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任何人愛我,都不如我愛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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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多月后。 那日辰時,裴花朝對鏡重新理妝,妝罷,婢女過來稟告。 “娘子,行李已全運上車。” “孟家那兒呢?” “已經上車,等候娘子。” 裴花朝摒退那婢女,一轉眼,在鏡中見到身后吉吉雙眼紅腫。 她柔聲笑道:“吉吉,別難過,有緣我們終會再見。” “娘子,”吉吉哽咽了,“我跟你回寶勝吧。” 裴花朝搖頭,“你跟著戴嫗留在這兒,一家人親愛相守是福分,我求都求不來,你別辜負了。” 吉吉哭了起來,以手背拭淚,裴花朝輕撫她頭頂。 “吉吉,府里就要迎來主母,你別流露思念我的意思,要不恐怕妨礙前程。” 吉吉一邊哭,一邊把頭搖得波浪鼓似的。 寢間房門讓房外婢女推開,東陽擎海走了進來。 裴花朝起身,迎向已然稱王的東陽擎海施禮,“大王。”又問道:“今兒不是要商議軍情嗎?” “提早結束,我來送你。” 吉吉退下了,裴花朝則向東陽擎海笑道:“多謝大王,那么我們便動身吧。”說完,便要擦身而過。 東陽擎海拉住她,喚道:“花兒。” “是。”裴花朝應聲,頸項低垂,不曾看他一眼。 東陽擎海捧起她面頰,俯身與她對視,“等我三年。” “嗯。”她柔順到叫人挑不出錯,卻隱約生分,狠狠堵著東陽擎海的心。然而一切純屬他咎由自取,無從發作——半個月前他議定親事,與盧隆節度使王家聯姻。 裴花朝早等著東陽擎海另娶他人,先前亦有預感。那兩個月間,她感覺得出他表面泰然自若,實則有事煩心,算來他當時為定親與否躊躇未決,她亦暗自不安。 當東陽擎海松口告知她婚訊,她胸口一陣劇痛,咬牙鎮定心神,盡量如常道:“如此,按照先前約定,我會物色其它宅子出府另住。” 她說時,敏銳察覺東陽擎海沒有道盡惡耗的寬釋,眉間依舊凝重。 立時她料度這樁婚訊還有下文,果然不出所料,盧陽節度使風聞東陽擎海異常寵愛她這別宅婦,生怕自家女兒嫁來吃暗虧、受委屈,給兩家聯姻提了但書:要東陽擎海送走她三年,期間亦不納任何女子。 裴花朝凍住了,凝注東陽擎海,半天不眨眼不言語,而后真如凍壞了一般,面色蒼白,渾身簌簌顫抖。 “花兒!”東陽擎海抱住她,不住摩擦她臂膀及后背安撫,令下人傳大夫來。 裴花朝手腳乏力,一時只能依著他,將頭臉埋在他胸懷。 許久之后,她緩緩發聲,吐字滯板苦澀,“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你們……” 東陽擎海急道:“花兒,三年一到,我定去接你。” 裴花朝聲音十分疲乏,“你如何篤定我會等你?” “花兒!”東陽擎海聲色俱變,將裴花朝扶直,“你許諾過我一生一世。” 裴花朝對上他迫切逼視,在那眸底威勢中如夢初醒。 她恢復了平日自若,苦笑道:“前頭那話我不過隨口說說,我們祖孫全捏在你手里。” 東陽擎海刻意放柔聲調,“花兒,我并非要脅你。” “嗯,”裴花朝平靜回應,并不如何在乎的樣子,又問道:“大王打算將我安置何處?” “寶勝,那里安全,你也習慣當地風土人情。” “那么我何時走?得找人交接照料將士孤兒以及女食客,需要幾天工夫辦好這些事務。”從那刻開始,裴花朝一如往昔,行止溫和知禮,從容安排離開事宜,似乎不曾將一己得失略縈心間。 上下夸她賢良識大體,唯有東陽擎海品出不對,但覺她人在眼前,心神卻日漸遠離,留下一具空殼,猶如牽線木偶,由著教養和理智擺布,處事過日子。 他低聲下氣哄裴花朝,裴花朝始終不曾松動,到這日啟程回寶勝亦然。 兩人到了碼頭,航船已萬事齊備,就等裴花朝登船,東陽擎海牽著她步行到跳板附近,遲遲不舍松開。 裴花朝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王留步。” 東陽擎海望著她,周身血脈似變作膽汁,惡苦到極點,卻因作繭自縛出不得聲。 “花兒,我愛你。”他只能啞聲道。 