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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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蕪打了個寒戰。 “算了。”鳳曦又道。被蘅蕪這么一推拒辯駁,他剩下的那一半興致也如同被澆上盆冷水般,全數熄滅。 本抖擻振作起來的揚邁,一蹶不振下去。鳳曦面色如鐵,冷聲嗤笑:“我還不屑強逼女人。” 下一刻他便起身,坐至榻邊,一手卷過外袍,重新披上。 魅惑而神秘的紫色袍子,搭在他寬闊雙肩上,露出一塊白皙而精壯的胸膛,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蘅蕪仙子,你最好別騙我。” 充滿殺意的視線,斜睨蘅蕪,鳳曦吐字陰鷙的像是冰窟。 “要是被我發現你在耍我,或者,敢在少室山搞些什么小動作,那等著你的,就是形神俱滅。” 蘅蕪的心狠狠縮了下,仿佛有巴掌抽在她胸口上。 鳳曦起身,徑自離去,只留下不斷晃動的藍紫色紗幕和扭曲的衾被,證明方才的一切都真正發生過。 蘅蕪所有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凈,她癱軟在榻上,大口大口深深的喘息,仿佛一條涸澤的鯉魚。 她盯著頭頂藍紫色的幔帳頂,整日積累的身心疲憊,驀然像是開閘的洪流,流淌到她全身。 整個人都再沒有氣力動一動,甚至連思考都沒有力氣,只茫然的躺著,任腦海中無數前世與今生的思緒交匯,充斥得腦中一片凌亂脹痛。 許久之后,蘅蕪才從茫茫昏沉中,找回自己。 她起身,勾過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慢條斯理系好衣帶。 所有動作都很慢,刻意放慢,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更冷靜些。 這里是鳳曦的臥室,她這次拒絕他,令他又起疑心敗興而去,蘅蕪知道,她接下來定不能再待在這里。 她穿好鞋子,起身離開。 倒是因著蘅蕪到來,少室山那些追隨鳳曦的鳥雀們,有主動過來為蘅蕪提供幫助的。 有兩只夜鶯,見蘅蕪走出鳳曦的宮殿,便湊過來問她有什么需要。 蘅蕪說,她想洗個澡。 夜鶯們連忙用翅膀給蘅蕪指了個方向,原來在鳳曦的宮殿后方,走不了多遠的路,就有一座湖。 第9章 獻殷勤 夜色漸漸濃郁,屬于秋日夜晚的靜謐,籠罩整個少室山。 月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照進來,在鋪滿松針與落葉的地面,灑下斑駁零散的霜輝。 蘅蕪順著夜鶯指點的方向,緩緩走過。這個季節已很難聽見蟲鳴聲,只偶爾傳來寒蟬寂寥的叫喚,和蟈蟈無力的哼唧。 林間有霧,一切都是安靜清冷的。 在樹林的深處,隨著一座湖的出現,視野變得開闊些。 這湖不大,只是兩座山坳谷地之間形成的一汪湖泊。黛藍色的湖水,水平如鏡,一輪寒月將月影落在湖水上,似冷色的圓玉。 蘅蕪走到湖邊,解去衣衫,抬腳邁入湖水中。 咝,有點涼。 不過涼了好,泡涼水能讓人更清醒。 蘅蕪忍耐著涼意,一步步踏入湖中,直到湖水沒過她胸口,才停下。 她挽過頭發,輕輕搓洗,吹著少室山的冷風,一顆心也獲得前所未有的平靜通透。 是她纏上鳳曦,要抱他大腿的。 鳳曦什么也不欠她,她要人家做她的靠山,就要拿出誠意。 單靠一張嘴去哄,能持續多久? 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 而如今的她,沒有修為,沒有精良的法器,也就只剩下這張臉和這副身子能給鳳曦。 所謂的“清白”“名節”,那是人類的東西。像他們這些妖仙、神祗,皆是壽數漫長的存在。很多人自來就不會只有一段緣分,蘅蕪不那么看重這些。 可身為女孩子,總歸是有著美好向往,總想著能穿上紅嫁衣,風光出嫁,與夫君攜手去掌管姻緣的后土娘娘面前,聆聽教誨,接受祝福。再兩人一起,點亮姻緣殿前的紅燭樹,立下一心一意的契約。 然而她不是普通的女仙,她是情花。蘅蕪自嘲的想。 對別的女仙來說并不難求的東西,于她而言,卻是不切實際的奢望,是包裹劇毒的蜜糖。 前世她便付出血淚的代價,今生便更不要再奢求。 蘅蕪想,如今只求維持住鳳曦的庇護,抓緊時間把修為煉回去。這樣,若日后鳳曦厭倦她,趕她離開,她也有修為自保。 他想要她的身子,她給就是了。 