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年紀稍長的滕長青開口道：“其實，這樣的獸潮，在我很小的時候，曾遇過一次。”

    洛辛微微點頭，眉心郁結(jié)：“那次我也經(jīng)歷過，當年老城主還未繼位，尚且年少，我還不大記事，只隱約知道我們?nèi)叶既チ嗣髦槌潜茈y，等獸潮結(jié)束，回來時……”

    他仿佛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搖著頭直嘆氣：“那場面太慘了，地面像是被鮮血洗過一次，以至于我做了幾天幾夜的噩夢……”

    金大瞪圓了眼睛：“我們還可以去明珠城避難嗎？對呀！明珠城城池高大，兵強馬壯，肯定不怕獸潮，不過，他們肯接納避難的人嗎？”

    洛辛瞅他一眼，眼底浮現(xiàn)出諷刺的笑：“明珠城只肯接納貴族前往避難，而且，還要交出大量財富，作為保護費，他們是不會理會貧民的。”

    “明珠城是北地最富裕的城池，獸奴雖然垂涎，但獸奴內(nèi)部部落之間矛盾重重，誰也不服從誰，大部落欺壓小部落，也是常有的事。”

    “沒人愿意費力不討好啃下明珠城這塊硬骨頭，白白替別的部落做嫁衣。”

    “所以每當獸潮泛濫，峽谷沿線城市受災時，貴族們紛紛逃去避難，明珠城大發(fā)災難財，那是最安全的地方，貴族們雖不情愿交出財產(chǎn)，為了自己的命，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

    “其他無權無勢的民眾就慘了，只能依托城池防御，與獸奴們殊死搏斗。隨時可能死于獸口。”

    話題越來越嚴酷，金大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從來未曾經(jīng)歷大規(guī)模獸潮，一種無端的恐懼悄然蔓上心頭。

    過去他們?nèi)值苤皇墙纪獯遄拥男』旎欤瑳]心沒肺，不知死活，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富足的時候，也就不那么害怕失去。

    一想到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生活，即將被獸奴踐踏，好不容易保全的親人，又要面對生死訣別，金大一顆心不斷下沉，整個人都怕得發(fā)抖。

    他咽了咽口水，自我安慰道：“其實現(xiàn)在也只是大家的猜測，不一定真的會引發(fā)獸潮，或許只是幾個嘴饞的家伙，在迷霧森林迷路了呢？”

    議事廳里，眾人默然不語，金大頹然低下頭，心情低落到谷底。

    沈輕澤自沉思中抬眸：“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從發(fā)現(xiàn)獸奴蹤跡，到大規(guī)模獸潮爆發(fā)，向人族城市發(fā)動襲擊，中間間隔多久？”

    范彌洲翻閱著幾本關于獸潮的古老記錄，道：“短則二十天，多則月余，時間多為深冬。”

    沈輕澤眉宇略略一松，好在還有些準備的時間。

    就在眾人商議對策之際，門外突兀傳來一陣喧嘩。

    顏醉眉宇壓低：“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肖蒙一言不發(fā)拉開議事廳大門，幾個衣著華貴的身影立刻闖入廳內(nèi)，他們是城里僅剩的幾個大貴族。

    自顏恩和博亞倒臺后，他們見風使舵，紛紛與之劃清界限，在沈輕澤和顏醉的聯(lián)手整治下，乖順得如同綿羊，光是上繳拖欠的糧稅，就使他們世代積累的財富縮水了小半。

    “城主大人！主祭大人！”為首的貴族有著黑色的頭發(fā)和茶色的眼珠，他急切地朝兩人行禮，迫不及待地問，“聽說今年冬天可能會有獸潮，是真的嗎？”

    顏醉不悅地瞪了范彌洲一眼，后者臉色一變，立刻意識到是事務廳有人口風不嚴，走漏了消息。

    他面容凝重，行禮告退，匆匆離開了議事廳。

    顏醉回到主座上坐下，修長的雙腿交疊，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里的鞭子：“只是有人見到疑似獸奴的蹤跡而已，并沒有確定，馬林子爵不必如此恐慌。”

    馬林聽到獸奴兩個字，面容都開始扭曲了：“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獸奴蹤跡了，難道您還沒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嗎？”

    幾個大貴族議論紛紛，馬林義正辭嚴道：“這次的獸潮，光憑我們淵流城是不可能抵抗的，城主大人，為了您和主祭閣下的安全著想，請立刻準備動身，前往明珠城避難！”

    不等顏醉發(fā)話，滕長青先一步冷笑出聲：“什么為了城主和主祭大人的安全，分明是你們貪生怕死，妄圖打著城主大人的旗號，棄城逃跑！”

    幾個貴族被當場揭破心思，臉色像是被刷了一層泥漿，僵硬發(fā)白。

    馬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緩聲道：

    “城主大人，并非我等怕死，上次獸奴突襲，我們并沒有選擇逃離，而是呆在城里堅守，這次獸潮不同以往，來勢洶洶，我們淵流城人少城小，根本無力抗衡，為了保存將來的火種，還請諸位大人不要沖動。”

    滕長青嘁了一聲：“上次是因為獸奴來的突然，你們沒工夫逃走罷了，否則，你們跑的比兔子都快。”

    馬林沉下臉：“滕主官，注意你的措辭！”

    “夠了！”議事廳突兀響起一聲低斥。

    眾人朝沈輕澤望去，他耐心耗盡，冰冷的眼神削在幾人臉上，指骨在桌面重重一慣：

    “身為貴族和官員，淵流城的統(tǒng)治上層，大難當頭，在這里吵吵嚷嚷內(nèi)訌，像什么樣子！”

    主祭大人自上任以來，在眾人面前絕少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滕長青面色微凜，立刻下跪請罪。

    沈輕澤靜靜平視馬林：“諸位，是決定投奔明珠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