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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夢回漢家宮在線閱讀 - 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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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反手拉住我,往他身邊扯了扯,我又故意往后蹭了蹭,就這么來來回回了幾次,他終于放棄。

    也不再調笑:今兒晚,老太太那兒有阿嬌陪著。他雖不再把我往他身邊拉,卻是覆著我的手不松,一會兒,又往我身邊湊。我又怕再往后退惹得他發脾氣,也不敢動,只眉毛越皺越緊,隔一會兒便不動聲色抽抽手。

    他微低著眸子看著疊在一起的手掌,輕聲道:前些日子在清飛亭,我問你可記得我在上林苑說的話,你只說不記得,這些日子忙,總找不出時間來跟你說。

    他又用力的攢著我的手,我側了頭憤恨的瞪他,他卻是仍舊低著眸子,殿里的燭子輕輕晃動,像是沒有絲竹伴奏的無聲之舞,殿里朦朦的暈huáng火光,像霧一般攏在他眼睫上,本就略有涼意的臉上,在燭火下一閃一閃,便顯得分外愁qíng不解。

    他繼續道:我想你一定不記得,我就慢慢再和你說,自我登基至今,除了去年新政攬了一些有用的人,到現在也沒什么特別的進展,自趙綰和王臧死后,身邊都是莊青翟和石奮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兵符也還在東宮校尉程不識將軍那里,所以他頓了頓,我聽得有些膽顫,想知道,卻又不想知道。

    權傾天下是一種蠱毒,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心底都有這么一條毒蛇,說不想要不想得到,全是違心,這種獨攬江山高高在上的廣闊,不是女人能彌補的,任何qíng愛都不能與之消抵。正是對這種萬人之上的榮光的yù望,才支撐著幾千年的發展和進步。

    古時河山做局,逐鹿中原,現代運籌帷幄,叱咤商場。千年來,形式不同而已。

    而我,也是一個男人。

    可不想參與其中,卻也是為著劉徹的身份,還有他與韓嫣的一段孽緣。自古王者路無人能伴,注定孤身向前。他是皇帝,我若決計與他并肩,為他清障,他便是不求作為,只安安穩穩的守住祖業,就會有史官為他粉飾歌功,而我,只要參一腳,最終或成功或成仁,抑或尸骨無存罵名千古

    一直以來,怕的便是這退不得進不得的處境,本想他這些日子忙,我已經動作很快了,不曾想今天他竟說起這些。

    我已經算是成功的引了阿嬌的注意,也已明明白白的告訴阿嬌,韓嫣大病一場,便是連十幾年來的苦讀之果也一并忘了去。若是一句無意苦爭讓她放不了心,她完全可以以此為由,跟老太太說了,免去了韓嫣伴讀之職,既是個胸無點墨的,哪里還有什么理由做皇帝的伴讀少傅?更無任何理由常住在宮中。

    我意想,若阿嬌動作夠快,等劉徹忙完了這陣子,回過頭來和我說什么政要機密,見老太太已經親自罷黜了韓嫣,也必不會再提。

    即便是愛,我若一味避諱,想必劉徹這九五之尊也全然拉不下臉死乞白賴,日子久了,自是貴人多忘事,久而久之也會作罷,而我回了韓府,雖不如宮中,自也是不愁吃穿,不求顯赫富貴,好歹混個壽終正寢。

    只現下看來,我這如意算盤打得過于自負了些。若阿嬌刻意隱下這事又該如何?難不成我自個兒跑去跟老太太說?這不明擺著我厭棄劉徹,莫說得罪劉徹,老太太那里也是不大好圓滿的。

    再者,劉徹在我未能全身而退之前,與我說起太多自己的壯志雄心,乃至他的一套爭權手段,便是阿嬌與老太太那方點了頭,劉徹也必不會應允了。

    現在真真是天不遂人愿,要把我與劉徹在這即將駭làng滔天、風起云譎的大漢朝栓在一條船上。

    我不由得皺緊了眉。

    王孫。劉徹捏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掰過去看他,聽我說話你還能走神?他話里僵硬,一臉不悅的神qíng。

    不知怎么,他一旦眼眸微瞇,神色深暗,我便心有戚戚,沒沒有

    他忽的湊到我臉前,我被他捏的臉都有些痛,微微的掙了掙,他索xing雙手捧著我的臉:王孫,你只能想我。

    他看起來像盯住獵物的獅子,極具爆發力和危險xing。

    我是有些怕,但這些日子,我已經適應,越是在這種處境下應該越冷靜理智的與劉徹周旋,我轉了眼神不看他,一臉不耐煩,我整日能見到的人就那么幾個,還能在想誰?你別在這兒沒事生事,給人添堵。

