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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駙馬要上天在線閱讀 - 第250節(jié)

第250節(jié)

    羽青鸞很是猶豫。

    第321章

    這事, 羽青鸞對別人連一絲口風都不能透,卻是要和裴曦商議的。

    裴曦真沒想過羽青鸞會退位。大鳳朝歷朝歷代都是一代天子過世,下一代天子才會繼位, 而中國歷史上的退位的皇帝大部分都是遇到造反篡位之類的被退位。羽青鸞如今正剛平定天下、收復居狼,又是在大展宏圖的盛年,她如果再當二十年,妥妥地治理出一個太平盛世。這個時候,她說要退位,裴曦都傻了。

    這么大的事, 羽青鸞不會開玩笑,那一定是深思熟慮過, 并且, 有一定要退的理由。

    裴曦想來想去, 就只有一個理由,應該是為了羽九玄。

    其實之前,他也遇到且考慮過這問題。孩子大了,已經(jīng)能夠獨立生活、有自己的事業(yè)需要奮斗打拼,這時候, 讓不讓孩子接班?讓孩子接班,孩子能有更好的起跳平臺和前程,相反, 則多少都會受到些阻礙限制。他還好說, 他的事業(yè)跟孩子的事業(yè)不沖突,羽青鸞則不然,她的位置就是羽九玄的天花板。

    有羽青鸞在一天, 羽九玄沒法自己做主, 凡事都得以她娘親的意愿為主。

    羽九玄不滿七歲就在南疆坐朝理政, 這么多年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她手里的軍功、虎符、年輕一代的文臣武將,她當天子,無論是從硬件還是軟件都樣樣備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現(xiàn)在的權(quán)勢可以說是達達儲君的巔峰,要么更進一步成為天子,要么頭上頂著個天子,凡事不能自己做主,逐漸平庸。

    母女倆這時候沒鬧矛盾,純屬因為倆感情好,再加上羽九玄剛還朝。等時間久了,難免會有政見不合或起沖突的地方,到時候哪怕羽九玄沒有那心,也會有朝臣想方設法地要拱著她上位,搏得從龍之功。如果羽青鸞不退位,必然要削羽九玄的權(quán)、打壓她,而歷史上倒在這點上的太子實在太多。

    如今母女倆的這個平衡維持不了太久,羽青鸞正是看到這個隱患,才很認真地考慮退位的事。

    裴曦更明白羽青鸞退位有多難,這幾乎等于放棄自己的人生,去成全孩子。她放棄的是天底下最鼎盛的權(quán)勢,是成為盛世明君的人生。

    要治理出一個盛世,不是三五年可以辦到的,那是要經(jīng)過多年累積,甚至半輩子去做的。天下平定的,打造盛世的國策要去實施,這項國策是羽青鸞去做還是羽九玄去做?她倆誰去創(chuàng)造這份足以書寫在歷史上供后世稱贊的功績?在這件事情上,母女二人必然有個人要退一步。

    裴曦不能去勸羽青鸞退位,也不能勸她不退位。他仔仔細細地想了很久,問羽青鸞,“想聽我的看法嗎?”

    羽青鸞點頭。特意和他商量,自是要聽他的意見的。

    裴曦說:“如果把當天子看作是自己的人生,退位對自己而言會是場災難。如果把當天子看作是份職業(yè),那就是換份工作的事,就還可以有很多選擇。”

    羽青鸞若有所思地問:“換份工作?何意?”

    裴曦說:“這就好比,一個企業(yè),你如今是總裁,全權(quán)負責公司的經(jīng)營,你把總裁的位置讓出來,自己掛個更高的虛銜職位拿股份分紅什么的,例如股東呀、董事呀之類的,然后就可以這邊領著薪水拿著錢,那邊再去干別的投資做買賣。”

    羽青鸞皺眉,問:“另起爐灶?可與國祚……”“有礙”兩個字沒問出口,咽回去了。可以做別的不相沖突的。她道:“你繼續(xù)說。”

    裴曦說:“你可以先問問自己,有沒有自己喜歡做的事,預想下自己不當天子后想做些什么,過不過得了那樣的生活,要是能接受就退位,要是受不了,讓元兒盤著。”老婆孩子,老婆是首位。

    羽青鸞突然被觸動。她從小到大,做事情從來都是需要或不需要,喜不喜歡是最不需要考慮的事情。突然之間,裴曦告訴她,可以先考慮喜歡或不喜歡。

    裴曦對羽青鸞還是了解的,說道:“要是不當天子的話,可以自由飛翔一下……”他的話音剛落,就見羽青鸞的眼睛一亮,趕緊說:“我這里指的自由飛翔不是指的字面意思,是指自由自在的意思。”

    羽青鸞則如醍醐灌頂般,突然悟了。

    她可以去跳降落傘了!

