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故事里,嫦娥不喜歡天蓬元帥。”鄢淮神情執拗的盯著她的表情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無論是嫦娥還是天蓬都是她來選的,這兩個泥人究竟意味著什么。 沒想到他會這么敏感,從語氣和動作中薄媗感受到了他沒說出口的那句話,你是不是也和嫦娥一樣。 “我后悔了。” 周圍嘈雜的人聲好像全都消失了一般,只有這四個字清清楚楚如同雷擊一般砸到了鄢淮的心上,他用手狠狠的鉗住小貴妃的肩膀問道:“后悔什么?后悔遇到……” 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向來喜歡掌握一切的人,此時卻突然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了,他也后悔了,后悔問了出口。 鄢淮的語氣難得的顯得有些不穩,“他們應該已經把小舟準備好了,咱們過去吧。”說完就拉著小貴妃繼續往前走,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薄媗邊被拉著向前走邊說道:“你聽我說完。” “我讓他們把你買的那瓶紅梨酒和你最喜歡的那套酒盞一起送過來了。” “停!”薄媗難得強勢的甩開了他的手,停下腳步后看著他輕聲說道:“后悔是指后悔去玩套圈了,早知道它會讓我的阿淮不開心的話,就換條路走了。” 對于鄢淮的默不作聲她也沒在意繼續說道:“選嫦娥仙子只是因為它是剩下的泥人里面最好看的,給你套豬八戒是因為它看起來憨憨的和你氣質最不像。” “阿淮,你從前遭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你是我最愛的夫君,以后也會是孩子最好的父親。” 鄢淮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家三口,年幼的孩子被父親抱在懷里,旁邊的婦人正拿著草葉編成的小螞蚱逗得他笑個不停。 這樣的感情他從前沒經歷過,但以后會換一種身份來經歷。 “媗兒。” 薄媗走到他身邊仰頭問道:“怎么了?”還沒來得及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他的表情就被按在了懷中。 “江面風大,忘了讓他們給你送個披風了。” —— 其實江面此時并沒有風,一條小舟晃悠在平靜的水面之上,上面亮著一簇昏黃的燈火。 幾盞宮燈照亮了這一方小天地。 八重蓮花的那盞一瓣瓣舒展開仿佛是真的蓮花一般,薄媗捧在手上轉著說道:“好看。” “小心被燙到。”鄢淮拿起面前小案上的酒瓶準備倒酒。 紅梨酒因為價格昂貴所以店家也不吝于在包裝上下功夫,墨紅的瓶身上用白色細致的描繪了梨樹花瓣,打開的一瞬間酒香便溢了出來。 春江月夜暗香浮動,淡紅的酒液落入了白玉盞之中,只是聞香味兒便已經讓人感覺到了醉意。 伸手向下撥了一捧江水,溫暖濕潤,風來時他們在江面跟隨小舟搖曳著,沒有方向漫無目的吹到哪兒就是哪兒。 清甜的味道遮掩了濃烈的后勁,酒過三盞薄媗已然醉伏在了案上,白玉盞從失去力氣的手中墜落。 坐在一旁的鄢淮將人摟入懷中后吹了個口哨,水中冒出的黑衣人翻身上船開始向著岸邊劃去。 不知過了多久才恢復了些許的意識,但沉沉浮浮的感覺讓她仿佛還停留在小舟之上,不由自主的用手抓住了垂下的床幃說道:“鄢淮你輕點好不好?” 鄢淮低頭吻了吻她的額角聲音喑啞夾雜著悶哼:“怎么不叫阿淮哥哥了?” “阿淮哥哥輕一點好不好?”有些承受不住的薄媗求饒中開始帶上了哭腔。 身上的人輕笑出聲,“不好。” 接著便是更加猛烈地疾風驟雨,暴雨落在江面打碎了那春江月夜的好景,惹得小舟無處逃避只能隨著擺動。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本書,筆力不夠經驗不夠很多地方都在慢慢摸索,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第59章 受賄 廚房的灶臺上正燒著熱水, 蒸騰而起的白煙從窗中飄出。 