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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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芍藥松了口氣,她沒出嫁前被父母哥哥捧著,出嫁之后,在蔣家說不好聽,那是完全不得重視。 也不知為何,蔣家人越是這么對她,她就越是迫切地想得到認可,這回《送別山水畫》就是證明自己的時候。 可別說她心狠手辣,她現在已經是蔣家的媳婦了,蔣家發財她不也跟著沾光嗎?她的兒子可是姓蔣,不是姓寧。 蔣富貴一聽也樂了,眼神中似有精光閃過,忙抓著妻子的手夸了起來,他這張嘴罵人的時候,能要人心中難受,可夸起人來的時候,倒是別提有多好聽。 寧芍藥忍不住笑,她憋不住事,忙把侄女說的話給說了:“我那侄女說,她家里還有幾幅畫,要不我們去訂下?”她很為蔣家cao心,“我就怕這事傳出去,恐怕不太好。” 這話一說,蔣富貴和蔣金山互相對視一眼,均是瞧見了彼此眼中的亮光。 “芍藥你等等,我這就到鎮上去問問。”蔣金山坐不住,他立刻把那畫又包在了包裹中,想了想又喊上了兒子,“芍藥你先看一會攤子。” 他這包裹,現在可是值實打實的上百兩銀子的!可不敢被別人給搶了! 蔣金山帶著蔣富貴當即就出發,趕往鎮上去訪“友”,他們這可馬上要發財了! …… 天色漸暗,村長坐在寧家堂屋,看著寧初夏眼神都是飄著的。 他今天實在是三觀受到了沖擊,現在拿著茶杯的手都還在哆嗦。 寧初夏看著村長,便知道他今天有些被刺激到,忙又添了杯茶,爹娘走得急,就連家里之前抓的藥都沒吃完,她當年粗學過幾個方子,正好瞧見了幾件熟悉的藥物,便配平配了劑安神湯,和茶水混在一起,好要這村長心神寧定。 “阿姐,村長沒事吧?”寧居樂膽子要大些,他剛剛被jiejie要求護著弟弟躲在里面,現在見人都走了便出來了。 他墊著腳伸出手輕輕擦了擦阿姐的額頭:“阿姐不怕,姑姑他們都走了。” 寧居耀站在旁邊同樣看著長姐,他本是愛哭的性子,但爹娘走了之后,看著阿姐每天在外替他們遮風擋雨,他不知為何,便再也不愿意哭了。 “沒事,他們都走了,不會再來了。”寧初夏安撫地拍著兩個弟弟的腦袋。 她從原身的記憶里感受到最深的除卻了對寧芍藥的恨意之外,便是和兩個弟弟nongnong的相依為命之情。 這兩個弟弟和狼心狗肺地親人不同,對于她這個阿姐是處處關心,只是有些“傻”,歷經那么多事,還是用一副單純心腸看人,這不就被騙得團團轉了嗎? 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力,村長也反應了過來,他看向寧家這三個孩子,一時心中倒是有些復雜。 “初夏,你這錢得收好。”村長想了想才說,卻也給不出其他建議。 寧初夏立刻點頭應好,其實村長不說,她也知道這擔心從何而來。 寧芍藥以為自己動作隱蔽,可寧初夏沒打算瞞,沒多久,其他的親戚們便知道了寧芍藥來寧初夏這買了畫的事情。 他們本以為自己搶走的那些鍋碗瓢盆、調料油糧、被子衣服已經算是寧家最值錢的東西,卻忘了這真正值錢的東西其實是他們看不懂也不知道代表著什么的書畫。 寧初夏對于親戚們語氣倒是很堅定,只說她答應了姑姑,如果姑姑給錢,這四五幅畫要賣給姑姑,這不,他們就全鬧起來了。 今晚來的寧家親戚比寧知中和妻子出殯那天來的還要多。 他們在這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往后退哪怕一步,吵得人心煩意亂。 而寧初夏,自然就是風暴的中心。 勸說她的親戚們此時全都好似站在了寧初夏和弟弟們這一便,他們循循善誘,告訴寧初夏她這是被寧芍藥這個當姑姑的騙了,被占了大便宜。 “初夏,你要知道,你這畫能多賣點錢,以后你和你弟弟們也才能好好過。”說話的親戚前天把寧初夏家的鐵鍋都給搬走了,當時寧初夏是不斷地求她,只是沒得到一絲同情,“你想,你以后要出嫁,你兩個弟弟也要娶媳婦,樣樣都要花錢。” “是啊,你還小,不懂這錢多不禁花,你別被你姑姑花言巧語給騙了。” 面對眾人匯集在一起的勸告聲,寧初夏只能怯怯道:“可姑姑沒有拿走我們家的鐵鍋、我們家的盆……” 她這話一出,目光所及的那幾位均是下意識低頭,而后又抬起頭。 