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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駙馬要上天在線閱讀 - 第49節

第49節

    天子把弩交給司馬, 令司馬府召集工匠, 再加以改進。裴三郎不滿八歲,他用的弓是最小號的牛角弓,拉力有限,如果換成披甲人使用的大弓,或者改成更大的弓、更長的箭,不難想象出能射出的距離和殺傷力有多大。

    裴三郎母子進宮的時候,一個是身受重傷被抬進來的,一個是嚇得渾身發軟被抱進來的,只有自己,連點行李都沒帶,裴三郎裝銅錢金子的荷包和腰上別的小銅刀都讓宮門口的披甲人搜走了。

    母子二人出宮的時候,除了這陣子他們穿戴過的衣服飾品還有四千三百兩金子。

    三百兩金子是裴三郎的,其中二百兩是因為裴三郎造出了臂弓,天子賞給他的,還有一百兩則是因為挨了打,長公主給他的安撫金。

    他老娘就很牛披了,因為當街被追殺……啊,不對,是不惜以身犯險拆穿暗甲人、太庶府、太衛府和公侯勾結的陰謀,天子親賜嘉獎,封她為鎮國夫人,還賞她一千兩金子。更牛披的就是,他哥襲爵缺金子,他娘愁錢,皇后娘娘自掏腰包,幫她娘把這三千兩全貼補上,還讓天子賜她娘一座鎮國夫人府,就在公侯大街上。

    公侯大街,世代公侯之家才能住的,住在那里的,不是皇子、庶皇子的后代就是長公主、公主們的后代。

    他娘跟皇后到底是怎樣的交情!

    裴三郎感覺自己有限的智慧已經思考不出來,他不敢去想自己的老爹和天子的頭上是不是各有一片青青大草原,唯有跟著他娘感激涕零地叩謝皇后大恩。

    他們叩謝了皇后,來到天凰宮門口,護送他們離開的披甲人已經就位。

    足有百人隊伍的披甲人,由一位親隨軍百夫長領隊。

    那百夫長叫井康,是天子派來保護他的。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還確認了遍,千真萬確就是來保護他日常出行的。

    他忽然覺得,他造弩是不是惹出大事來了?

    他都已經無詔不能離京,也不差再有一百個親隨軍跟著,換個角度想,不僅威風,安保還升級了。

    天子和皇后又是給金子,又是賜宅子,還派披甲人保護,這是明顯看到價值劃拉到自己手里捏著要重用,就應該還好吧?至于會不會掉馬甲這種事,大不了到時候把自己往天神投胎上面掰。

    裴三郎有點忐忑,又沒有更好的辦法,跟藏拙受窮、跪地吃土、被人隨意一腳踹死相比,他選擇活得更有價值和尊嚴,至少他現在能值天子派一百個親隨軍保護。

    裴三郎很快做完自我心理疏導,又恢復了平常心。

    都在內城,皇宮距離他家不是很遠,沒多久就回到鎮武侯府大門口。

    他的馬車在門口停下,門仆飛奔入內稟報,然后匆匆迎出來的不是管家和他的武課師傅他們,而是他的世子嫡親大哥。

    那場面嘛,就是一時間,互相都有點傻眼。

    他沒想到他大哥會在這里。

    他大哥沒想到會有這么多親隨軍護送他們回來。

    裴三郎下車,到他大哥跟前,正準備按照禮法跪下去叩頭行大禮就被他哥一把扶住免了他的禮,然后鎮國夫人又免了世子的禮,一家三口進屋說話。

    裴三郎邁進門,便吩咐管家,“在后院給親隨軍安排住處,他們的吃住花銷算到我這里。”親隨軍是天子的,不用他開工資,但人家來保護他,總不能讓親隨軍還回家吃自己住自己吧。

    鎮武侯世子的步子一頓,忍住回頭的沖動,待進到正堂,剛想開口問話,就見到有親隨軍抬著箱子進來,那箱子上面還有沒啟封的封泥,印著:“太內司庫金五百兩”。

    八口裝有五百兩金子的箱子抬進來后,又抱進來三口裝有一百兩金子的箱子。

    一家三口等東西都抬進來,仆人們都撤了下去,才互相問怎么回事。

    鎮國夫人問世子怎么來了。

    世子說,聽到她被當街刺殺成重傷,三百戰奴全部戰死的消息,他爹不能離開封地進京,就讓他帶了三十個披甲人、二百戰奴和家里所有的金子日夜兼程地趕來了。姜二郎來過一次府上,告訴他,他們母子有皇后娘娘照拂,一切都好,請他稍安勿燥,近日京中頗亂,還是安心留在府里的好。

    裴三郎憋了好久,終于能問了:“娘,皇后娘娘為什么會把你安頓在她的宮里養傷?又為什么會送三千兩金子給你讓大哥襲爵?”