薄霧輕籠,杏花樹下銀光閃過長劍紛飛矯若游龍,玄服男子動作凌厲的斬落了半樹的花枝, 地上那厚厚的一層落花隨著抬腳揮劍間帶起的風而騰起在空中飄蕩。 暗衛乙趴在房頂上看到陛下練的這套華而不實劍之后暗搓搓的勾頭向下看去, 果然薄貴妃正披著件外袍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坐在窗邊看鄢淮練劍的薄媗余光掃到一蹦一跳從屋外進來的阿花之后,連忙起身跟在它后面, 生怕它將小球球留在屋里。 恰逢此時鄢淮忽然聽到了院門被敲響的聲音,還以為是來送早膳的, 便收起長劍走過去打開了門。 “公子救我。”女人眼中帶淚釵鬢凌亂, 像是受到驚嚇一般慌亂的沒站穩,身子一軟便倒了下來。 鄢淮漠然的站在那里冷眼看著人倒在門口, 正準備關上門時卻被她伸手擋住。 高語薇半撐起身子,仰頭哀哀戚戚的說道:“有惡人在巷中追我, 還求公子讓我進去躲一躲。”這幾番動作拉扯之中她領口大開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膚,用手擋著反而更引得人想要去探究一番。 “惡人?”聽到這話鄢淮倒是沒再急著關門, 手腕翻轉劍鋒已然抵在了她的咽喉處,“那你運氣可真是夠差的, 竟然能連著遇到兩個惡人。” 劍鋒帶來了一絲的痛意,她努力撐著身子不讓自己發抖以免一不小心被貫穿喉嚨, 心中開始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宋世子最好美色這件事明明是人盡皆知的,怎么可能會這樣。 隨著疼痛越演越烈無法再拖下去后, 高語薇剛想開口卻見身前人將手指豎在唇前做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等會兒別叫出聲,免得嚇到我夫人。”鄢淮打量著她這幅皮囊,倒是適合做成鼓面,但可惜骯臟的心思太多了。 “阿淮,水滾了。” 身后的叫喊聲還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成功的阻止了鄢淮即將落下的劍, 在人到來之前便動手將院門合住了。 聽見關門聲薄媗便問道:“誰來了啊?” “問路的。”隨手將劍插在了地磚的縫隙之中后鄢淮向著廚房走去,“過來洗漱。” 薄媗跟在他身后問道:“今日去哪里游玩啊?” 兩瓢熱水一瓢冷水落入了銅盆之中,鄢淮伸手試了試溫度,“你想去哪兒就直說。” “真的嗎?我說去哪兒都行嗎?”薄媗再三猶豫后趴到他耳邊輕輕留下了兩個字。 鄢淮沉默的側頭去看小貴妃,方才看她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沒想到居然會這么離譜。 “可以嗎?”薄媗拉著他的衣袖想要撒嬌。 “你說呢。”抽出衣袖后鄢淮抬腳向著廚房外走去了。 隔壁的院子里楚美人正蹲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著,看見韓捷進來后便焦急地問道:“怎么樣,陛下痛下殺手了嗎?” 一旁正在擇菜的桃影也豎起了耳朵等著聽結果,早在得知有鬼鬼祟祟圖謀不軌的人進入這條巷子里時他們就下好了賭局,賭的是那個人能不能完好無損的走出去。 “沒死。”韓捷剛把話說出口就見身旁的楚美人表情瞬間垮了下來,一時感覺有些不知所措。 “啊啊啊,我賭贏了,阿楚快拿錢。”桃影放下菜籃子興奮的走過去伸手要錢。 她這一下就將昨日打牌贏得錢全都給輸回去了,噘著嘴說道:“小心我在午膳里下毒。” 桃影連連點頭,“嗯好,下不下毒無所謂錢給了就行。” 楚美人一邊不情不愿的打開荷包拿錢,一邊疑惑的喃喃道:“不應該啊,陛下怎么會不動手呢。” 此時正被她惦記著怎么還沒死的高語薇躲在了云水巷子的一個角落里,待整理了衣服和頭發之后才走到了侍女來接應的地方。 守在馬車上的侍女沒想到自家小姐居然這么快就能出來,沒有眼色的開口問道:“小姐怎么出來的這么早?” 遭遇失敗正心氣不順的高語薇語氣尖銳的回答道:“干你何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侍女見她這個狀態便知道大概是沒有成功,于是跪在一旁沉默地沏著茶再也不敢開口說話了,生怕被拿來撒氣。 