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快不記得芥芥了呢。”

    芥川龍之介大腦“嗡”地一下炸響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谷清橘會是他熟悉的人。

    鉑金的長發，澄藍的雙眼，玫瑰般的面龐，纖細如蝴蝶般的身軀。

    他猛然驚覺——居然每一樣特征都對上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那種乖戾陰郁，警惕得不得了的模樣。

    像只豎起全身尖刺，忐忑不安的小刺猬。

    現在的她，甜蜜溫柔，天真可愛，毫無棱角。

    像是一頭被馴化的溫順的小綿羊，早就缺少了曾經的攻擊性。

    可真的是這樣嗎？

    他與對方最開始的童年接觸所帶來的震撼和陰影，至今無法消退。

    這樣的人，會被時間馴化嗎？

    不。這個人真的是他所熟知的那個人嗎？

    少女顯然不滿他的沉默不作答。

    她甩了甩柔軟的長發，又戳了戳他的臉頰，“芥芥。為什么不說話？見到我難道不開心嗎？”自從確認他的身份后，少女就完全沒有加敬稱的打算了。

    芥川龍之介頓時感覺到仿佛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一臉恍惚地盯著對方，就連風衣下擺的羅生門都恢復了安靜，收起了攻擊性。

    港口mafia惡犬沉默了好久，才艱難地擠出了那個太久沒喚起的稱呼：“……大小姐？”

    嗓音干澀而極其不自然。

    谷清橘毫不吝嗇地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肯定了他不太確認的回答。

    “嗯！芥芥居然還記得我嗎？”

    “——我好開心。”

    少女想了想，“不過，既然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的話，不用叫我大小姐啦。”

    她像是在吐露一個甜蜜的秘密，“可以叫我小橘哦。”輕悄悄的。

    芥川龍之介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之前腦子里徘徊的狠話更是不知道丟哪里去了。

    胸腔里忍不住的細碎咳嗽聲也被少女戳在臉上的指尖的熱度，慢慢安撫下去。

    “……小橘。”

    他試探著，輕輕說出了她的名字。

    年輕的惡犬收斂起獠牙和利爪，迷茫而困惑。

    谷清橘握住他的手，將他拉了起來，粉茸茸的兔子耳朵在胸前晃蕩。

    粉色羅生萌在下一刻，宛如水滴融入河流中般隱沒進衣中，消失不見。

    芥川龍之介認識谷清橘的契機，是他的病與她不經監護人允許就亂跑的偶然性。

    他們在夢里見面，感知到彼此，忍不住豎起尖銳的刺來防備警告對方。

    幼年的谷清橘性情偏激陰郁，是一位相當任性乖戾，喜怒無常的大小姐。

    毫無疑問，他們嘗試交流溝通失敗了。

    出于常年混跡貧民窟，見慣腌臜的本能記憶，芥川龍之介選擇先下手為強，以防落入弱勢。

    她本就沒有掌控好的異能力，被他下意識襲擊而來的羅生門一瞬間逼到失控——

    那一剎那，整片夢領域都在瘋狂地震動顫抖，宛如在無聲哀嚎，下一秒就會崩裂破碎般可怖。

    芥川龍之介在那時就意識到自己對抗不了這股力量。

    即使這是夢，他也忍不住感到了畏懼。

    這是無法抵抗的來自整片世界的惡意和威壓。

    他下意識閉上眼，羅生門瘋狂涌動，扭曲的惡獸咆哮著包裹圍繞身體，心中希望渺茫。

    直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這一切。

    “小橘。不可以。”

    夢領域的暴動瞬間平息安靜。

    面上繪滿妖異紅紋，背著藥箱的長卷發青年陡然出現，躬身牢牢地抱住了那道嬌小的身影。

    來自長輩濃郁的安撫，與監護人輕微的警告。

    “我說過，不能隨便傷害夢里人。小橘，你犯錯了。”

    容貌妖艷的男人平靜地教訓著懷里瑟瑟發抖的小姑娘，“犯錯要做什么補救？小橘還記得嗎？”

    鉑金長發的小姑娘像只身子骨嬌弱到極點的小貓，不斷瑟縮著躲進他懷里。

    她像是要借此把自己藏起來，藏進自己依戀的長輩的懷里。

    可惜賣藥郎并不買賬。

    他又加重語氣問了一遍。

    “小橘，犯錯要做什么補救？——我記得我教過你。”

    谷清橘假裝聽不見，被他捏小貓似的輕輕捏著脖頸，也十分不情不愿。

    非常難以相處。

    但芥川龍之介并不在乎。

    他謹慎地盯著不遠處的兩人，將剛才的畏懼拋去腦后，毫不客氣地開口刺道，“不必。在下沒有期待過你的道歉。”

    谷清橘身子猛地一僵，驀地抬頭惡狠狠瞪向了不遠處邊按住胸口咳嗽邊譏誚看她的少年。

    澄藍色的眸子里，被陰影與鮮血染臟，絲毫沒有明亮與光明的存在。

    賣藥郎不知道又和她低聲說了什么，她繃著小臉，喘了幾口氣，蹭了蹭他胸口，就攥著幾包藥跑向了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絲毫不打算報以放松和信任，羅生門張牙舞爪地攔住了谷清橘的來路。

    玫瑰般嬌嫩美麗的面容，傲慢而冰冷的氣質。

    這位年幼又高傲的大小姐像只名貴的貓兒，滿是難伺候的嬌氣，也顯然不是看他人眼色行事，忍氣吞聲的人。

    她隨手將稀奇古怪的藥丟給他，語氣即使差到極點，依舊軟綿綿如云朵，“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