    她可以離宮、離京出去狩獵了!

    她可以想去看修天子陵就看修天子陵,想在山里窩一個月就在山里窩一個月了!

    羽青鸞的眼睛徹底亮了,一雙眼睛冒著賊光地看著裴曦。

    裴曦被她看得渾身發(fā)毛,下意識地揪緊自己的衣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她,說:“你……淡定點。這么大的事,慎重考慮。你……你這樣子,有點嚇人。”他老婆,虎起來是真的虎,浪起來的時候,元兒都比不過她。畢竟,元兒出征,那是從來不親自提刀長戰(zhàn)場,這點隨他。羽青鸞,頭皮上現(xiàn)在還有塊疤呢。

    羽青鸞有些激動,對裴曦說:“容朕好好想想。”她想著裴曦的賽馬場還沒開起來。之前朝廷打仗,騎兵和軍驛司要大量用馬,戰(zhàn)馬一直不夠用,賽馬場目前還只做馬匹繁育,但已初具雛形。她可以和裴曦一起開個賽馬場。

    海鎮(zhèn)的度假山莊,她一直有聽聞,只在剛建的時候去過。那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一片海灘,幾間木屋變成了城。

    她當天子,離京都難,去南疆就更是奢望。來回兩年時間,天子出巡,所用的花費開銷非如今的國庫可以支撐,且會有危及國祚的憂患。她若是退位,出行只需要帶上幾百護衛(wèi)即可。

    她退位后,可以搬回宮外的府邸,不用每日惦記裴曦會不會在宮門落鎖前趕不回來,也可以和長樂她們那般打麻將到深夜才回府。京城的夜市街,她亦是可以去逛逛的了。

    裴曦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羽青鸞的神情,雙手遞了杯茶給她,又再說了句,“淡定。”他看著她兩眼放光的模樣,以及臉上那向往的神情,怕得要死,就怕羽青鸞這會兒已經(jīng)腦補到飛行翼裝上,超嚇人的。

    羽青鸞輕輕地“嗯”了聲,說:“我讓位給元兒,并無后顧之憂。”她皇爺爺、父皇那樣的處境,讓位給兒子,性命都將難保。她家元兒卻是極好,連焦明和金翅都能照料得妥妥當當。

    裴曦滿臉呆滯地看著羽青鸞,心說:“這就是……已經(jīng)鐵了心要退位了。”一下子,有點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地好。他“咳”地咳嗽了聲,問:“你這……樣子……是不是……太隨便了點?要不要再慎重考慮下?”關鍵是給他留點消化的時間呀。

    吃過午飯,老婆找他商量要退位的事,這一會會兒功夫就定下了?

    他都沒做好心理準備。

    羽青鸞應道:“自是應當慎重。”她退位有諸多事情要安排,如權(quán)勢平穩(wěn)交接、老臣們的安排都需要時間。

    她冷靜下來,又仔細斟酌退位的事,反復衡量,最終仍是覺得她退,比壓著元兒退要好。她退了,可以過一些以前沒有嘗試過的生活,若元兒退讓,失勢的太女,日子將會極其難過,甚至會有危險。

    羽青鸞的心中已有盤算,但事情需要先安排好,才能正式提上議程,于是這事除了裴曦外,一絲口風都沒往外透露,依然坐朝理政。

    天下平定,疆土統(tǒng)一,與有戰(zhàn)事時是大不一樣的,其中諸多事項需要提上議程。其一,鐵礦。

    裴曦有意放開鐵礦開采,以大力發(fā)展民生經(jīng)濟,羽青鸞必須還考慮到一點,國祚傳承。

    鐵礦、軍械鑄造,一直是由裴曦在cao持,旁人,連同朝廷都無法插手。之前裴曦不斷受到攻詰、參奏,也是緣自于此。鐵之利,過于巨大。鐵礦是掌控在朝廷手里,還是掌控在天子手里,有時候是有區(qū)別的。當天子勢微之時,朝堂上,未必是天子說了算。

