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干什么？自然是復(fù)習準備補考了！

    不然會被送回去曬鹽（相豬）的。

    看著那兩個逐漸靠近，最后直接勾肩搭背的家伙，考試名列第10名的優(yōu)等生八斗疑惑地抓了抓頭。

    十二少和克雷啥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吊車尾的世界他不懂啊！

    晚上封愷回來，寧鋸子便把自己的郁悶和他講了一遍，聽得封愷微微挑眉。

    “阿弟為何如此著急？當初建船塢時你我不是做了規(guī)劃，水師成軍至少要四年的時間？”

    四年。

    寧非輕嘆一聲。

    “可是我怕來不及了呀。”

    聞言，封大公子微微一笑。

    可是因為陸備率船隊鎖江之事？

    寧非點了點頭。

    同淄之變的消息傳來，最讓他震驚的不是閶洲的薛義臬投遞叛國，而是陸家一早便露出了野心昭昭的獠牙，絲毫不準備掩飾自己染指權(quán)力的意圖。

    準確的說，陸家里子面子都不愿做了，直接封鎖南江古水道，與胡人劃江而治的意圖不要更明顯！

    當然，寧非能這樣篤定，也是因為他很清楚陸家人的嘴臉，知道陸氏兄弟掩藏在風花雪月之下的勃勃野心。可換成被蒙蔽的世人，這些真相可就不會看得如此清楚，多半還是一位陸家只是自保，救人是情分，不救也無可厚非。

    一想到這里，寧鋸子就有點害怕了。

    陸家敢這樣，必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以為陸濤還會給他時間猥瑣發(fā)育，可是現(xiàn)在看來，說不定什么時候他們便要和陸備的船隊正面相抗，賀岳的船隊折損大半，陸備北上白鷺口只是時間問題，賀岳氏已經(jīng)不是阻擋他的障礙了！

    那這樣看……他是不是無意間打破了原本的平衡，釋放出了魔鬼？

    不行，必須有船。

    船太重要了，他和墨宗以及邊軍，必須有屬于自己的強大船隊！

    否則單憑岸炮，遲早會讓敵人抓到突破防線的訣竅，到了那個時候，烏知河將徹底暴露在陸濤面前，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許是他的表情太難看，封愷略有些擔憂地拍了拍他的手。

    那單薄修長的手一如記憶中的脆弱，每每觸碰，都會讓封大公子的眉頭驟然緊縮。

    阿弟的身體，便是如何將養(yǎng)都不能強壯起來，若再這樣殫精竭慮、日夜憂思，怕是要有損壽元了。

    可心中著急，嘴上卻又不能說。

    寧非不愛別人念叨他的身體，以前封愷要叮囑，總會被他以“早晚會好”敷衍過去，自己半點都不上心。

    封愷不欲惹他不快，只能在心中默默想招，嘴上還要安慰他。

    “阿弟不必如此緊張。”

    他輕聲道。

    “陸氏一族雖然有船，可有了賀岳景升的前車之鑒，必不敢輕易招惹我邊軍。”

    “岸防炮是陸備的心頭大忌，不然也不會派遣陸時文過來四下打探，在未有克制之法之前，烏知河是可保得一時安穩(wěn)的。”

    封愷說安穩(wěn)，那便是真覺得安穩(wěn)。

    當年沒有岸防炮，沒有陌刀的時候，封家人也一樣敢跟草原胡騎一決高下。白鷺口一役之后，黑甲軍已經(jīng)把盤踞在北部的西胡人全數(shù)驅(qū)逐，克騰山以南再無隱患，形勢已然比之前好上太多。

    這個局面寧非自然也看得到，他只是擔心陸家如此高調(diào)行事，是否已有克制岸防炮之法？

    一時安穩(wěn)，畢竟只是一時的安穩(wěn)。陸家一日不覆滅，他心中的這塊石頭就會一直吊著，時刻都不得放松。

    有些人在壓力和憂患之下，反而能爆發(fā)出無盡的動力，寧矩子便是這其中的翹楚。

    他從睜眼來到業(yè)朝，一路面對的都是生死存亡的緊要關(guān)頭，雖不能說一帆風順，但磕磕絆絆地也都平安度過，一早便積累了豐富的應(yīng)對經(jīng)驗。