    鎮武侯世子:“……”能襲爵了?有金子了?皇后娘娘賞給娘的的?

    他原本都以為這輩子湊不齊襲爵的金子了。三郎能掙,還愿意照拂兄弟們,父親進京又帶回一千多兩子金子,又讓他看到些希望,以為至少還要等上些年,沒想到竟然……今年就能襲爵了?

    鎮國夫人不能說她跟皇后有一起抓戰俘野人賣成奴隸的交情,只含糊地說了句:“當年我曾追隨過皇后,至于這三千兩金子……既是皇后娘娘體恤,也是因為你那……臂弓。”她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她說:“皇后娘娘讓大郎襲爵,我和你們父親進京住進鎮國夫人府?!迸彡埔u爵,繼承爵位和封地,他們兩口子就是老侯爺和老侯夫人了,品級仍在,仍住侯府,老侯爺無詔仍舊不能擅自進京。

    天子和皇后賜下鎮國夫人府,讓他們搬出去住,那只有一個原因,三郎年幼,還需要父母照顧,自然要跟著他們一起搬過去,由此將三郎以及他造出來的那些物什跟鎮武侯府徹底分開。

    鎮武侯府住在武侯街,與那些有封地有甲兵有武力的武侯們往來便利,三郎是斷然不能再住在那里的。

    鎮國夫人府所在的公侯街里的許多人家早被他們得罪得死死的,那是殺親的仇,沒得解,他家能有今天仰仗的又全是天子皇后,自然不用擔心他們跟那些公侯府上勾結。他們遷過去,再派親隨軍保護,亦可震懾周圍那些公侯。

    鎮國夫人再次查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后,才把其中關節掰碎揉爛了講給兩個兒子聽。

    裴昶看向裴三郎的眼神透著豎然起敬。能讓天子皇后如此,三弟真是厲害!

    裴三郎懂,帝王心術嘛!

    他跟他大哥保持距離,省了天子猜忌,也挺好。

    不過,就他大哥那窮封地,皇后的金子只能救急,救不了窮。

    鎮武侯世子要襲爵,不是有金子就行的,還得回去找鎮武侯,他必須要有鎮武侯的親筆請奏和鎮武侯大印隨著三千兩金子一起到太內司才行。

    這已是七月下旬,已是秋收時節,封地也有很多事。

    裴三郎母子二人在京城沒事,世子便要趕回去忙秋收。一年里的收成全指望秋收,是賺是賠有沒有金子剩下都在這時節,再有年底進京的貢品也得籌備。

    自家人,他大哥待他挺好的。他剛到朝城莊園的時候,他哥沒少在背后幫他。他開作坊,他一個七歲孩子派管家仆人出去大批量買毛皮,能沒挨宰也都多虧了這個大哥處處幫襯。

    他上輩子,都要被重男輕女的父母打死了,弟弟縮在旁邊連聲求情阻止都沒有。這輩子,他大哥在襲爵那么缺金子的情況下,他爹給了他一個七歲孩子二百兩金子,他大哥沒有說半句不是,還在暗地里幫他。

    裴三郎做不出冷眼看著兄弟們不好的事來。他哥要回封地,他從宮里出來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兄弟倆很可能再找不到這樣說話的機會,于是拉著他大哥聊了聊朝城經濟的發展。

    首先,要想富,先修路。從朝城到魯城的路要修通,臥牛山那條路千萬別省。

    地里的產出有限,臥牛山是個好地方,人工播種野生養植可以走起,蘑菇、木耳采下來烘干制成干蘑菇、干木耳賣,各種野生動物也是項產出。如果發現有野菜,試著挪到莊稼地種種,如果能夠種出來能賣得比糧食貴。

    沒有烘干機,土法烘干,搭個炕,下面是灶眼,上面鋪塊大石板,再用罩子起來,加上鼓風機,小火慢烤熱風吹干。

    養殖雞、鴨、鵝、牛、羊等家禽牲畜,糞便收集起來,曬干了可以賣肥土的糞肥,也可以建糞池自己漚肥,播種的時候施一次肥,長苗的時候再施一次,到開花的時候還施一次,保證作物的產量會高很多。