裴花朝聽出他真心,反倒更加傷懷。 “你們總是這樣。”她終于忍不住道。 “‘你們’?”東陽擎海記起,當他告訴裴花朝婚訊,她說過類似的話。 “愛我的人。”裴花朝強自微笑,“父親愛我,為了助國救民,拋下我直諫送命;祖母也愛我,惱我損了顏面體統,離我遠去。” 她定睛于他,“你也愛我,然而天下比我重要。” 東陽擎海無言以對。 裴花朝道:“不論你們如何愛我,始終有更緊要 ㄨíńYzω.℃Oм 的事要追求,到頭來都要丟下我。” 她極力自持,說到深藏的委屈,明眸終究隱現水光。 東陽擎海豁地明白,讓裴花朝暫回寶勝,這安排對其他人來說,是顧全大局的權宜之計,對她卻是再一次被拋棄。所以那日她聽到婚訊尚能鎮定,直至曉得王家的聯姻但書,她不可自制脫力發抖。 裴花朝輕聲道:“我受夠被丟下了,有朝一日換我丟下你們,那該多好。” “花兒……”東陽擎海面色微變,握牢她雙手手腕。 裴花朝輕扯嘴角,“大王放心,我跑不掉。你安排我取道海路,坐船回寶勝,不就想確保我在汪洋大海中插翅難飛嗎?” 東陽擎海難得訥訥,“走海路快,既然你不暈船,走海路好。” 裴花朝只道:“大王,我該走了,保重。” 東陽擎海不得不放開她,松開十指這動作再簡單輕巧不過,那一日那一刻,他動用了偌大氣力才做到。 “花兒……” 裴花朝明白他未盡言語中的愛意。 可是任何人愛我,都不如我愛我自己,她忖道。 “大王,”她柔聲道:“倘若你憐惜我,就將這份心意放在百姓上,讓天下安和樂利,再無人因為人禍生離死別,顛沛流離。我一直相信你能創造這般清平世界。” 她盈盈一拜,就此轉身,從跳板一步步走去,登上甲板,另一番天地在眼前霍然開展。 遠方海闊天空,無比壯闊。 許是景象遼遠,她心境忽然寬釋。 “花兒!”東陽擎海在碼頭上呼喚。 她回身依在船舷回視,與此同時航船開動,將她從他眼前越帶越遠。隨著航船行去,碼頭上的人馬逐漸模糊,成了一團影子,甚至再看不清。 裴花朝明白,那些人暫時不會挪動散去,東陽擎海會目送她直至航船消失在天邊。 “裴娘子。”一個年輕女子由后方喚道。 裴花朝回身,“孟姑娘。” 東陽擎海手下養了諸多食客,各有所長,這孟姑娘與她父親是其中之一,本業制造煙火,亦涉獵醫術等其它雜學,今日一家搭順風船回鄉。 裴花朝負責照管女食客及食客家眷,與孟姑娘偶有往來,因她為人直誠,又見識廣大,倒是聊得來。 那孟姑娘曉得裴花朝此刻黯然,她在王府與諸多食客交流知識見聞,此刻便揀極有趣的說,替她解悶。 兩人聊了一陣,孟家婢女由船艙上來,孟姑娘因問道:“不是讓你好生守在艙房?” “小郎君說大娘你找婢子?” 孟姑娘跺腳,“那小子調虎離山,你快回去,別叫他動我那物事。”孟姑娘轉頭對裴花朝道:“我有樣物事像顆黑球,弟弟瞧它有趣,一直吵著要。” 孟家婢子道:“大娘寬心,那物事鎖了起來,應該無妨。”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快回去看看。” 東陽擎海立在碼頭上,從來不知道人心可以油煎火燎似地,熬得這般厲害辛苦。 眼看航船將行到海天盡頭,他忍不住跨出幾步,想再看得親切些,心底明白,再不久,便要瞧不見裴花朝所在的那艘船了,自此三年不能相見。 想到此處,他腦際回蕩起裴花朝話語。 ——你如何篤定我會等你? ——你們總是這樣。 ——不論你們如何愛我,始終有更緊要的事要追求,到頭來都要丟下我。 東陽擎海霍然轉頭,吩咐侍衛頭子,“派另一艘船出去,攔下裴娘子,帶她回來!” 侍衛頭子一驚,“大王,王家那邊要裴娘子走……” “不娶了!” “大、大王,”上過沙場的侍衛頭子都結巴了,“這、這要大大得罪王家,還有老夫人必要……” 東陽擎海喝道:“帶她回來!” 他話音甫落,眼角余光里,遠方海上,載著裴花朝的航船爆出巨大火光。 世間一切都凝結了,東陽擎海極目遠眺,確實不曾看錯,縱然隔了老遠,船上熊熊火光仍舊清楚映入他眼簾。 “花兒!”他放聲大叫。 遠方航船冒出濃重黑煙,逐漸開始傾斜,往海里消失。 ——我受夠被丟下了,有朝一日換我丟下你們,那該多好。 ————作者的話———— 考慮了下,盧龍節度使女兒出不出場都不影響劇情,就修正上一章,剪掉她戲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