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對著擔憂的皇太后苦笑道：“也許這就是命吧。”

    又吩咐屋里的妃嬪等，道：你們都出去，朕和皇額娘說說話。”

    屋里清場只剩下尊貴的母子的時候，皇太后噙著淚，道：“福臨，喪氣話都不要說，你一定會好的，大清離不了你，皇額娘也離不了你啊。”

    順治半坐著靠在軟枕上，笑了笑，道：“皇額娘，朕相信您一定會挺過去的，不會讓大清旁落他人，就像當初您扶著朕登上皇位一樣。”

    皇太后眼淚落下來，卻顧不得擦，哽咽道：“福臨，你是不是還怪皇額娘答應多爾袞嫁給他？”

    順治這次沒有回避，道：“是，雖然滿人有兄死弟及的傳統，可是皇阿瑪他是大清帝王，他的遺孀怎么可以嫁給別人呢？”

    “況且多爾袞就真的是對您好嗎？朕覺得他只是想羞辱皇阿瑪和朕罷了。”

    “幸好他死的及時，死的快，要不然朕忍不了和他起了沖突，到時候還不是皇阿娘左右為難？”

    “算了，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以后朕都不會再提起，皇額娘也都忘記了吧。”

    “現在朕要和皇額娘說得是大清未來。”

    皇太后來不及高興和福臨徹底解開心結，就聽到他這不詳的話，又驚又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大清未來自然是在你的身上，和皇額娘有什么關系？”

    順治苦澀道：“皇額娘，你看朕的身體還撐得住嗎？朕得想好后路，不能讓大清毀在朕的手里，否則來日朕有何面目面對大清的列祖列宗？”

    “皇額娘，朕精力不足，可能說不了幾句話，還請皇額娘不要太過傷心，傷了身子，大清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皇太后一咬牙，擦干眼淚，道：“好，福臨你說，我聽著。”

    順治松了一口氣，他如今的時間十分的寶貴，不能浪費在無用的安慰和哭泣上。

    他道：“朕準備退位，讓三阿哥玄燁登基，皇額娘輔佐聽政。”

    接著把輔政大臣朝中大事及計劃，一一向皇太后細說清楚。

    皇太后忍住心痛，仔細記清楚，這些年她雖然在慈寧宮養花剪枝，可是朝中之事她也清楚得很。

    對順治的安排，她非常滿意，大臣各司其職，計劃都非常縝密。

    只要不出大錯，按照這個計劃執行下去，直到玄燁十六歲親政就可以完美的交接了。

    當然要是福臨自己做，肯定能做得更好，讓大清更加的繁榮昌盛。

    想到這里她悲從心中來，拉著順治瘦骨伶仃的手，道：“福臨，還不到這一步，讓太醫和民間的神醫都想想辦法，一定能治好你的。”

    順治拍拍皇太后的手，安撫道：“皇額娘，太醫也說過了，朕這病得細細的養著，不能cao心，所以朕才在想著退位，好好治病。”

    皇太后聞玄歌而知雅意，訝異道：“你這是準備出宮？”

    順治點點頭，道：“是，朕不知道能活多久，要是能治好就更好了，可是要是治不好，朕估計也就三月、半年時間了。”

    “這些日子，朕常常想以往的事。對大清，黎民百姓沒有餓殍遍野，滿漢沒有那么尖銳對立，朕自問做得問心無愧。”

    陳近南的天地會還沒有成氣候就被他殺死在萌芽中，臺灣鄭家的情況他了如指掌，只等再造幾艘船，他就可以收復臺灣了。

    可惜老天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只能讓玄燁去辦了。

    “對臣子，朕寬宥愛護，所殺之人都是證據確鑿于國于民有害之人，朕也問心無愧。”

    陳名夏那么多的罪狀，他饒過了他；順治十四年的科舉舞弊，他也只是處置了主事人，而沒有牽連九族。

    等等。

    他自認為是一個寬厚的君主。

    “對后宮妃嬪，朕也是依例依禮，可惜人心貪婪，朕也無可奈何。”

    “對兒女，朕請大儒，有識之士教導，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以后如何長成，得看他們自己了。朕盡力了。”

    “對皇額娘，朕卻有愧在心，朕不是好兒子。以前不理解皇額娘的苦衷，總和皇額娘作對，惹得皇額娘傷心。可誰叫你是我的額娘呢，生了我這樣的兒子，您只能自認倒霉了，希望下輩子生個孝順體貼的好兒子。”

    說完還調皮一笑，皇太后心中疼痛萬分，道：“你這是在剜我的心啊，我何時怪罪過你？即便額娘立即死了，我也從不后悔你是我的兒子。”

    順治笑了笑，繼續說：“對皇后，朕…………最對不起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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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想起以前, 順治心里一痛，使勁咳嗽起來，他忙用力咽下喉頭的血腥, 然后接過皇太后遞過來的水，對擔憂的皇太后, 笑了笑, 繼續道：“對皇后，朕沒有做到盡到丈夫的義務, 反而還狠狠地傷害了她。”