    他不是干農業的,那些經驗也就是在鄉鎮長大、去到鄉下見過別人怎么種地看來的,只能提供大致方向,具體cao作還得他哥自己慢慢琢磨。

    小半個時辰就聊完了。

    鎮武侯世子和鎮國夫人聽得直愣神,然后都挺好奇裴三郎的肚子里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沒有倒出來。

    裴三郎叫來仆人帶著自己的三百兩金子回屋,留下鎮國夫人和鎮武侯世子母子倆面面相覷。

    鎮武侯世子很是膽戰心驚,問:“三郎來京后,就一直如此?”仿佛三郎在路邊撿塊石頭都能變成金子,還半點都不掩飾,叭啦叭啦叭啦就倒出去了。

    鎮國夫人說,“你有爵可襲,他沒有,你們各有不同。”不過她還是叮囑句:“你若不想英年早逝,切不能如三郎這般cao之過及?!?/br>
    鎮武侯世子點頭應下,被幼弟嚇得手腳都是冷汗,卻已經無可奈何。眼下他三弟的事,父母都已經不太能插得了手。

    第68章

    裴三郎把金子送回院子, 先把自家后院安排好。

    這些天他不在府上, 但有管家、武課師傅和護衛長,一切仍舊井井有條。

    當時府上遭到襲擊,武課師傅和護衛長的應對都相當及時給力,他的隨侍小廝刑戰更是直接擋在他的前面拿自己當人形rou盾, 且不管有多少用,這護主的心還是蠻讓人窩心的。

    他又不是摳門老板,當即給武課師傅和護衛長一人發了兩貫錢,相當于兩人兩年的正工資。

    隨身小廝的名字叫刑戰, 還是他給起的,奴隸身份,拼死護主是應當應份的事,重賞錢財就不合適了,不過賞還是要賞的, 再過兩個月天氣就該轉涼了, 于是裴三郎夸贊了他一番,賞他幾身過冬的皮襖, 給了他一串銅錢零花。

    刑戰感激地拼命叩頭,連聲說保護主人是他份內的事。

    裴三郎說:“你當時如果是躲了,早被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但你能擋在我身前護我,我自然是要賞你的。”

    那些拼命作戰的戰奴, 也都賞一身保暖的皮襖冬衣, 那些怕死往后縮的戰奴, 降為苦奴。

    戰奴到府上已有大半年,有些已經跟女奴成親,甚至還有了遺腹子。死去的戰奴,一人一副薄棺材,拉到城外葬了。他們留下的遺孀也都得到些照顧,例如換些輕松的活計,如果有懷上遺腹子的女奴,做些輕松的手工活再把吃食換成細糧每隔十天有餐rou,讓人家把孩子好好生下來,如果戰奴原本有姓名是淪落為戰奴的,讓孩子跟著戰奴姓原來的姓,如果沒有,他賜個姓,也算是給人家留個后。

    零零碎碎的一樣樣安排下去,先把自家的人心穩定下來,之后便是備上禮,到街坊鄰居家去感謝他們仗義出手相助。當時府上只有一百個戰奴,外面好幾百人砸院門翻墻,院子里還有死士,如果不是鄰居們幫忙趕跑那些人,那是真擋不住。

    救命之恩,總是要謝的。銅錢送上,肥羊和絹布也送上去,讓人家能得些實惠。

    他謝完街坊鄰居們后,他那八個股東小伙伴們全趕到他的府上,對他是一通關懷慰問,順便交流京中消息。

    他在宮里的這段時間,京中又抄了好多家,這次是從公府、侯府、太庶府、太衛府官員、披甲人乃至一些豪商都被抄了,可以說是從上抄到下。

    那是真的在密謀造反。

    私造兵械培養暗甲人的那些人沒派死士追殺鎮國夫人。他們想要擁立的主子都被滿門抄斬了,哪怕恨裴三郎恨到咬牙切齒,現在群龍無首,內部四分五裂,都蟄伏了起來。哪曾想,又一次倒霉地遭到了上次公侯留京案的那些人的家眷的連累。

