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找
易晚如果早知道周天許會自己找上門來,校慶當晚就不用這么頭疼了。 她覺得自己簡直處處吃虧。 周天許那晚沒怎么睡好。 他覺得自己腦袋里好像有一根弦高高地挑起,有一個音節就這樣一直在回響。但他又追不到這個調子,無從下手去譜寫。 一個白色的影子。 他在自家柔軟蓬松的天鵝絨被里翻身,拿過手機點開社交網頁。 樂隊賬號發的內容一如既往火爆,他之前已經轉發過了,忽略那爆炸的點贊和評論,他略加思索,輸入學校的名字搜索。 官方賬號彈出,里面關于今晚的晚會只有一條公事公辦的宣發信息。 他反手在搜索框里再輸入G校文藝部,果然這次彈出來的是另一個官方賬號。 這次找對了,里面有非常多關于今晚節目的記錄和圖片。 他往下滑,首先看到的是壓軸的自己樂隊,點開自己的照片—— “切,拍得這么丑。” 照片上的他正好閉著眼睛抬起手,卷發因為節奏的律動而被他甩向腦后,露出他大半個額頭和側臉。 任誰看了這極富動感的照片,都能感受出他在表演時的韻律和節奏,那飄散的卷發帶來一種灑脫,而他精致的側臉拉出的線條更是清晰銳利,雖然沒有張開眼睛,但更能體現出他的沉浸和投入。 但他覺得還是不夠好看,沒他真人好看。 行行行是是是。 周天許繼續往下翻。 這個官方賬號十分話嘮,光是發圖就不說了,還會一路轉發一些評論,導致翻了很久都沒有什么進展。 這樣一路下翻找下去是一種辦法,但他周天許可沒有這么好耐性。 他回想了一下今晚的女生,那白裙的式樣……好像是啦啦隊服。 他在全部文章里搜索“啦啦隊”,無果,只有隔壁體育部辦比賽的一些照片。 他盡力讓自己的腦子不要再沉湎于女生那條腿的畫面,思考了一下,搜索“比賽”二字。 他找對了,搜索結果的第一條,就是關于小品《拳擊比賽》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條白裙子。 照片上舉著數字牌的女生并不怎么專心的樣子,視線都是飄的。但那雙腿還是貨真價實的又長又白。 周天許掃一眼文字內容,捕捉到了“文院二年九班”的字樣。 很好很好,文院的啊。 他滿意地放下手機閉上眼,腦子里模模糊糊的還在繼續思考。 第二天起來他就自己發了一條動態: “最近有新歌在構思中,想聽聽文院的課找靈感,有沒有小天使推薦一下呀~啊可不要太難懂了,我可是理科生啊...T T...” 他知道自己粉絲多,人多就力量大嘛。 果然,很快就有粉絲貼心地評論道: “男神看看我!你是不是寫詞有些困難?我覺得中文修辭學應該很適合你!” “樓上的傻逼吧,什么叫寫詞困難,還修辭學,我天子寫的詞向來都很美好嗎!應該是創作思路吧?天子你想要古文的還是西方的?你看看我們課程表吧?”后面是一個附圖。 “唉說什么課都不夠推薦老師來得好,我看天子應該去找王老師的課來聽,他特別好!講得特別有意思!” 周天許一條條看過,粉絲的熱情讓他差點真的想要去聽聽看了。 他已經在學校的官網里找到了文院二年級的課表,但他要的其實不是這些。 最后他看到了一條沒什么贊的評論: “總之別去丁教授的課……又長又臭,還點名!誰都不敢逃……” 就是這個! 他不是要找什么課好聽,什么老師有趣。而是這個。 他火速回到學校官網里,找到了文院丁教授的課,再跟二年級課程表一比對—— 語言學。時間地點都在課表里列著呢。 他只要到時出現在這個沒有人敢逃的課上,就一定能找到他的白裙子。 其實他沒想過這么順利。 他最壞的打算是跟著文院二年級所有的課都走一遍,但這哪里有什么效率,不符合他的要求。 他還考慮到了這個慌慌忙忙的女生會不會經常遲到早退,或者經常逃課的可能。那找起來就更麻煩了。 但至少不是沒有辦法。 現在好了,一下子就能直擊現場。 周天許內心像只輕快的雀兒一樣,跳著跳著就要飛起來了。 等他飛到丁教授的課上,從后門看去一排排黑色的后腦勺,他也不覺得大海撈針。 他悄悄坐在最后一排,假裝系鞋帶蹲下來。 從低視角往前掃,桌子下同學們的腿交錯著,男的女的,長的短的,粗的細的。他很快就看見左邊倒數第二排有一雙好腿。 白、細、光滑。 他起身坐回椅子上,假裝看了一會兒老師上課,再慢慢把目光移到左邊倒數第二排。 