    他唇角微微上挑,一臉釋然,燭火映進他的眼里,晶亮懾人,緩緩的壓過來半截身子。

    我忙伸手推:你

    不容反抗的堵住我的嘴唇。雖然不止一次給他占便宜,但每一次都不啻于五雷轟頂,等腦袋轉過筋來,已經不知道被這登徒子在舌頭上卷了幾回了。

    我亦柔亦剛,竟似乎已經讓他覺得,若不對我bī得緊,他靠著皇家天威或多或少都能揩些油,只怕,我一味的不計較,他便要從揩油發展成豬油蒙心了。

    我的緩兵之計,在他那里卻是將計就計。

    我制造一切機會分解他對我的注意和控制。甚至不惜冒險,一邊與他好生相處,一邊想盡辦法從此躲得遠遠,一生不再走近他。而他亦是表面對我和順寬從,卻又事事透盡一種lsquo;你非我莫屬rsquo;的決心。

    最終,要么我全身而退,要么他大獲全勝。當真是要步步驚心了不成?

    我猛然推開他,一邊用袖子擦嘴唇,一邊按著胸口劇烈的喘著氣咳起來。他伸手輕輕拍拍我的背,我出手一揮擋住他,用極冷漠的語氣輕聲道:走開。

    他微微愣怔了一刻,依舊不顧我的抵觸,將我圈在懷里,我整日看你這樣,都不知該如何是好。自打你病了以后,我總夢見你跟以前一樣喚我lsquo;徹兒rsquo;,可一醒過來,便想起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我聽著他漸漸沉重起來的鼻息,竟也覺得心里難過十分。

    他輕低了頭,額頭抵在我頸窩,我和奶奶為此僵持了好些日子,也一怒之下把東宮外的含露池填了,其實我也不止一次想,若能讓你記起些什么,莫說大漢朝能拿得出的,便是讓我在含露池里跪上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原來,皇帝平民,高官囚犯,在qíng之一事上沒有誰比誰更幸運,動了qíng,就成了命運的乞丐,除了等著它施舍給你,別無他法。

    我張了嘴,竟發現嘴唇也發起抖來,半晌無法開口說話,卻感到他輕輕顫抖的肩膀,一個皇帝也是有如此單薄無措的時候。

    徹徹兒

    我不得不承認,我良心未泯

    許久之后,每每想起今晚,我才發現,那個時候,我便已經走上了那條我一直覺得最愚蠢的道兒。在他說他夢見我喊他徹兒的時候,在他說他動怒填了含露池的時候,在他說他愿自己在含露池里跪上三天三夜換我記憶的時候,在我第一次開口叫他徹兒的時候只是,當我真正明白想法兒回頭的時候,卻陷得太深拔不出來了。

    我一動不動看著漸漸迷蒙起來的燭火,心里疼起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推了推他:吃好了就回去吧,這些日子忙,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改日再說。

    他蹭著我的脖子搖搖頭,我無奈道:我還有一幅畫作了一半,你趕快走,別礙我。

    他這才磨磨蹭蹭的松了手問道:作的什么畫?給我的么?

    什么叫打蛇隨棍上。不過如此吧。

    我冷冷道:不是。我自個兒隨便畫的。說著要摸到坐塌旁的拐杖站起來往擱著絹帛、筆墨的案那兒去。

    他一把拉住我的衣擺:都畫了一晌了,這會兒剛用了膳,坐久了胃里積食,去園子里走走可好?

    我累得很,沒工夫跟他斗嘴,只道:你想去自個兒去,大冷的天,讓我跟你去外面喝風嗎?

    這時候,元安在門外低聲道:陛下。

    他揚聲:進來。

    元安走近恭聲道:都備好了,可是現下就去?

    嗯,給朕加衣。四下望了望,又問道:紅玉呢?

    元安回道:方才說是玉堂的香料快用完了,她親自去取了。

    劉徹不悅道:玉堂別的宮女都是手里端豆腐的?

    一句話倒是不打緊,只是這殿里凡聽得到的,除了元安,都齊齊跪倒一片。我早就習慣了劉徹這風一陣雨一陣的脾xing,只輕輕按了按額角也不cha話。當皇帝的,威嚴自然是頂頂重要。橫豎他不是要人命。我何苦在這小事上讓他失了面子。

    恰時紅玉捧了一只梳妝盒似地物什進來,看了眼下qíng勢,也不由得跪了下去。

    劉徹劈頭便問:朕有沒有讓元安囑過你,你在王孫身邊只伺候他起居用膳,你倒可好,一頓飯的功夫便尋不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