人給他,初次給他,唯獨把心攥住在自己手里。 情花一族的仙子,即便動情,只要那感情并非至深至純,只要感情里還摻雜別的,她就不會開花。 從猝不及防的混亂到想清楚一切,有時,只需要半刻時間。 蘅蕪洗得差不多了,她將頭發攏到腦后去,走上岸邊。 白皙嫩滑的皮膚已浸透湖水的冰涼,渾身都在發散冷氣。蘅蕪拾起自己的衣裳,不緊不慢的穿好。 做完這些,蘅蕪蹲在湖邊,看向湖里自己的倒影。 其實她這張臉,也沒鳳曦說的那么勉強。 蘅蕪左右歪頭細瞧,小臉玲瓏,眉毛細如柳葉,小小的鼻子精致可愛,嘴唇一點如半熟的櫻桃。 眸如點漆,黑溜溜的像是湖水里清透的黑鵝卵石,波光粼粼,靈動而狡黠。眼底總似有千言萬語般,纖長的睫毛活潑而流暢的卷翹。 九重天的不少元君都夸贊過蘅蕪的美貌,她不敢以傾國傾城自居,但也絕對是教人眼前一亮、見之忘俗的。 在湖邊又待了一會兒,蘅蕪離去。 她打算在少室山里走走,明天清晨再回鳳曦宮殿去。 少室山和蘅蕪從小長大的瀲滟山,還是有些不同的。生長的花草樹木品種有差別,土壤顏色也不同。 她隨處亂走,放松心神,想著瀲滟山,便也很想自家娘親。 今日九重天大亂,娘定擔心她擔心得要命,她得給娘報個平安。 蘅蕪想著,右手便落在左手珠鏈上,想要召喚出與人傳信用的玉符。 然而在看見一只貓頭鷹忽然從她眼前飛過,盯著她看時,蘅蕪想到什么,便收回右手,沒有召喚。 這里是鳳曦的地盤,少室山里的飛禽走獸說不得都是他的眼睛。她偷偷與娘通話,不管說什么,都算是背著鳳曦搞小動作。 適才鳳曦披衣起身離開之際,還警告她,要是敢搞小動作,保證讓她形神俱滅。 蘅蕪不由打了個寒戰,鳳曦的神情太陰鷙,就像是豹子在即將出擊前的嗜血陰狠。 蘅蕪不敢賭。 還是當著鳳曦的面,與娘聯絡吧。主動當他面,沒準他還不在意呢。 一夜過去,天光乍破。 蘅蕪在少室山里轉悠了整晚,晨間時睫毛沾著露水,手里捧著一束顏色各異的鮮花,回到鳳曦的宮殿。 好心夜鶯現身給蘅蕪指了指,說鳳曦在臥室里。 蘅蕪伸手將臉側的碎發整理去耳后,露出玉塊般白瑩瑩的額頭,捧著鮮花走進去。 一進屋就看到鳳曦披著件寶藍色鑲銀紋的長袍,臨窗而坐,周身堆了一大堆的……法器。 對,法器,昨天從九重天搶劫勒索來的那些。 鳳曦左手一根九節鞭,右手一方印章,一會兒又左手一把寶梳,右手一個錘子,挨個將法器拿起來研究擺弄。 他拾起果盤里一顆小杏子,含進嘴里吃了,過會兒從嘴里吐出一枚杏核,自敞開的窗戶漂亮的飛出去。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優雅愜意。 蘅蕪:“……” 還以為他會因昨晚之事,多少有些生氣,哪想他看來是完全忘了。 反倒是她,糾結掛心一整個晚上。 果然神經病者思路廣闊,興趣繁多,跟不上,真的跟不上。 不過見鳳曦這般,蘅蕪倒覺得心里輕松些。 做事沒章法,全憑心情興致,起碼比楚宸那種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要好相處些。蘅蕪如是認為。 所以昨晚鳳曦忽然想要她,就是一時興起。當她是個玩物,來勁兒了就玩玩,那勁兒過去了怕都想不起她這個人。 這般也有這般的好處,至少她能有不少時間修煉。 鳳曦知道蘅蕪進來,眼尾朝她一掃,唇角勾上一抹笑意,沒搭理蘅蕪。 蘅蕪捧著花快步過來,笑靨如花似的:“鳳曦神君,我采了些鮮花,給您裝點房間!這樣您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鮮花和陽光,您心情好,我就心生歡喜。” 蘅蕪邊說,邊環顧四周,企圖找一個空花瓶出來。 但顯然鳳曦的臥室里沒有花瓶,蘅蕪道:“神君,您用法力化一支花瓶吧,我會經常為您采鮮花的。” 鳳曦往窗下一靠,一手支頤,好整以暇打量蘅蕪半晌,輕哼了聲。他隨手在周身的一堆法器里,拿起個瓶子形狀的,丟給蘅蕪。 蘅蕪連忙騰出一手,接下瓶子,訕訕道:“用這個?” 鳳曦含笑:“對啊。” 沒記錯的話,這可是九重天一位元君修煉三百年才煉出的極品法器啊!大黑鵲卻拿它當花瓶。 蘅蕪面皮一抖,手上很麻利的將鮮花插.進瓶子里,心中則為瓶子和元君掬一把淚。 那元君若知自己精心修煉的法器被鳳曦當作花瓶,怕是要瘋。 蘅蕪打理好鮮花,捧著法瓶,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安置。 這位置好,往后鳳曦進出臥室,都能看到鮮花,每每入睡或是起床時,一扭頭也能看見花影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