    鐵礦、軍械,都是由裴曦一手cao持起來的,羽青鸞并不樂意讓旁人以朝廷的名義接手裴曦的產(chǎn)業(yè)。采礦的、冶鐵煉鋼的、打鑄軍械的都是裴曦從奴隸培養(yǎng)起來的,有些人已經(jīng)用了二十多年,極為得力。如果把鐵礦、軍械收歸朝廷管轄,首先,這些人采用的接觸的一直是裴曦的那一套管治,很難適應得了朝堂,其中的許多人會像裴曦的戰(zhàn)奴那般,在被提拔進武部后,又丟了前程甚至性命的。技術人才,折在權(quán)勢爭斗上,會很可惜。

    并且,她不想讓除天子以外的其他人染指軍械制造。大鳳朝的疆土太大,一旦天子失去這把利器,國祚危矣。

    她將軍械和鐵礦區(qū)分開。

    她在開采鐵礦上,接受裴曦的建議。鐵礦收歸朝廷管治,可由朝廷直接開采,或者是由其他人向朝廷買下鐵礦進行開采,其開采受朝廷監(jiān)管。

    南疆、朝城的兩座由裴曦掌握的兩座露天大鐵礦,仍舊屬于裴曦的私產(chǎn),正常開采經(jīng)營,再按照朝廷稅收制度交稅即可。其它地方的鐵礦,則視情況由朝廷直接開采或者是出售開采權(quán)。

    羽青鸞在放開礦鐵開采后,便又放開了臥牛山關卡,打通從原來的大野國國都、如今的大野府到京城之間的商貿(mào)通道。裴曦在朝城、草原都有很多商業(yè)規(guī)劃等待實施。她需要在退位前為裴曦把里面諸多不便的地方鋪平理順,不然,一旦她退位,裴曦便難再有如今的便利,他的那些商業(yè)規(guī)劃很可能因此夭折。

    羽青鸞想看見裴曦描述草原盛景。

    茫茫的大草原上,青青草叢間,散落著無數(shù)的牛羊牧群。它們小的數(shù)十、數(shù)十牛一群,大的數(shù)萬頭一群,遠遠地看去,青山間仿佛夾雜著大片白云……

    商道上,騾鈴聲不絕于耳,往來的商隊前不見首,后不見尾。他們馱著稻谷、食鹽、海產(chǎn)運往大野府,又將大野府的牛羊群趕往大鳳朝的其它各地。

    如果臥牛山的關卡依然在,不要說商貿(mào)往來,連通行都難。

    羽青鸞拆除臥牛山關卡的同時,又下達了拓寬臥牛山山道的命令,同時派出工部的人從京城的另一面,修一條繞過臥牛山通往大野府的路。沒有天險阻隔、道路通暢,草原的千里之地,才能真正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她下詔書頒布政令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且這些事情都不是三年兩載能做完的,繼續(xù)干下去,似乎又有沒完沒了的趨勢。

    第322章

    羽九玄回到京城, 頭頂上有娘親鎮(zhèn)著,又有朝臣們盯著,行事便不能再像出征時那般放開手腳, 得注意不能落人把柄。

    她出征的這三年,掌管了大鳳朝最大的兵權(quán),卻又疏遠了朝政,隱約有些難安。

    她掌握的可是天子兵權(quán),如今她娘親正當盛年,遠不是她作為太女該掌大權(quán)的時候。這時候想有所圖謀的人都不需要去猜她有沒有造反的心, 只需要拿她權(quán)勢過大危及天子趁機挑點事,都夠她受的。她又不能像她爹那樣出于避嫌, 便讓出朝政。她是太女, 在這朝堂上得有三分立足之地才能穩(wěn), 不然,又該有人說她難當大任,想廢太女擁立他人。她爹講的那些廢太子的故事,大鳳朝被病逝的那些嫡長子、太子們的前車之鑒,還是很嚇人的。

    好在父母待她極好, 一直護著她。

    羽九玄的策略就是少叨叨,凡事自己少拿點主意,多問問娘親的意見, 盡量順著娘親的意愿來, 娘親沒有說要交給她的差使,盡量不要去攬到自己手里,哪怕是有人稟報到跟前, 也照朝廷的章程送奏。

    她看著她娘親放寬鐵礦開采、拆除臥牛山關卡、修商道, 大刀闊斧地治理天下, 果斷地避開了她娘親的鋒芒,除了辦好娘親交給她的差使,便是盯著禮部cao持她九月份的大婚事情,要是閑得無聊便溜出宮去找云馳,或者和羽翎軍在皇宮校場打馬球、玩蹴鞠。

    羽九玄正是年輕精力旺盛的時候,且打小在南疆開始便每天忙著處理各種事務,腦子里每天盤算的都是朝堂和國計民生,驟然之間,這些事情不能再輕易地隨便插手,是真……不習慣。