    有問題，問題不會自己消失，等著別人靠不住，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既然到鋼鐵船不現(xiàn)實，那便老老實實回歸正統(tǒng)，研究如何把木制帆船做成登峰造極的水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寧鋸子經(jīng)過深刻反省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太過著急，存著想要一口吃個胖子的想法。

    要知道，工業(yè)發(fā)展從來都是一個腳印一個坑的積累，天上不會掉餡餅，空中也造不出亭臺樓閣，打好基礎(chǔ)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的日子，為了能造一艘頂級的木質(zhì)大帆船，說寧非殫精竭智、鞠躬盡瘁都半點不夸張，他每日不是在船塢，就是在去船塢的路上，徹底放下了身為“技術(shù)權(quán)威”的身份，虛心從學徒做起，一點點了解本時代的造船工藝。

    開始的時候船匠們還有些拘束。

    他們大都是從東胡來的老匠師，是親眼見證過“寧先生”出神入化的能耐的，所以最開始寧非主張造鐵船，船匠們也沒有一人不贊同。

    后來鐵船的路走不通，寧先生又說造木船，還親自過來動手cao作，大家都覺得怪怪的，就好像一個超級大師忽然自貶為學徒，誰有那個膽子去真使喚人家？

    可是漸漸的，眾人也都習慣了。

    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大師還是大師，很多工藝一點就透，還能針對目前的情況提出了改進想法，竟然意外地好用。

    尤其是幾種工具的改良，簡直成為眾工匠的心頭好，只要用過就知道絕對是自己想要的！

    首先是組合用機械。

    手搖金屬輪鋸是第一個被造出來的利器，靈感來自旋轉(zhuǎn)的齒輪和木匠用的尺鋸，寧非將兩者結(jié)合，再搭配墨宗特有的金屬工藝，鋒利而又堅固的輪鋸便應(yīng)約而生，切割標準只尺寸的原木最為方便。

    之后，他又把搬運鐵礦石的復(fù)合滑輪移植到船坊，并調(diào)整的角度和大小，固定了尺寸，使其能夠同手搖輪鋸?fù)昝琅浜稀?/br>
    這樣一來，只需要用滑輪組把木料吊裝到鋸床上，調(diào)整好尺寸和厚度，再勻速搖動手搖柄，巨大的木料就很快變成了一堆標準形狀木板。

    然而，寧矩子并未就此停下腳步。

    如今的造船需要船匠手工拋光木料，切割出榫卯結(jié)構(gòu)之后再進行拼接。

    榫卯結(jié)構(gòu)因為不使用船釘，在水中可以更好地保持船體結(jié)構(gòu)穩(wěn)定，只是切割榫卯是個細致活，一半的新手船匠根本做不到，偌大工程只能靠著幾名最有經(jīng)驗的老船匠人，一點一點的摳木料。

    這樣一來，造船的效率大大降低。

    為了打破這種瓶頸，寧非又絞盡腦汁，又還原出車床的鼻祖——腳踏式車床。

    其實這東西也不全是為了造船而制造，車床是標準化制作的開端，早在岸防炮的實驗開始，寧非已經(jīng)召集團隊研究炮彈切削的標準化。

    開玩笑，炮彈里面可是裝填火藥的！要真是質(zhì)量不過關(guān)，倒霉的可是他們這些用炮的人。

    這次的團隊成員包括天匠人納達。早在天鐵坑的時候?qū)幏潜惆l(fā)現(xiàn)，這個大喇喇的中年大叔對于金屬機械有著超乎尋常的天分。

    他們最先試驗的事水力驅(qū)動的炮筒鏜床，難點在于刀具的制造。切削過程會產(chǎn)生高溫、震動和反震沖擊力，切削的對象又同是堅硬金屬，選什么材料制造刀具，可是為難了寧鋸子好一段時間。

    最后，還是牛背山物礦圖解救了他，加入了鎢鉬鉻釩等金屬，經(jīng)過淬火、回火等一系列過程，最終艱難地造出勉強可用的刀具，基本實現(xiàn)了炮彈的標準化。

    生產(chǎn)過程一言難盡，造價也是高的嚇死人，但總算是邁出了工業(yè)機械化的第一步！

    車床誕生后，加工效率迅速提升。更讓寧鋸子欣喜的是，車床似乎驟然打開了工匠們的腦洞，各種配合車床鉆具、刀具應(yīng)運而生。所有能用機械替代的部分，幾乎已經(jīng)全部實現(xiàn)了工具生產(chǎn)化！