高語薇拿起馬車上的鏡子,鏡中女人的咽喉處有一道泛著淡紅的傷口,伸手輕輕撫摸時觸碰帶來的刺痛讓她清醒了起來。 被選為花神娘娘的這一年中她受到了無數人的追捧,因為獲得別人的傾慕對她來說太過于輕而易舉了,所以久而久之便松懈了下來,以為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不用費什么心思便能勾到手。 但宋世子畢竟是在沉浸在燕京風月場數年的人物,對他來說自己方才那點小心機大抵早就被看了個透徹,她得認真籌謀了。 高語薇蹙眉沉思了起來,用指甲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著旁邊的扶手發出‘噠噠’的聲音。 侍女心中一動出主意道:“要不然咱們找個機會把他夫人給……” “行了,閉上你的嘴吧。”高語薇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我要的是那個男人,到不了手也只能怪自己沒本事,朝別的女人下手算個什么事兒。” 侍女聽到訓斥便低下了頭繼續默默沏茶。 —— “你看這幾個蓮藕怎么樣?”楚美人拿起框里新鮮帶泥的蓮藕轉身去問后面的人。 “還不錯。”韓捷接過來后遞了絲帕過去,不解的問道:“你不嫌臟嗎?”他見過無數的高門貴女,她們精致矜貴連一點塵埃沾到裙擺上都會皺起眉頭。 楚美人點點頭說道:“當然嫌臟啊,但進廚房哪兒能干凈的了,自然是慢慢的就習慣了。” 買過蓮藕后又走到賣魚的攤子,韓捷問道:“青筍鱔魚?” “我記得剛剛走過來的時候有看到賣筍的。”楚美人已經想到青筍鱔魚那呼之欲出的鮮味兒了,“韓捷你手藝這么好等將來年紀到了完全可以退下來去開個酒樓,到時候我一定天天去給你捧場。” “嗯。”韓捷拿魚的手頓了一下,但并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口,指揮使這個位置哪有退下來之說,向來都是新人踏著老人的尸骨才能走到這里,他當年亦是如此。 楚美人嘆了口氣說道:“等有錢了我也開個酒樓。” 韓捷愣愣的問了一句:“你沒錢嗎?” “是沒……那么多。”想到自己存的那點錢楚美人更加憂愁了,用手比出一個數后說道:“要在燕京好地段盤下一座酒樓得至少這個數。” “嗯。”在他承受范圍之內,韓捷開始回憶燕京哪處位置開酒樓最合適了 。 見他神色淡然,楚美人猶豫著問道:“你能拿出這么多?” “應該是能的。” “指揮使的俸祿居然這么高嗎?!”楚美人一直以為寒門出身忠心耿耿的韓捷應該是個和她一樣囊中空空的人,卻沒想到其實窮的只有她自己。 韓捷搖頭說道:“俸祿沒那么高,不過會有人主動獻上錢財。” 楚美人聽到這話連忙墊腳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四處張望著悄聲說道:“這是受賄啊,這么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就不怕被陛下的人聽見嘛。” 捂在臉上的溫熱觸感還有忽然拉近的距離,這些因素堆積在一起使得韓捷動作都僵硬了起來。 直到等她放下手許久后才緩過來解釋道:“我只收錢,不幫他們辦事兒的。” “你不擔心他們會告……”說到后面楚美人自己就停了下來,這確實也沒法兒,總不能到處去宣揚我賄賂了烏金衛指揮使吧,是個無本萬利的好生意。 感到貧窮且只有她貧窮,這使得楚美人有一些憂愁,對一會兒的青筍鱔魚都沒那么期待了。 同樣憂愁的還有宋平,他接到了新的任務,帶著陛下和貴妃去逛青樓,愁的他差點把自己的頭發薅禿了,這叫什么事兒啊。 那花神娘娘雖然聽說從前是個賣藝的清倌,但自從當選之后可就沒再登過臺了,最近怎么忽然又傳出風聲要重新登臺彈琴了。 小廝在旁邊幸災樂禍道:“少爺您沒忘記吧,你成親前可是對著少奶奶磕過響頭發過毒誓的,說從那以后就再也不進青樓一步了,進了就和離的。” 宋平自然是忘不了的,當年他渾到因為一只蛐蛐兒王跟人打賭一定能使齊太傅家那個才女對他動心,那時候甚至連得手后的脫身辦法都想好了,結果是動心了,動心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