎng)得極好。長輩們是吃了靈丹妙藥不成,一個賽一個的年輕,這可讓嬪妾怎么活喲?” 順太妃笑容一滯,不是很滿意琳貴人說的話。 什么叫比太后差上一點(diǎn)兒? “前幾日琳貴人還說本宮最會說話,本宮看吶,整個皇宮,再沒有比琳貴人還嘴巧的人了?!甭邋Φ?,“太后您說是不是?” 太后笑著點(diǎn)頭,看見靜太妃身邊一個嬌小丫頭站著,到底于心不忍,便讓人賜了座。 白楹都快站不穩(wěn)了,太后的“賞賜”如及時雨,她趕緊謝恩,“多謝太后娘娘?!?/br> 洛妃嫣然一笑,“臣妾與阿楹極為投緣,太后不如讓她坐臣妾邊上?!?/br> 太后想到洛妃多年沒有子嗣,而近些日子,皇帝又老去她宮里……莫不是因?yàn)橐娏税组盒纳鷼g喜,才想同通了? 她笑道:“便如你愿吧?!?/br> 白楹坐到了洛妃邊上,順太妃不冷不淡道:“這位是?” 裝什么傻? 白楹都進(jìn)宮許久了,她還能不知道? 琳貴人暗中撇了撇嘴。 太后身邊的蘇嬤嬤道:“這是國師大人救下的孩子,因著要外出尋藥,便托付給了靜太妃做養(yǎng)女?!?/br> “哀家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女呢,雖說看著不大像。”順太妃笑了笑,看著靜太妃道,“靜jiejie怎么什么人都會要?雖是國師大人托付,但也不是不可以拒絕,何苦呢?給自己找麻煩?” 太后蹙起眉頭隱隱不悅,國師大人乃是大煜的守護(hù)神,且這些話,還當(dāng)著人家白楹面說,真是太沒有分寸了。 靜太妃倒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有半點(diǎn)怒色,她慢條斯理地喝茶,不緊不慢道:“勞順太妃費(fèi)心,哀家不像meimei曾有過孩子,國師大人善良,算出哀家與這孩子有緣,便將其送進(jìn)宮給哀家做養(yǎng)女,有個孩子在膝下,日子也不算難過。” 順太妃心氣兒上來,怒目而視:“你!” 她是有過孩子沒錯,可那個孩子……最終還是夭折了。 那是一個很乖巧懂事的皇子,先帝極其寵愛。 她甚至想,若不是皇兒夭折,興許這壽康宮的主人,便是她了! 霍靜這個賤人!竟然揭開她的傷疤! 靜太妃朝順太妃輕柔一笑,“順meimei怎么了?” 華貴人將一切收入眼底。 靜太妃果然是個狠角色,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 白楹舔了舔嘴唇,悄咪咪拿了一塊紫薯片,塞進(jìn)嘴巴里。 要她說,順太妃這種人,跟靜太妃比起來就是辣雞。 也就只能嘴上欺負(fù)欺負(fù)她這種“小孩子”,一旦被靜太妃回懟過去,就火冒三丈直瞪眼。 有什么用哦? 白楹甚至超級膨脹地想,如果不維持嬌弱懂事小白蓮人設(shè),她一個人就能撕的順太妃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壽康宮總管太監(jiān)進(jìn)來道:“啟稟太后,嫡公主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想到這個孫女就腦仁疼。 但也不好不見,便道:“讓她進(jìn)來吧?!?/br> 傅云嵐穿著一身嬌艷的海棠色裙子,嬌俏動人,但臉上難以遮掩的張狂傲氣硬生生讓這份嬌俏大打折扣。 “嵐兒給太后請安?!备翟茘沟亩Y儀算不上很恭敬,但總的來說挑不出錯。 太后淡淡道:“起來吧。” 她對這個孫女,始終難有喜愛之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對,順太妃夸贊道:“公主越發(fā)地精致高貴了,比起某些鄉(xiāng)野血脈,真真是……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目光?!?/br> 傅云嵐可不承她的情,她也看不上順太妃,驕傲地微抬下巴,傅云嵐冷笑道:“什么人都能和本公主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