    那些人的家財、爵位都沒了,對鎮武侯府和匯通錢莊的仇恨可想而知。

    鎮武侯夫人讓很多暗甲人白忙大半個月還損失慘重,令許多暗甲人痛恨不已,她還拉著金子出門惹得暗甲人群起出動,于是那些公府便決定黃雀在后,派出死士意圖把鎮武侯夫人母子二人一起除掉,劫走裴三郎放在府中的金子。他們買通太庶府和太衛府想讓其收拾干凈頭尾,再把這些推到鎮武侯夫人頭上。之后,沒了銅錢精,匯通錢莊的主意也不是不可以打。

    太庶和太衛跟暗甲人之間就更有不可言說的微妙關系,鎮武侯夫人一再把主意打到暗甲人頭上,他們也怕她掀出更多的事,于是還是覺得配合一二,讓她自取滅亡的好。

    哪料到,她只帶了三百戰奴,卻在一千三百多人以及近百死士的圍攻下還能逃掉。她的那些戰奴中竟然會有那么多死士拼死護她突出重圍。她一個女人,帶傷跑了整整五條大街,一直逃到匯通錢莊外,讓裴三郎的幾個同伙給救下了。

    太庶和太衛本想先下手為強,率先給鎮武侯夫人定罪,哪想姜二郎的腿比他們還快,天子更是讓親隨軍把鎮武侯夫人抬來跟他們對質,之后皇后還出來把鎮武侯夫人接到了天凰宮,再然后,親隨軍出動把太庶府和太衛府上上下下全部拿下不說,全城挖地三尺地搜捕暗甲人、野人和銅器,到處查找兵甲的來源,最后查到了地下兵甲鑄煉作坊。

    拷打之下,那招供出來了……比公府上搜出兵甲要可怕得多。

    太庶和太衛早就倒戈,朝廷中還有眾多官員以及封地在外的公侯都牽涉在里面,甚至有人招供,原定是在今冬天子出城到神鳳山祭祖時動手。

    結果,他們還沒動手,公侯府搜出兵甲,要擁立的新帝還沒起勢就人頭滾落了。上次的事,在里面遮掩清理首尾,保護住大伙兒的,不是別人,正是主審官之一,太庶!

    姜二郎提起這事,到現在仍是心有余悸。城中有那么多的暗甲人和野人,再加上太庶和太衛,未嘗不能成事。他爹可是天子近臣,反賊如果奪得帝位,他滿門不保。

    這事不是裴三郎的專長,他玩不轉,只能聽聽。

    朝政這種事,他兩輩子都沒經驗,不予發表意見,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賺金子,跟隨爹媽的步伐抱緊天子的金大腿。雖然京城很亂,但那仍舊是天下第一大粗腿,十萬親隨軍披甲人一動,那些反賊也全滅了。

    裴三郎真心覺得,那些人能被他們這些小打小鬧的場合兩次拖下水,倒霉是一定的,水準也肯定不太高。

    他見過小伙伴,第二天到錢莊盤過賬,便去看他的幾個作坊。

    作坊都上了正軌,他在不在其實區別不太大,裴六、裴七管得挺好的。

    兩個小伙子在京里管了半年作坊,早不是年初那滿臉風霜的貧困戶模樣。兩人不用風吹日曬天天在校場摸爬滾打,皮膚養白了,臉上和手上的開裂也都沒有了,穿著上等的絲綢衣服,再配著遺傳了鎮武侯那高大的體型,很是有些氣派的富貴人家模樣。

    他倆替裴三郎管著內供買賣,早已今非昔比,不少士族豪商甚至公侯府上都委婉地透露想與二人結親的打算。公侯府上的嫡女,他們是不要想的,庶女。

    這兩人不想娶庶女,哪怕是公侯府上的庶女也不想,他們想娶的是士族家的嫡女。

    他們知道自己有今天靠的是誰,也知道裴三郎在風口浪尖,跟誰結親,還得聽裴三郎的才穩妥。

    他倆見到裴三郎,便都提了這事。

    裴三郎來到這世界,最了解的別家女郎是天子家的嫡長女,最熟悉的別家也是天子家,畢竟一個屋檐下住過嘛,至于其他人家,就連他那八個小伙伴家里是什么情況他都兩眼一抹黑,可不敢替人保媒,那回答都是讓他們找鎮武侯。

    鎮武侯的兒子,鎮武侯自己管去。

    裴三郎檢查完幾個作坊,他大哥該出發回朝城了。

    裴三郎跟他哥商量,朝城來京路上不好走,那些能在京里采買的貢品,他和娘在京里先備上,到時候大哥再跟他結算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