    例如,鐵礦之事。她贊同鐵器普及,但大鳳朝的鐵礦要想像她爹上輩子那樣能讓民間開采,實屬不妥。大鳳朝現(xiàn)有的鐵器用途、用量都是能算出來的,她爹手里的兩座大鐵礦足夠供應如今天下的需求,真沒必要把再開其它鐵礦。私人開采鐵礦,再讓各府的護衛(wèi)、商隊把鐵甲衣裝備起來,實在不利于朝廷安穩(wěn)。

    羽九玄覺得,她娘干這事,八成跟她爹的商業(yè)規(guī)劃有關,而但凡涉及帝君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拂逆鳳鳴天子,不然,就得當心鳳鳴天子的天子劍。她只能先看看她娘下一步的舉措,怎么管治民間用鐵,再琢磨怎么進言比較妥當,不會跟她娘吵起來。

    大鳳朝歷史上,還沒有吵贏過天子的太子,她也不覺得自己吵得過鳳鳴天子。

    羽九玄打完馬球剛回到自己宮里,正泡著澡再次琢磨鐵這項關系到國祚民生的事,她娘的女官過來傳話,鳳鳴天子要見她。

    羽九玄沐浴完,渾身清爽地邁進她娘親的宮殿,發(fā)現(xiàn)偌大的天鳳宮正殿里空無一人,只有鳳鳴天子坐在主位上埋頭批折子。

    她用眼角余光迅速環(huán)顧圈四周,發(fā)現(xiàn)確實連個近侍女官都沒留,不由得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什么事,讓人參奏要挨訓了?她立即恭恭敬敬地跪地行大禮,叩首:“孩兒見過娘親。”跪姿說有多標準就有多標準,態(tài)度擺得說有多好就有多好。她想來想去,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沒什么紕漏,若是真說有,那便是不務正業(yè)了點,好玩樂了些,出宮的次數(shù)多了些。太女,太上進,有想當天子的嫌疑,稍微松懈點又容易被參奏耽于玩樂。

    羽青鸞翻了翻手里的折子,便放到一旁,準備全部留給羽九玄待會兒拿回去批。她說道:“起來吧,上前說話。”

    羽九玄謝禮,起身。她發(fā)現(xiàn)鳳鳴天子似乎沒有心情不好,在正常水平線上,想是即使她有不妥,應該也只是她娘親提點幾句,告誡一下。她上前,就見她娘親離開天子大位,挪到旁邊花廳軟榻上。

    羽九玄跟過去,在她娘親下手旁的圓凳上坐下,眼神示意一圈四周,說:“您這樣,讓我挺忐忑的。我要是犯了什么錯,您直說,我回宮閉門思過去。”

    羽青鸞說:“你的婚事,禮部不敢有差池,你不必成天盯著,禮部的凳子都讓讓你坐平磨光了。你爹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有哪些,你都是知道的,你將你爹手里那些沒有明確劃定歸于你爹的私產(chǎn)還是歸于朝廷、或天子的產(chǎn)業(yè),都劃為你爹的私產(chǎn),到衙門登記造冊辦好契書。”

    羽九玄立即起身,跪地,行禮,說:“娘親,此事……”她頓了下,說,“軍械生產(chǎn)作坊,若公然劃為父親的私產(chǎn),在朝堂上怕是會掀起風波。”

    羽青鸞抬起頭,目光直視羽九玄,問:“不能辦?”

    羽九玄想了想,說:“您得給我一道詔書,天子特賜允許我爹開設軍械作坊,我拿您的詔書去過契。”她挺懵的,好端端的,怎么要給她爹辦契書。她爹的產(chǎn)業(yè),有一半算是她娘的,畢竟要是沒鳳鳴天子這個當家主母在后面撐著,很多買賣早叫人撕吞光,黃了。天子碗里的東西,即使沒有契書,也沒有人能搶。她爹的產(chǎn)業(yè),單獨擬契,純屬沒事拉事。

    她思量間,忽然聽到她娘冒出句,“我已經(jīng)決意退位。”

    羽九玄愣了愣,抬起頭,滿臉霧水地看著她娘,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鳳鳴天子說的是什么。

    羽青鸞再次說道:“我決定退位。做天子袍服、cao持繼位大典,你的十二門郎將也需要挑選,玄甲軍、南疆、大野府的駐守大將調(diào)派以穩(wěn)固新帝地位,都需要時間。你先行監(jiān)國、定下繼位之期,待大婚之后,諸事辦妥之后,再行繼位。”