這時候又換了套說法,只說當年雖然寧知中找他們借了東西,但現在寧知中都走了,他們想了想這剩下三個孩子也可憐,就不同寧知中計較了,會把東西送回來。 親戚們都不傻,他們當然知道,能在鎮上立足,甚至能去首府的那肯定是大人物。 之前鉆了牛角尖,還以為寧知中為了給自己和妻子看病把家財散盡,現在想來,他們肯定會給兩個孩子留一手。 再者這不還有蔣家認證嗎?他們誰不知道寧芍藥那公公為人有多精明,讓兒子開個茶攤,都還要偷工減料,怎么都不可能做賠本買賣。 再想想在分遺產熱潮里,那像是提不起勁沒怎么摻和的寧芍藥。 他們均是一拍大腿,得,自己肯定被糊弄了!這真正值錢的東西還在寧家。 見寧初夏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大家便也猜到她估計是從她爹那繼承來了個酸腐腦袋,這寧知中就是個窮酸書生,講究什么沒用的仁智禮信,倒是把女兒也教成了這個模樣。 這么一想,大家也坐不住,生怕被寧芍藥截胡,留了一半的人看著寧初夏,另一半則跑回家,匆匆地把前幾天拿走的東西還了回來,當然,這其中肯定會又損毀,有不少人都已經開吃或者把東西送了出去,怎么可能還得回來?只能勉強地拿自家的塞一塞,好讓它看起來和之前一樣。 這才轉眼的功夫,空空蕩蕩的寧家便又看上去又滿當當了起來,要不是東西擺得凌亂無章,都像是沒被動過一樣。 寧初夏見狀便也露出了猶豫模樣,她看向親戚們的眼神從戒備變成了信任和感謝,她正打算開口,得,關鍵人物來了。 寧芍藥這回是帶著公公和丈夫一起來的,她倒是覺得自己能擺平,可蔣富貴同蔣金山那是去鎮上問過人的,想著要讓寧芍藥捧著幾百兩銀子到處跑,你說誰能放心? 他們一見這一屋子的人,心里便同時一咯噔,知道完了,尤其是蔣金山和蔣富貴,看向寧芍藥的眼神都帶著火,總覺得這是兒媳婦嘴巴沒把門,把消息給泄露了出去。 村長便是這時候到的,他被住在寧家隔壁的王大嬸拉來,還來不及問發生了什么,就聽見寧家的這幫親戚已經開吵了。 “好你個寧芍藥,你真是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老天爺怎么不下道雷把你劈死,這東西可是我們寧家的,你胳膊肘往外拐,拐得也未免太多了!” “我怎么了?這東西說起來還是我嫂嫂留下來的呢!我嫂嫂可不是姓寧的!” “你別以為知中他們都不在我們就奈何不了你了,要欺負初夏,先從我們身上踩過去!” 村長當時心中只有無窮無盡的不解。 如果他沒記錯,這些人不是一個賽一個狼心狗肺,人走茶涼,幾乎要把寧家搬空嗎? 說到這,村長往四周看了一圈便也愣住,這東西怎么又滿了起來? 再一聽,他總算明了了,原來事情的起因就是他作證的那幅畫,其他寧家人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便立刻圍了過來。 再看看旁邊站在房門口,一動不動的寧初夏,他便又只能嘆息,這種事情,他談何插手呢? 他雖然也是姓寧的,但和寧知中這一支是出了五服的,嚴格來說,寧知中的祖輩雖說還記在族譜上,但他們這一支,幾乎都不在村里發展,村長的話對于他們也派不太上用。 他聽明白他們的意思,就是說寧家里收藏的這幾幅畫很值錢。 可他怎么幫寧初夏保下來呢?這保得住一時,保不住一世,就算今日不賣,這些人難道會放過寧家嗎? 他只能拍了拍桌子,在眾人危險的眼神中道:“不管今日結果怎么樣,這契約都得送到縣衙入檔!” 契約凡是在縣衙做了記錄的,便是受到縣衙保護的,不過要收一成的錢,除了做大買賣的人很少有人到縣衙上入檔。 村長最怕的是,這些人說完了不認賬,他只是在旁邊一聽,心中便有了猜測,恐怕寧家收著的這幾幅畫能夠值不少錢。 他這話一出,大家當然不太同意。 還真別說,村長的話確實切中了不少人的想法,他們本就想著等畫到手,在找個機會來把錢也帶走,真要他們買畫,他們是不干的。 蔣金山比誰都有決斷,見其他人退縮,便立刻給了寧芍藥眼神暗示,他這眼神一送,卻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緊接著便是一場讓村長瞠目結舌的競價戰。 這錢以一個驚人的速度不斷翻倍往上,很快便到了一個嚇人的數目。 可越是這樣,村長便越是膽寒。 