    他看著窗外, 初春還有些冷，可是卻擋不住春天的腳步, 綠樹發出嫩芽, 花開出了花骨朵, 一切都生機勃勃。

    而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第二個春天。

    收回眼神, 他看著皇太后道：“所以皇額娘, 朕想趁著還活著，彌補下她，而她在紫禁城里是不快活的。朕……也不快活。”

    皇太后淚流滿面道：“所以你就丟下額娘想出宮嘛, 你這是不孝, 不孝啊！”

    順治歉疚道：“對不起, 皇額娘, 可兒子只相信您，只能拜托您了。”

    皇太后一抹眼淚, 怒視他, 道：“好，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順治正色道：“皇額娘請說。”

    皇太后一字一句道：“你要好好的活著, 你必須活著。”

    順治柔聲道：“好，兒子會盡力的。”

    說完低頭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太后抿了抿嘴唇，起身背對著順治，道：“既然決定了，那你們就早點出宮，早點養好身體。如果身體好了，就向宮里報個信兒，有空回京看看老婆子。”

    順治自是一口答應。

    皇太后忍住眼淚，快步走出內室，可是卻沒有看到門檻，踉蹌了兩步差點摔倒，幸好在門口的李天勝和蘇麻喇姑扶住了她。

    蘇麻喇姑著急道：“主子，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又大喊道：“太醫，太醫快過來看一下。”

    皇太后制止她，道：“我沒事，快讓太醫去看看皇帝，他剛剛咳嗽得很厲害。”

    “我們回宮。”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既然答應了福臨，她已經要做好。只希望………他能好好的，開開心心的。

    ……………

    清嫵一臉茫然地看著順治，和復讀機一樣復述著他的話：“您要退位，然后出宮去養病？還帶著臣妾？”

    這是什么神展開呀？順治沒駕崩，卻要退位？？

    順治神色淡然，道：“是，你聽得沒有錯。明天就會有圣旨發出，后天我們就出宮。”

    事情都安排好了，連玄燁的登基日程欽天監都已經算好了，他這個太上皇如果還留在宮中的話，新皇登基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況且他迫不及待的想過二人生活。

    只不過看清嫵的表情，他也許想的太好了，她好似并不高興？

    清嫵當然不高興，任誰突然被一大堆驚天消息砸下來，不給反應的時間，誰都不愿意。

    帶上她出宮，總得先問問她好吧，順治可好，直接給安排了。

    她現在又氣又懵，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對他了。

    順治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道：“你不早就說你要出宮嗎？怎么這會兒看起來不愿意的樣子？”

    清嫵瞪大了眼睛，道：“那是以前的想法，現在臣妾覺得挺好啊。”

    她是條咸魚，又沒有上進心和進取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紫禁城生活不香嗎？非要出去闖蕩？

    她突然想起尼楚赫島，驚道：“皇上不會想要去尼楚赫島嗎？臣妾坐不了船，也不想顛簸。”

    順治笑了笑，道：“具體去哪里，等出宮后，你就知道了。放心，我們的日常生活不會有改變的。”

    清嫵心里很想發火，這事情已成定局，他還在賣關子，那只能慢慢去適應了。

    總不會比剛來的時候將要被廢后，還要宮斗的境況好得多。

    她壓住心緒，道：“皇上的身體可以出宮嗎？”

    順治點點頭，道：“放心，隨行會有太醫的。”

    又看著她，道：“你真的不想出宮嗎？”

    清嫵白了他一眼，道：“想不想反正皇上都決定好了。臣妾去收拾東西。”

    一朝天子一朝臣，對后宮更是影響很大，想想康熙后宮那些厲害的妃嬪，她也不想留在紫禁城了，還不如出宮。

    順治拉著她的手，道：“想留下也是可以的，朕只是退位，還是太上皇。”

    只要他不死，太上皇這位置就是進可攻，退可守。

    清嫵斜瞥：“皇上，撩著臣妾玩，很開心？”

    咸魚被迫營業已經讓她很暴躁了，這廝還在逗他。

    而且這么多年她已經了解了他的性格，他做了出了決定誰能改變呢？

    這不是逗她玩嗎？

    順治忍不住笑道：“親，果然最了解朕，去吧，想帶的東西都可以帶走。”

    清嫵撇撇嘴，轉身就走，她當然要把內庫的東西都帶走，總不能出門都靠他吧，她可不窮。

    看著清嫵的背影，順治忍不住笑了，這么多年下來，即便她不喜歡他，可是她還是習慣了他。

    ………………

    圣旨一下達，前朝后宮一片嘩然，可是卻沒有人能阻止。

    順治的身體不好是事實，太醫也建議過無數次讓他靜心養病，如果還在皇位上，怎么可能靜得下心來呢？

    再說了太上皇也是皇帝，也沒有人敢不敬。而且也因為有太上皇的存在，即便皇帝年幼，輔政大臣們也無人敢欺他。

    況且還有一個人老成精的太皇太后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