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求死不得的人而言，若知道有機會可以徹底死去，必定是牢牢抓住，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更何況，這代價于虛而言構不成所謂的代價。

    虛的目的就是結束自身的虛無，讓自己不再復活，順便絕望人類。

    而吉田松陽卻是試圖尋找自身的生存意義，融入人世的同時，也愛上了人類。

    兩者情況截然相反。

    若他們人格之間的記憶互不相通，那么，虛就是虛，松陽就是松陽。

    若記憶相通，則容易混淆。

    侑子是傾向于以記憶不相通來看待虛和松陽，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覺得自己欠了松陽一命。

    但有時候虛的表現會讓她錯認為，虛和松陽絕不是完全不同的人格。

    有共同點。

    哪怕一個是滅世大魔王，一個是人間白月光。

    那就是他們都渴望著。

    松陽的渴望不必多說，重點是虛。

    虛渴望真正湮滅的同時，也渴望著人類，不然他不會在“死”之前還刻意與銀時他們接觸，拿著自己的痛苦去試探他們能否殺死自己。

    可以說他這是一種勢在必得勝券在握之后對人類的嘲諷和蔑視，但正是這種嘲諷和蔑視，說明他在意人類，渴望證實他對人類的否定為正確，或是一種更加錯綜復雜的情感在作祟。

    當然，他可能是想阻止他們的垂死掙扎，以免破壞他的計劃。

    可是，憑借他的實力，在那一場大戰中，主角團中沒有一人死去，甚至都沒有缺胳膊斷腿，是否說得過去。

    他是真的不敵還是在放海？

    后者可能性很大。

    她與虛交過手，她的實力不如他，但她有信心，在同樣的情況下，即便面對強者如云一同出手的主角團，她依舊能讓他們其中幾位迅速見不到第二天初升的太陽。

    哪怕他們會互相掩護對方。

    所以，虛這是在做什么？

    “嘩啦——”

    侑子泡完澡，出浴水聲清悅。

    穿上浴袍，吹干凈頭發，換一身清爽的淡綠色浴衣，打開浴室門，來到屋外的走廊，由于沒有人打理，庭院的植物和花草凋零的凋零，盛放的盛放。

    由綠變黃的銀杏還沒有開始大規模掉落，但地面還是鋪了一層落葉。

    秋。

    “萬物都有盡頭。”驟然，一渾厚輕快的嗓音在萬籟俱寂的殘破風景中響起，“我沒有終結，而你，似乎也沒有。”

    百年銀杏樹下，一襲黑色和服的男人如松柏般矗立，他柔和的淺褐色長發垂順在背后，清秀的面容似笑非笑，紅眸反射出攝人的光芒。

    只留有兩須劉海在前的他，與吉田松陽判若兩人。

    只是單純站在那里，就壓迫感十足。

    侑子凝視他，淡淡喊了他一聲:“虛。”

    沒想到他會主動來找她。

    想必他早就知道她復活了，畢竟她也沒隱瞞。

    虛看著走廊上與他對望的女人，向前走向她。

    “你和我一樣。”虛輕聲笑了，他果然沒看錯，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感知到她的不同。

    所以，他容忍她的放肆，不介意她的觸碰，好奇她的舉動。

    因為她是幾百年來，他第一次遇見的同類。她才出生不久，還未真正見識這個世間的丑惡。

    但沒關系。

    一切都沒必要。

    因為，他會帶著她，一起結束這無聊又虛無的所謂人生，不讓她經歷承受任何的磨難與苦痛。

    “不一樣。”侑子緩緩搖頭，否認了虛的說法。

    虛意外，來到她面前:“如何不一樣？你并不是因為我的血而復活，就足夠了。”

    他說著，向侑子伸出手，似在邀請:“不要與我作對，侑子，和我一起。”

    這還是虛第一次喊侑子的名字，她有些驚訝。

    “侑子”這個名字由他特色的嗓音喊出來，倒是十分動聽。

    望著他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掌，侑子問:“你是在認輸嗎？”

    因為他的計劃被她阻止，所以他來挽回勸說嗎？

    聽此，虛放下手，立在原地，只是靜靜地與侑子對視。

    秋風吹動兩人的衣和發，庭院的花草樹木發出簌簌聲響。

    虛沉默良久終于開口，鋒芒畢露道:“你以為我會因為你的小小阻攔，簡單就放棄嗎？還是太天真了，在我面前，你再怎么聰明，也始終不過是小鬼罷了。”

    他說完，仿佛響應他話的真實性般，遠處湛藍的天空赫然火紅一片，蘑菇云爆炸開來。

    在劇烈爆炸的剎那，侑子甚至能感覺到房子和地面的震動。

    “你做了什么？”意識到不妙，侑子的聲音變得冷淡至極。

    “小小見面禮而已。”虛噙著一抹譏諷的微笑，柔情地看向侑子，“小鬼不要和大人作對。”

    表情和語氣像是在包容不懂事的孩子般，而手段卻是在嚴厲懲戒，樹立絕對的威嚴。

    侑子看著遠方的爆炸，按距離和方向判斷，不是在歌舞伎町和天守閣。但盡管如此，那里也有普通居民！

    “下來，跟我走，不然下一次的攻擊地點就沒有這么溫和了。”虛再次向侑子伸出手，言表之間盡是威脅。

    侑子抬眸看向虛，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只好暫且妥協，一把抓住他的手，默默不斷用力:“你將宇宙的解放軍全部變成了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