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南多攪和著混雜了朱砂的黏土，不斷驅動著魔力給魔偶添磚加瓦，很快雛形就被加高到了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球關節的轉動關系清楚明晰，就像是個大號的、怪模怪樣的泥塑。

    下一步就是篆刻符文和締結從屬關系，卡奧斯用雕刻刀和改錐在魔偶的身上刻出了一長串的盧恩符文，這種比編程還復雜的東西斯特蘭奇一直都理解不深，如今有機會觀摩，不由得站得近了一些?？▕W斯伸手劃破自己的手指指腹，將一蓬鮮血涂抹上魔偶心臟的位置，緊接著深紅色的魔力彌散在房間里，點亮了那些魔偶身上一個接一個互相橋接的符文。

    接下來就是賦予對方底層智慧的階段了，斯特蘭奇想，在“劃重點”的部分看得尤為認真，但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卡奧斯看上去頗為慎重的這一步——失敗了。

    紅光轉瞬即逝，但魔偶身上毫無半點反應。水銀締造的爐心并沒有聯通魔力，流淌在黏土當中充當經絡的水銀通道也完全無法和中央控制的符文締結關聯，卡奧斯皺了皺眉頭重新再嘗試了一遍，結果仍舊毫無變化，他的魔力和這些排列規整的盧恩符文就仿佛是不同語言所寫成的輸入和輸出，放在同一個編程體系當中只能報錯。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面對大法師的首次失誤，斯特蘭奇瞥開目光想要裝作沒看見，結果卻被對方點了名：“你來試試看。”

    什么？

    新人至尊法師不由得鄭重了片刻。

    “我的魔法性質決定了無法使用過于秩序的術式，包括傳承自北歐諸神的盧恩，雖說一開始只是考慮到原初的盧恩無法使用，沒想到劣化版本的也……”

    卡奧斯頗有些遺憾地說道：“果然獲得什么力量都是有代價的?！?/br>
    哦，混沌魔法。斯特蘭奇心情復雜地想道，興許這家伙是想起了自己和混沌之海締結聯系之前所沿用的魔偶術式了……

    “我之前沒試過這個?！?/br>
    他警告道：“出現什么奇怪的失敗境況都不奇怪。”

    “古一遴選的天才再怎么說也不會太讓人失望?！?/br>
    雖是這么說，卡奧斯還是遣散了好奇圍觀“魔力驅動人工智能”的眾人，以防魔偶突然暴起傷人——哪怕在場的每一個人估計都有本事立即打爛這具黏土身體，但是打爛之后又得重新從塑形開始，顯然是件麻煩事。

    “那我就試試看……”

    斯特蘭奇擺出起手式，右手下意識地顫抖著在身前劃了個小圈，這樣的小動作看得卡奧斯一挑眉：果然是維山帝的魔法師，蹲馬步蹲出PTSD之后每個人起手都喜歡曲膝蓋和劃圈。這種類似于強制精神暗示一樣的方式能夠輔助秘術師們成功施法，畢竟精神的篤信程度也是法術的成功要素之一，但如果要用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話，這些小動作和起手式在戰斗過程當中非常容易被別人抓到把柄或者提前針對。

    畢竟現代游戲都知道對付一個法師最重要的就是打斷詠唱。

    正打算聯通魔力的斯特蘭奇呼吸一滯，成年人模樣的卡奧斯伸手按住了他自己的一只手臂。斯特蘭奇現在的姿勢差不多等同于膝蓋微曲雙手前探，因而對方幾乎以整個人都鉆進懷里的動作握住了他即將觸摸盧恩符文的那只手。

    指腹和交疊的手臂傳來清晰的熱度，他自己的呼吸幾乎擦著對方的脖子和耳側，卡奧斯站得極穩，紋絲不動骨節分明的手和不住戰栗疤痕遍布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卡奧斯指揮道：“現在就啟動這些符文，我會負責指引你魔力的大致方向，太過細節的部分混沌魔法把握不住，就需要你自己去控制和微調?！?/br>
    胸腔靠近脊背，心臟的跳動仿佛也帶著魔力過載一般的燒灼。

    斯特蘭奇覺得自己就像是什么煉金生命一樣有了魔術締造的爐心，而那爐心正在靠近熱源，瀕臨破壞。

    以霍古斯的太古之軀啊——

    他輕輕地詠唱道。

    維山帝的力量流淌在身體里，像是河床被注入了水流。魔力被引導著填充進魔偶的符文當中，逐一點亮曾經篆刻好的盧恩。魔偶胸腔的位置所澆筑的水銀像是微微沸騰一般沿著身體各處的刻槽奔流開來，裹挾著魔力化作陶土人偶的魔力脈絡，成為這具無機質生命生動的血流。

    咔噠一聲，自律人偶的身體晃動了一下，輕輕抬起一只手臂向面前的二人行了個禮——緊接著熟稔地拿起了卡奧斯放在桌上的抹布，開始認真地擦拭起了桌子。

    斯特蘭奇微不可察地長吁了一口氣，還好他做手術的功底一點都沒有落下，越是這種需要精密斟酌的部分就反倒越是他所習慣的。至尊法師先生重新站起身子，恢復了八方不動的表情：“所以你做這個東西就是為了給你打掃房間？我猜斯塔克不至于連清理房間的人手都沒有安排。”

    他看了看這座嶄新裝修的建筑物，全自動恒溫自動控制，人工智能的輔助遍布全域的各個角落，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有一個可能會掉渣的陶土人偶來打掃房間的樣子。

    “啊，這個?！?/br>
    卡奧斯若無其事地回答道：“反正你現在什么都得學，手頭又忙，有個人偶在幫忙做雜役的話會好很多吧？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部分，現在只是勉強能動起來了而已，等我調試好之后就放到紐約圣殿里吧?！?/br>
    說完，似乎是補充說明一般，卡奧斯又添了兩句：“倫敦圣殿被卡西利亞斯摧毀得嚴重，需要大量人手去維護舊陣法；卡瑪泰姬是目前現存秘術師最多的場所，但如今的你還無法擔當起指導的位置；香港圣殿逆推時間幾乎沒有缺漏，而紐約圣殿才剛剛失去它的圣殿法師……所以我想你應該有一段時間都會待在布里克街。”

    斯特蘭奇還是一副沒聽懂的樣子：“所以你送給我這個？”

    “不然你是想要自己去整理圣殿的書架，用吸塵器吸地，每天給自己叫外賣吃？”

    *

    紐約市，中城高中。

    原本打算就兩個人去解決關于妖精拐賣人口的問題，結果彼得在得知了這件事之后異常好奇地想要讓費爾南多把他帶上，甚至拋出了“我幫你寫兩個禮拜的實踐課大作業”這種沒有原則的允諾。

    這個誘餌很吸引人，因此卡奧斯毫不猶豫地咬勾了：“妖精大多都很狡猾和危險，你一定要提高警惕?！?/br>
    “好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我早就想試試斯塔克先生的新戰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