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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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道聲音霍然響起時, 蘅蕪發(fā)誓,她從未覺得鳳曦的聲音如此悅耳好聽。 就在她即將說出“花”字的前一刻,臨亭所布下的結界, 震動搖晃起來。 一瞬之間, 宛若天崩地裂,結界碎成千瘡百孔。 無法形容的強大沖擊力,在擊碎結界時,帶來狂瀾颶風,震得整個天衍宮中風鈴狂擺、器物破碎;震得蘅蕪站不穩(wěn),差點被掀飛出去。 蘅蕪只看見面前的臨亭,如遭致命重擊,霎時捂著胸口倒栽出去。 他口中噴出的血,濺在天衍命盤上, 瑰麗而刺目。 臨亭像個被風吹落的稻草人, 跌倒在宮闕角落。 下一刻, 有人一掌拍在蘅蕪背心處。 蘅蕪知道是鳳曦。 被他一拍, 蘅蕪的靈魂剎那間拿回身體的掌控權,與意識合二為一。她轉過身,驚惶的撲在熟悉的懷抱里。 “鳳曦神君!” 淚水不受控制的涌出, 身體顫抖的厲害。沒有人知道她剛才有多驚恐、多絕望、多無助。 此刻根本不必演戲,也已經(jīng)崩潰的無法演戲, 只知道埋進鳳曦懷抱里,用盡力氣抱住他,就像是在即將溺亡的前一刻死死的抱住一根浮木。 有那么一瞬,蘅蕪覺得,真奇怪。 明明鳳曦又神經(jīng)、又可怕,把她弄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心累, 可偏偏再找不出一個人,能給她如此安心的感覺。 他竟是這世上,最令她安心的人。 鳳曦一手攬著蘅蕪,另一手用靈力將蘅蕪弄掉的向陽花,吸入手中。 他低頭看著蘅蕪,少女顫抖得厲害,淚水流個不停。鳳曦本想說“真膽小”,可話到嘴邊,瞧著她那淚珠子一顆顆從眼睛里冒出來,流個沒完,他一時沒說出話。 這么多淚珠,他看著都嫌棄,把他衣服都弄臟了,還帶著熱度,隱隱燙他心尖兩三下。 鳳曦最后還是沒說“真膽小”,他撇撇嘴,說道:“行了,沒事了。” 清潤的聲音如明珰相撞,聽來有兩分耐性。這聲音聽進蘅蕪耳里,像是溫暖的雨滴滴在心上,竟是無比安心。 蘅蕪抽抽鼻子,抬起模糊的淚眼,赧顏道:“鳳曦神君,對不起,我把您的衣服弄臟了。” 鳳曦注視蘅蕪片刻,無奈嗤道:“都已經(jīng)弄臟了,再來說這話,你不覺得晚了嗎?” 蘅蕪低下頭,沮喪的喃喃:“對不起……” 她又抬起頭,側過臉靠在鳳曦肩膀上,汲取來自他的安全感,小心不讓淚水再沾染他的衣衫。 直到這時蘅蕪才看見,鳳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竟還帶著蘭絮和廣沐王世子秦離。 “蘅蕪……” 蘭絮見蘅蕪瞧見她,忙走上來。蘭絮壓制著對鳳曦的恐懼,靠近蘅蕪,問她:“你沒事吧?” 蘅蕪抬起一只手,遞向蘭絮,握住蘭絮的手:“沒事了。” “秦世子。”蘅蕪又轉眸,吸著鼻子向秦離打了個招呼,然后問鳳曦:“神君,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是怎么遇上的?” 鳳曦道:“不知哪兒來的邪祟混上九重天,搞些掃興的伎倆。呵,我估摸你今日又沒帶腦子,就讓我的手下們找你。我在尋過來的途中,順手捎上這兩個。” 