    羽九玄滿臉呆滯地跪在地上看著她娘,愣是沒有消化掉她娘親話里的意思。鳳名天子要退位?鳳鳴天子最近連番舉措意在開拓一個前無古人的大鳳朝盛世,突然說要退位?她娘親這時候廢太女殺孩子的可能性都比退位的可能性大。

    羽九玄長這么大,頭一次,破天荒地被她娘親給嚇到了。要不是知道她娘爹有多疼她、多護著她,真得以為她娘親是要病逝她。這陣勢,實在太像。她麻利地把隨身帶的虎符從袖子里取出來,雙手放在她娘親手邊的茶幾上,說:“孩兒這便回宮閉門思過,無詔絕不出宮。”

    她這次是真有點怕,也突然有點委屈。她已經(jīng)盤得很乖了,還被娘親這么敲打。可她在軍中的權(quán)勢確實太盛,她出征打居狼三年,她爹娘都全部放權(quán)給她,這使得如今軍中的將領幾乎都是她提拔起來的,且都是與她年輕相仿或相差不多的年輕精銳。這使得朝廷中私底下有些軍中新人換舊人的議論。他們議論軍中有新人換舊人,未必不會讓人有心多想,她是想新人換她娘這個舊人。她當太女,掌的是她娘親的權(quán)勢,娘親想要有大作為,收回權(quán)勢是應當應份的事。

    羽九玄迅速思量完,也冷靜了下來,重重地以頭叩地,接受這個安排。以前,她能夠盡情地作為,那是爹娘愿意縱容,她的行為其實已經(jīng)遠超歷代儲君該做的事,便是她父親上輩子的世界,也沒有這樣的儲君。她是該吃點教訓,好好反省自身。

    羽青鸞看看虎符,又再看看羽九玄,微不可聞地輕嘆口氣,伸手把羽九玄拉起來,便見平日里神采飛揚的女兒突然之間蔫了,不由得有點心酸,問:“在你心里,你娘親便是這般防備你的么?”立即歸還虎符,連主動禁足的話都說出來了。

    羽九玄低頭回道:“是兒臣僭越。”

    羽青鸞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性子。在你出征居狼之前,朝中諸多事情,包括軍械、封地、各府縣官員的委派,你都能當如何辦便如何辦,直接決裁,沒有顧慮。你出征之后,朝堂之事,發(fā)言少了,奏折,無論巨細,都呈報到我這里,唯恐出差錯。元兒,你在害怕。”

    羽九玄輕聲說:“沒有哪一朝的太子能在他的父親盛年時有我這般盛的權(quán)勢。我做別的事,犯了錯誤,有您和爹爹護我,不必有顧慮,故我心安。您是我娘親,又是天子,您若不護我,我……”她苦笑一聲,說:“我又不能造您的反,只能束手就擒。”

    羽青鸞倒是坦然,說:“你若是有反我的本事,便是造反,亦是無妨的。”她生養(yǎng)的孩子,若真有反她的本事,強過她百年之后護不住自己的強。做父母的終歸是要老去的,孩子們也終于是要自己存活的。

    羽九玄沒法接她娘這話,再說下去,她怕傷到母女情份,也不想讓家里關系就此惡化。她說道:“兒臣這便回宮思過。”俯地,叩首,拜別。

    羽青鸞見羽九玄不信,悠悠地掃她一眼,抬出裴曦,“我退位之事,在五月初便同你父親商議過了。”

    羽九玄徹底懵了,傻了。退位,跟她爹商議過?

    羽九玄聽到提起她爹,心頭立即穩(wěn)下大半。有她爹在,哪怕是娘親要捶她,爹也能護住他們。可她娘親退位……怎么可能!羽九玄怎么想都覺得病逝太女的可能性比她娘親退位的可能性大。退位,瘋了吧,哪有主動退位讓權(quán)的天子,還是天子正在盛年的時候。

    她娘如果說要病逝她,那都比這樣子好辦。大不了豁出臉,抱著娘親的大腿哭一哭,小命總能保下來的,茍一茍,再找爹求求庇護,說不定又活過來了呢。

    鳳鳴天子說她要退位?瞧瞧鳳鳴天子最近頒布的詔書政令,哪一條是像要退位的?那勢頭,妥妥的是準備再干二十年!再生一個孩子培養(yǎng)成儲君都夠時間。

    羽九玄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娘是要退位。她跪在地上,頭一次不知道該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