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控制不住地耳朵發紅，呼吸變得干澀。

    熱氣灼得她喉嚨發干。

    小姑娘慢慢地捂住guntang的臉頰，突然地意識到，一見鐘情。

    她對眼前的青年一見鐘情了。

    沒有任何理由地動心，她對他起了無比強烈的探究欲。

    她想知道他的過去，他的現在，他的一切。

    如此熱烈，熱烈到讓她由衷地感到心慌。

    太糟糕了。真是……太糟糕了。

    谷清橘想，自己原來是這么隨便的人嗎？

    居然就這么輕易地……喜歡上一個人？

    「喜歡」。這樣讓人心動的兩個字。

    她按住心口，慢吞吞地拉近距離，一步步地走向了中原中也。

    如同小動物靠近陌生又好奇的領域。

    谷清橘這才看清了他所陷的噩夢。

    ……應該是噩夢吧？

    她有些不太確定——為什么情緒會這么平靜呢？

    沒有恐懼，沒有憤恨，只有毫無波動的海面般的平靜。

    谷清橘從小到大，見到過無數人的噩夢。

    它們藏著平日里看不見的陰暗，自私，痛苦和扭曲。

    那些亂七八糟的噩夢，是人性的具象化。

    像深不見底的泥潭，拽住她的腳腕，要將她拖入黑暗中。

    在她年幼時，她還不知道如何有效控制自己的異能力，毫無反抗之力，被迫不斷接收那些負面情緒，整夜整夜地驚醒，發出幼鳥跌傷翅膀般不安又痛苦的尖叫。

    好壓抑，壓抑到讓她頭痛欲裂。

    父母的安撫都無法止住她嘶啞的哭泣。

    直到她在一次異能失控中，無意間連通了來自異世界的夢。

    背著藥箱，臉上繪滿奇怪的紅色花紋的艷麗男人看見了她，完完整整地看見了她，將她小小的身影倒映在了眼中。

    他自稱賣藥郎。

    “只是來報答一份恩情。”

    他牽住了她的小手，陪伴著她，拿出了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藥，安撫了她的夢。

    ——直到她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異能力。

    ……………

    回憶結束。

    當谷清橘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站在了距離中原中也最近的地方。

    太近了。

    近到她可以看清他一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與緊繃著的臉部線條。

    她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勾弄他纖長濃密的睫毛，最后憑借強大的求生欲死死忍住。

    她趕緊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回中原中也的夢中，不再多想。

    ——這是一個算不上可怕的噩夢。

    但里面包含的人性的險惡和丑陋，卻被無限地放大，由內及外地一層層剝落。

    臉頰尚且如未熟的葡萄般青澀的橘發少年，正在和一群少年少女對峙，彼此的氣氛僵硬到近乎凝滯的地步。

    “中也，我們需要你的保護啊！”

    “救救我們，中也！”

    “我們是你的同伴啊……你難道要離開我們嗎？”

    字字如刀，句句帶鋒，毫不留情面地切割向少年最柔軟的地方。

    圍繞住他，包裹住他，如同貪婪的洪流從頭頂將他吞沒。

    谷清橘手指微蜷，心里頭浮出了淡淡的疑問。

    他叫中也？

    這些……是他的同伴么？

    比起同伴，更像是貪得無厭的吸血蟲，迫不及待地要將他所有的價值榨取殆盡。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往昔的同伴變得如同惡鬼般猙獰。

    那些尖銳的質問聲越來越大，直到一句句如有實質般環繞住他，緊緊禁錮住少年單薄的身形。

    谷清橘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樣的夢……是名為中也的青年的回憶么？

    她忍不住回頭瞟了瞟旁觀著這一切的青年。

    他的目光是冰涼的，仿佛對此無動于衷。

    但是，夢依托現實而存在，深眠之地也僅僅只是現實的扭曲倒影。

    ……這樣的話，豈不是太可憐了嗎？她忽然冒出了這樣奇怪的想法。

    “沒辦法了。”谷清橘小聲說了句話，手指動了動，純白色的異能力不帶任何侵略性地浮現。

    雖然她平日不喜歡插手他人的夢，但是——

    私心也好，其他的念頭作祟也罷。

    她想讓他有一場美夢。僅此而已。

    谷清橘像只遲鈍又緩慢的小樹懶，一挪一挪地靠近中原中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手指直直地戳在了他的心臟處。

    夢境解除，摧毀，如大樓轟然倒塌般支離破碎。

    可還不等她專心致志地為他構建美夢，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剎那間宛如密密的網般向他織來！

    “——抓住你了。”

    仿佛刻意劃出的空間斷層片刻消弭。

    低沉磁性的聲音如同壓開的弦，驀地滑過她的耳邊。

    她的手腕被突兀地，用力地攥住，攥得發痛。

    不對……怎么可能？！

    不知何時失去主動權的谷清橘驚愕地抬眼，撞上了一雙深得可怕的鈷藍色眸子。

    他像是按住了獵物喉嚨的野獸，雙眼被帽檐投下的陰影淹沒，依舊亮得驚人，如刀鋒刺入她的眼中，透出冰冷的愉悅感。

    ——像是下一秒就要將她原地扼殺。

    “抓住你了。”中原中也再度重復了一遍，卻如驚雷炸響在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