好吧,原來她在鳳曦眼里的定位,一直都是出門不帶腦子。蘅蕪不知怎的,竟覺得這會兒從鳳曦嘴里冒出“不帶腦子”這話,莫名有幾分親切。 鳳曦的話,她想明白了。他定是派少室山的鳥雀們四處搜查她,有鳥雀發(fā)現(xiàn)她在天衍宮,便趕緊通知鳳曦過來。 以鳳曦那恣肆沖天的實力,那些紅黑色光柱,怕都奈何不了他。 而蘭絮和秦離,想必不慎被那些光柱傳送去各處,又正巧碰上前來尋她的鳳曦,故鳳曦捎帶上他們。 只是,蘭絮那么怕鳳曦,為何與鳳曦同行? “蘭絮,王籬呢?”蘅蕪下意識問。 提到王籬,蘭絮面色便焦急心痛起來:“我離開紫金帝臺后,阿籬jiejie追過來安慰我,我們說了許多話。就在我準備回仙酒苑端酒的時候,忽然就……就發(fā)生了那樣的異象……” 蘭絮說著說著,目露驚恐:“我和阿籬jiejie遇到了一伙邪祟!他們身上帶著極度陰寒的氣息,我覺得可能是九幽之下的氣息。我和阿籬jiejie打不過他們,在逃跑的過程中,栽進光柱里,我們卻沒有被傳送到同一個地方!” “我被傳送到天衍宮附近,正好遇到鳳曦神君,我猜想神君是來找蘅蕪你的,就跟上了……”蘭絮帶著哭腔道,“不知道阿籬jiejie現(xiàn)在在哪里,有沒有事……” 蘅蕪也為王籬揪心起來,唯有安撫蘭絮:“她不會有事的。”又忙問鳳曦:“鳳帝怎么樣,有沒有被波及?” 鳳曦道:“有天帝和姓楚的,還不至于護不住。” 因著天衍宮的結界破除,臨亭神君的兩個仙童,也得以過來這里。 眼下兩個孩子又驚又急,邁著短腿撲向臨亭,拽著他胳膊喊:“師父!師父怎么了?您受傷了,怎么辦,沒事吧?” 仙童的聲音將蘅蕪他們的視線吸引過去。 臨亭傷得不輕,本就是在施展攝魂術的重要階段,防御脆弱,又被鳳曦擊垮結界的余威所傷。 鳳曦僅僅是余威,就已無比強大狠戾。臨亭仿若三魂七魄都被震碎一半,跌倒之后,半晌都無法起身。 臨亭顫抖的手捂著胸口,血一口一口落在前襟,將五指間都染成紅色。 蘭絮看著這畫面,禁不住渾身一凜,別開目光。 “本君沒事……”臨亭艱難出聲,向他的仙童說。 鳳曦盯著臨亭的視線不改陰鷙,幽幽道:“還能說話,呵,看來是我打得不夠狠。” 兩個仙童聽見這話,齊齊驚恐的抖了下。其中一個噤若寒蟬,滿面慘白的望向鳳曦。另一個脾氣沖動點的,紅著眼睛嚷道:“我?guī)煾副M忠職守,與世無爭,從不刻意為難別人。神君憑什么把我?guī)煾复虺蛇@樣?你都已經(jīng)害得我?guī)煾鸽p目失明——” “勿要多言……”臨亭吃力的打斷仙童的話,因說得急,言訖時又吐出一口血。 鳳曦瞇眼看向那名仙童,陰鷙道:“滾遠點兒,最好別逼我和小孩動手。” 仙童氣得呼哧直哭:“你、你……你有本事就一鞭子抽死我!” 鳳曦狹長的丹鳳眼中,已翻滾出陣陣寒意。他握著九節(jié)鞭的手一用力,手掌間竟有電光閃爍。電光順著九節(jié)鞭一節(jié)節(jié)附著其上,發(fā)出噼啪聲響。 秦離見狀,幾步上到鳳曦身前,道:“神君息怒。” 那仙童亦感覺到鳳曦凌厲的威壓,根本不是自己這樣的小童能承受的,不由臉白些許,有些后悔剛才的沖動。 “鳳曦神君,請息怒……”臨亭抬起手扒在窗臺上,想借力起身。然而試了幾次也沒起來,反倒是手上的血在窗臺上印得斑駁刺目。 秦離暗向蘭絮使了個眼色。 蘭絮一咬牙,快步走去臨亭身邊,扶起他。 臨亭連連咳血,起身后輕輕拂開蘭絮,道:“童言無忌,皆是本君之過……鳳曦神君若要出氣,便尋本君……” 鳳曦嗤一聲冷笑:“我還不屑為難小孩!