易晚堅持著不在丁教授的課上犯困,不然被點中起來回答問題的機率太高了。 好不容易下課了,她往桌子上趴去,頭埋在臂彎里擋住光線。 她沒想真的在教室這樣睡著,只是淺淺的休息一下。所以有人翻開她的書頁時,她一下子就抬起頭來。 然后對上周天許的灰色眼睛。 而周天許也如愿以償,在書的扉頁上看到了易晚的名字。 她坐在教室最后兩排的地方,大部分同學都在教室前方,還有好些已經離開了。 暫時還沒有引起很大動靜,不像上次在禮堂前廳。 易晚想起當晚的事,臉一紅:“做什么!” 周天許理直氣壯地居高臨下俯視她:“你知道我名字,我為什么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他又掃了一眼易晚的書:“你叫易晚啊……那看來我拍到的真的是‘晚’霞了,哈哈~” 易晚扣過書就要站起來跟他對峙,周天許拿出手機飛快地點開那張照片在她眼前晃過,成功地把易晚變成一只啞巴。 可能是他們對視的目光碰撞出了刀光劍影,那邊的學委林青杭側頭向這個角落的方向看來。 他看見一個帥得像個西方神祇的卷發男生站在易晚面前,他辨認半天總算認出來這好像是個在學校里搞音樂的,有時路過排練室,那些震耳欲聾的噪音隔著墻都能透出來。 易晚低著頭只露出后腦勺,但林青杭看見她的手在抖。 氣氛有點詭異,本著一個學霸的探究精神(他是這么認為的),林青杭起身往那邊走去。 易晚的余光看到有人來了暗叫不好,她只好妥協地問周天許:“你想怎樣?” 林青杭聽見了這句,對周天許的敵意驟起。 這人跟易晚什么關系? 周天許其實并沒想好自己要怎么樣,只是他想見易晚,就來找她了。本來都做好心理準備找不到的了,沒想到次次都這么順利。 好像就該去認識她一樣。 他懶洋洋開口:“易晚,我們之前是誤會,”他抬手捋了一把頭發,帶出一道淺棕色的波浪。“我們找個地方,我跟你解釋。” 易晚:“……?” 誤會?找個地方?解釋? 能不說得這么奇怪嗎?他們根本不熟啊! 易晚回頭看了一眼林青杭,他眼中的震驚讓易晚覺得十分不妙。 不要誤會她跟這個男的有關系啊! 但她也沒有辦法直接走開,周天許擺明了拿著照片來威脅她。 她沖著林青杭搖了搖頭,回手把書塞進書包,勉強拼湊著說:“我們好像昨天才認識吧?不知道你是不是認錯了,我幫你一起找人吧。” 然后也不管自己講了什么狗屁不通的話,背著其他人伸出手扯著周天許的夾克衫就往教室外走。 林青杭看著易晚離去,跟那個散漫得似乎邁不開步子的男生靠得很近。 他往身旁的教室課桌上看去,一只之前自己撿過的筆被女主人遺忘在桌角。 那個男的,是易晚的男朋友嗎?要跟她解釋誤會? 那些易晚身上的痕跡……是他弄的嗎? 林青杭腦子里的理性審判著他自己,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跟蹤狂變態。 林青杭腦子里的感性哄勸著他自己,他把那只筆攏到了自己袖子里。 易晚跟周天許沒走多遠,來到了階梯教室外的走火通道。 這里偏僻,離飯堂和宿舍都很遠,沒有人走這邊下樓。 易晚早就撒開了手,但從剛才起周天許就像個牛皮糖一樣,好像跟她很熟一樣摟著她的腰。此處無人,易晚一把推開他:“你想要什么?” 她直視那對灰色的透明眼珠,這顏色真的很特別,既有淺薄的無情,也有淡淡的溫柔。 周天許一錯不錯地盯著易晚。 這女的真是好生無聊,衣服又舊又土,上課就只會打瞌睡,說話也沒什么意思,結結巴巴磕磕碰碰的,看上去不怎么聰明的樣子。 應該是很蠢了,不然怎么穿一條這么短的褲子,還帶他走到這么偏僻的地方。 他往前踏一步,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對大眼睛,看著她從強自鎮定到難以為繼。 易晚蹙眉往后退,不意撞上背后的墻壁,驚得她脖子一緊,帶出鎖骨之間漂亮的凹窩。 周天許向她耳邊俯身,惡魔吐出磁性的低語。 “我想要什么,你猜不到嗎?” “我還以為你知道了呢……” “所以才跟我來這里……?” 他伸出一雙拿鼓棒的大手,兜住了易晚藏在寬松衣物下的酥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