他能做這么多年的村長,管著這么多的人,自然對人心很有把握,他們能出到這么多錢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寧家的畫,比想象的還要值錢! 到了這時候,村長反而是最希望畫賣出去的那個了,他不懂大道理,但還是明白匹夫無罪,懷璧有罪的道理。 以前隔壁村,有戶人家進山的時候挖出了據說養了千年的人參,這價值不用說,絕對可觀,最后帶著這人參打算去城里賣的兄弟三人,三人同去無人歸,回來的只有三具冰涼甚至發臭的尸體。 這寧家只剩下三個孩子,更是守不住。 眼看這價格越來越高,蔣金山坐不住了,他沉思了片刻,讓寧芍藥把這群人拉到外面去細細商談了一番。 等到再進來的時候,便決定其中的包括《送別山水畫》在內的五幅畫有蔣家人收購,而另一幅相對大些的畫卷,則由其他的寧家人一起買下。 他們甚至當場讓寧初夏起草了合作契約,村長在旁邊聽著,聽得很是心涼。 這契約很簡單,便是這其他家合買的畫托由蔣富貴到城里出售,出售時需留下契約證明,實際收入的款項會分給蔣富貴一成。 很顯然,這應當是蔣家和他們談的條件,這些人就算買到了畫,也不知道到哪里可以賣出價格,掌握了出售渠道的蔣家便以此作為憑仗,再加上蔣家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總還是有些積蓄,這么競價下去,寧家其他人只會出局。 村長心寒的是這些人怎么能直接在寧初夏面前分贓。 這根本是在欺負寧家無人! 最后契約便這么簽訂下來,村長沒讓寧初夏出錢,要求寧芍藥等人出了錢,請了村里的一個年輕人騎著村中腳力最好的一頭驢去了縣城,這入了檔便也就不能反悔。 寧初夏在要給畫的時候有些猶豫:“這畫是不是很值錢?”她小聲地說出來,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便恍若驚雷。 “哪有,這畫就值這契約的錢!”寧芍藥忙開口,“這還是我們照顧你,否則哪有那么多錢。” 蔣金山看了妻子眼,也幫著說得圓滿了些:“如果到省城還是能多賣一些的,不過你這個年紀,也去不了省城,我們總是要賺一點。” 至于這一點有多少,那就不必說得太清楚了。 畫給了出去,錢糧寧初夏也收到,這些寧家親戚們便也裝作客氣地寒暄了一番,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臉上盡是滿滿地喜氣洋洋,誰看都是占了大便宜的模樣。 村長回憶完剛剛發生的一切,伸出手摸了摸寧居樂和寧居耀的腦袋。 “你們得要快快長大才行。” 家中沒有頂梁柱或是頂梁柱靠不住,無論在什么地方那都是得任人欺負的。 “村長,謝謝你。”寧初夏送著村長出門,她誠懇地道謝。 在原身的記憶里,這位村長是照拂了她和兩個弟弟長大的,否則當年把他們家掃蕩完,連來都不肯再來的寧家親戚走后,就憑著寧初夏一個人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將兩個弟弟養大。 村長身影停在了那一會,便又離開,他并沒有那么好,能給寧初夏的幫助也有限。 等到村長離開,留在家里的寧初夏便也露出了個微妙的笑容。 這畫是肯定不能去縣城賣的,想必以蔣家人的本事這畫是肯定要送到省城,這一來一回,沒有個一兩個月是回不來的。 而占了她家這么大的便宜,這段時間,她和兩個弟弟自然可以安然過日。 “阿姐,好多糧食。”寧居樂和寧居耀兩人就和螞蟻搬東西一樣,不嫌搬得慢,一趟一趟地,務必要把東西送到目的地。 “是挺多。”寧初夏看著兩個蘿卜頭忙活,這回這些糧食,她可不會再讓人拿走。 寧初夏讓弟弟忙活,自己便也繞到父親整理出來做書房的房間。 她打開父親特地挖來收東西的暗格,里面的畫整整齊齊地放著,唯有一個空格,而空格的上面,更是放著些看不出用處的工具。 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占人便宜的人,可能也會被反過來占便宜。 “阿姐,你今天還上山嗎?”沒爹媽的孩子早當家,寧居樂和寧居耀雖然還不敢太動火,但也知道怎么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