至于你,我看是打得輕了。什么道貌岸然的東西也敢欺負我少室山的人,是把我當死的不成?” 秦離皺眉沉吟:“神君息怒,臨亭神君已然傷及元神,不能再打。” 鳳曦陰冷的目光自秦離臉上梭巡而過,秦離沉冷疏離的回視,不露怯意。 鳳曦哼一聲,低頭看懷里仍在顫抖的蘅蕪,眼角一挑,驀地揚起鞭子一揮,將天衍宮各色陳設打得稀爛,支離破碎了一地。 “哼。” 鳳曦一把摟住蘅蕪的腰,轉身帶著她飛出天衍宮。 他在出天衍宮后,直接化出真身,銜著蘅蕪,把她丟到自己背上去。 “回少室山。” 鳳曦突然現(xiàn)真身,那一瞬蘅蕪以為失去溫暖懷抱,打了個哆嗦,情緒幾乎要崩潰。 接著她落在大黑鵲背上,被風一吹,才反應過來鳳曦要帶她回少室山。 即將崩潰的心被扯回原位,可眼淚依舊停不下來,心像是破了洞般,仍舊有源源不斷流出的恐懼。 蘅蕪緊緊箍住身下大黑鵲,整個人趴伏在他背上,雙臂抱著,兩手揪著,本能般的攀著這天地間唯一令她安心的存在。 她聽見自己哭泣著問鳳曦:“就這么走嗎?還沒和鳳帝打招呼……” “自有人會和他說。”鳳曦道。 蘅蕪怔怔的想,對了,山雞男他們會留下善后的。 滿世界充斥著越發(fā)濃密的邪祟氣息,四處是妖魅不祥的紅黑色光柱,耳邊凈是九重天眾人的驚呼之聲……像是要驅散這些東西對自己的影響,又像是要確定自己已經(jīng)逃過臨亭,蘅蕪停不下來的與鳳曦說話: “我尋找蘭絮和王籬,一路到仙酒苑,忽然那些光柱出現(xiàn),將我傳送到天衍宮……” “我好怕,可還沒等逃走,臨亭神君就出現(xiàn)了。天衍命盤那事他一直懷疑我,就設下結界對我攝魂……” “他還說了雙目失明的原因,確實和您有關,但這筆賬根本算不到您頭上……” 天衍宮內。 見鳳曦離去,秦離暗暗松一口氣。還好鳳曦神君并非毫無底線之人,沒將臨亭神君趕盡殺絕。 臨亭傷得太重,才起身沒多久就再度滑落在地,他淺色的衣袍上已不知落了多少血跡,如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蘭絮素來心軟,見狀忙俯下.身要扶臨亭。 臨亭拂開蘭絮,看也不看她:“不必……你們走吧。” 蘭絮被拂了好意,心中略有些尷尬。 但想想這位臨亭神君素來清幽孤僻,幾乎從不交際,也極少在公開的宴席中露面,蘭絮心中的尷尬便散去。 誰會怪一個“世外之人”幽僻冷淡呢? 蘭絮這會兒有心想問問臨亭,適才對蘅蕪做了什么。然而見臨亭連說話都困難,蘭絮只好不問了,她起身退開,行了一禮道:“那就請神君好好養(yǎng)傷。” “……謝謝。” 秦離刀雕般冷峻的臉上毫無表情,他向臨亭作揖:“告辭。”對蘭絮道:“走吧。” 兩人一路無話,走出天衍宮。 秦離遠眺長空,此時已看不見鳳曦和蘅蕪的蹤影。 秦離一壓眉頭,想到什么,漆黑眸底浮現(xiàn)一星似笑非笑之意。 記得他與父親去少室山,那時的鳳曦神君,極嫌棄父親為情所困的狀態(tài)。 鳳曦每一個表情都在說:為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至于么? 殊不知情之一字,令生者可以死,令死者可以生。男女情.事想踏進來容易,想瀟灑收場卻是難上加難。 看這次壽宴前后,鳳曦神君將蘅蕪仙子帶來,又是給撐腰,又是砸天衍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