    寧鋸子在驚喜之余，也開始反思自己在九凌湖開展的技術(shù)教育。他發(fā)現(xiàn)不是工匠們不夠努力，不夠用功，而是學房里傳授的知識超出了他們可以理解的范圍。

    也許不需要所有人都從最基本的原理開始講授，一部分已經(jīng)形成觀念的匠人可以接受改良教育，向車床這件事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么！

    不管怎么說，匠人得到利器的滿足堪比將橫刀送給封大都護，寧鋸子跌落在地的臉皮不但被撿回來了，還被高高供奉在神壇，并引爆了超乎想象的工作熱浪。船塢的燈徹夜通明，車床噪音幾乎不停歇，大船的部件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被迅速積累了起來。

    只是工具改造完畢后，寧鋸子便再也沒有參與造船的進度。他覺得船匠們對于木質(zhì)船的建造技術(shù)已經(jīng)足夠純熟，至少比自己這個門外漢要精通太多，讓專業(yè)的人做專業(yè)的事，這才是發(fā)揮人力資源效果的正確方式。

    他開始專心埋頭于艦炮的設(shè)計中。

    卡拉維爾也好，卡拉克也罷，這些雖然都是風力帆船，但是航海時代發(fā)展的后期，艦炮已經(jīng)成為了遠航船的標配，只要設(shè)置合理，鋼鐵炮一樣可以安裝在木制帆船上。

    既然大家都是木質(zhì)船，那裝備就很重要了。

    目前業(yè)朝的船大部分都是用拍桿和弩箭的攻擊方式，少部分會投擲火箭或是火油瓶，這種武器在風平浪靜的江面上還勉強，若是換成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中，非得要兩船近舷才能起到一定效果，威力十分有限。

    于是有炮的船和沒炮的船，這就是兩個時代的差別了。

    岸防炮位置固定，一旦敵軍越過射程，岸防炮就會變成一個活靶子，完全沒有反擊能力。可安裝了艦炮的帆船就不同了。帆船具有機動性，隨時可以根據(jù)敵方的位置調(diào)整射程和距離，再加上多軌帆和三角帆比橫骨帆更加靈活，陸備就算對付得了岸防炮，可遇到跑得比他快、打人比他狠的新帆船，該跪還是要跪的。

    想到這里，寧鋸子忽然有了精神，開始召集他的小分隊重整旗鼓，著手制作配備在船上的岸防炮。

    他給出的帆船設(shè)計圖原本便是預(yù)留了艦炮的位置，設(shè)計倒也不用再和船塢那邊推倒重來，只要艦炮制作完成，直接安裝便可。

    依舊是按比例縮小的試驗品，寧非將它安裝在他們從南石帶回來那艘逆帆船上。

    講真，改良后的東胡逆帆船其實并不完全符合卡拉克的設(shè)計理念，不過這是目前最接近縮小比例的木質(zhì)船只，對于后坐力的測量和緩沖的設(shè)置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于是這一日，林卡把頭駕駛著逆帆船，載著寧鋸子和他團隊，悄無聲息地開出烏知河港。

    封愷也在船上，他站在一層甲板上，手指輕輕拂過黑色的炮身，神情如烏知河水一樣深沉。

    “大公子，這炮可真漂亮啊。”

    一旁的路勇小聲感嘆道。

    他從沒見過這么大的炮口，比岸防炮還要大許多，通體烏黑，可隨意調(diào)整角度，一炮下去怕是有雷霆之威力。

    “這一炮下去，就算是陸家最大的那艘天元哈，估計也抗不住要翻船！”

    “翻船？”

    封愷的眉頭微挑，意味深長地看了常隨一眼。

    “要翻的何止是船，此炮若是真的成了，整個南郡都要被掀翻。”

    “傾家滅族，傾家滅族。”

    男人笑了，微微收斂過于鋒銳的眉眼，仿若自言自語一般。

    “陸家最懼怕的雙子之事，我怕陸濤很快便能見到現(xiàn)世報。”

    他修長的手指在炮身上輕輕敲了兩下，語氣中頗有些意味深長。

    “這可不是炮。”

    “這是……阿弟的憤怒啊。”

    第247章

    說是出海試船, 其實大家都知道，船最多也只能開到鴨子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