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就在他打算開口勉勵一下這個運氣不怎么樣的便宜學徒的時候，斯特蘭奇遲疑著出了聲。

    “我家在費城。”

    他對費爾南多解釋道：“我出生在那里……我的父母現在，也住在費城。”

    父母和故鄉，對于費爾南多來說是個太過陌生的詞匯，他的故鄉早就不知道陷落在了時間之河的某處，而之前的經歷甚至指向“他甚至可能不是個地球人”的程度。看著陷入沉思的醫生，費爾南多想了半天，開口試探道：“那，你回家看看？”

    “畢竟費城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順勢你也可以確認一下父母的安全……”

    尋常人家的親人相處應該是這種關系才對吧？

    結果這個太過尋常的建議卻讓神經外科醫生怔忪了很久。斯特蘭奇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魔浮斗篷都已經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著他的時候，才訥訥地點頭：“好的。”

    虹膜異色的眼睛注視著費爾南多，也對，這確實是個應該回去的契機。

    史蒂芬·斯特蘭奇的家庭環境頗為復雜，作為三個孩子之中的長子，他自幼為了治愈久病的meimei而勵志學醫，卻在進入醫科大學之后因為一次落水的意外永遠地失去了她——而那段時間里，他甚至因為刻苦攻讀而沒能見她最后一面。再之后，父親重病，弟弟死于車禍，家庭成為了一個遙遠的深淵，讓他避之不及，不愿提起。

    他和父母之間的關系也同樣不怎么樣——就是因為遲遲沒有去看望重病的父親，才引得自己的弟弟維克多·斯特蘭奇憤怒地奪門而出，最后死于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

    回憶戛然而止，斯特蘭奇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題轉折得有些僵硬：“那么明天，我會準備前往費城……今晚我有個東西想要交給你。”

    費爾南多從善如流地接納了這個生硬的話題跳轉：“是什么？”

    他看見斯特蘭奇從空間當中伸手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編織精致的藤網。牛筋線環繞著圓形的網身編織出復雜又規整的圖案，旁邊綴著彩色的珠串和翎羽，費爾南多伸手感受了一下，那些珠串泛起魔力的波動，顯然加諸了某些神秘學領域之內的術法。

    “材料是紫水晶，往往用于締結幻象的寶石魔術。”

    卡奧斯判斷道：“這是用來作什么的？”

    “這是一個捕夢網（Dreamcatcher）。”

    斯特蘭奇介紹道：“之前來到卡瑪泰姬的那幾個印第安人之中，有一個人是來自于歐及布威族（Ojibwe），捕夢網就是他們這個部族所特有的魔術禮裝。我想你消失的記憶可能還會在潛意識之海里浮現，所以想用這個網來試試看橋接你的記憶，說不定會有什么新的發現。”

    說完，他的話語頓了頓：“當然，這可能會有些觸犯你的隱私。”

    魔法師態度非常隨意地表示，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隱私不算隱私，順帶還頗為好奇地研究了一番捕夢網的內部結構。對方這種過于坦蕩的態度反倒讓斯特蘭奇謹慎了一下，在未經準備的情況下，過量的知識往往會帶來傷害，在短暫的斟酌之后，他給自己的腦內增加了一個用于甄別和抵御精神污染的術式。

    不得不說，維山帝作為正統白魔法的源流，防御的手段遠遠多于攻擊的，大多數的術法起始思路都非常溫和，到了連妖精都敢騎在頭上作威作福的程度。一切準備就緒之后，距離晚上睡覺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兩個人非常自覺地每個人分了一部分資料互相比對，費爾南多甚至還在復仇者聯盟的那個聊天群里私聊了托尼·斯塔克，問他要了希瓦納工業最新的相關情報。

    當然，并非是托尼·斯塔克本人給予了回應，而是人工智能的自動回復。

    希瓦納工業和斯塔克工業本質上性質差不多，都是以創始人姓氏為基礎，以家族為核心發跡的私人企業，除了規模沒有斯塔克工業那么全球知名之外，董事會當中執牛耳的同樣是被冠以希瓦納姓氏的家伙。

    這一次的事件在當地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轟動，畢竟死的人這么多消息就算官方想壓也壓不下去，自由民主的費城人民把故事編篡出了各種各樣聳人聽聞的版本，貼心的人工智能還將它們都從互聯網上爬蟲下來，分門別類地給費爾南多打了個壓縮包，可惜打開之后看了前兩個就讓他失去了興趣——人民群眾的想象力果然是無限的，希瓦納工業全體董事死于情殺之類的猜想實在是和預想當中的真相相去甚遠。

    和神盾局傳來的內部資料比對可以看出，希瓦納家族的現有成員幾乎全部當場殞命，剩下賽迪斯·希瓦納一個人行蹤不明，當地警方判斷這個人有著明顯嫌疑，已經出動警力進行了搜查，但目前為止尚未有什么成果。

    “唔，但是我記得那家伙是個混學術界的？”

    忙里偷閑來圍觀人工智能聊天的托尼·斯塔克按著自己的太陽xue回憶：“好像是說對經營公司沒什么興趣來著，所以家業一直都是他哥哥和父親在打理。”

    不論如何，作為整個家族唯一一個活下來還姓希瓦納的家伙，這人身上的嫌疑已經背定了，接下來就只剩下了先拘留再問詢的這一系列流程，斯特蘭奇和費爾南多也打算從這一步入手，只不過他們的手段更加趨向于魔術的尋人法。

    “考慮到對方有可能是個法師，需要做一些反詛咒處理。”

    斯特蘭奇說道：“追蹤咒的布置也需要注意隱藏自身。”

    警方從希瓦納的家里搜來的那些信息也同樣被悉數傳遞到了紐約圣殿，里面的內容包羅萬象，但大多數比起一個正兒八經的魔術師或者魔法師，都更像是一個神秘學愛好者的涉獵范疇，甚至里面還有不少互相矛盾的內容，相去甚遠的程度基本上可以比擬科學家和民科。

    這讓費爾南多作為一個更加“正統”、淵源也更深厚的魔法師感到非常嫌棄。

    這種感覺就仿佛一個大學教授要去和一個不知道什么來路的人辯論為什么永動機不存在一樣的憋屈。

    “這種比較偏門的家伙反倒有可能觸碰禁忌，因為正統的學院派都知道什么地方不該去隨便亂碰。”

    斯特蘭奇在虛數空間的儲物箱里翻找著出門說不定能用得到的禮裝：“無知往往會帶來勇氣，擁有與自身實力不相符合的好奇心在這個行當算不上什么好事。”

    “你是覺得那家伙可能無意間發現了什么危險的東西，涉及邪惡崇拜或者力量攫取，就像是莫度那樣？”

    費爾南多反問道。

    “說不定還不如莫度，畢竟莫度知道和自己簽訂契約的家伙是梅菲斯特，這種陷入黑暗的家伙很多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來路不明的東西愚弄的，要不然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信奉邪神的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