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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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c.1220 遠山的希望, 群青的回想。 ― 日暈的野火點燃云絮在天上燃燒, 地上的尼羅河水在匆匆流淌, 原野被風掀起油綠的浪。 太陽降臨。 塵盡,光生。 于粼粼日光下,輕嗅熏風的氣息, 目光遠處, 聽聞人聲嘈雜。 是新生的氣息呀。 立花笑嘻嘻地拽著立夏,沿尼羅河泛著新綠的流水而下,向著遠處人群聚集的地帶走去。 “快點呀, 立夏夏。”少女催促道:“一年一度的泛濫節要開始啦。” 泛濫節。 尼羅河泛濫節,尼羅河大祭。 每年的六月中下旬, 尼羅河水呈現出清亮的綠, 而到了八月,洪水將溢出河床覆沒兩岸的土地。 這時的埃及人,將會在尼羅河畔舉行一年一度大規模的祭禮, 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泛濫節’。 埃及人以此感謝尼羅河水的泛濫,感謝神賜的肥沃土壤和來年豐收的希望。 此為, 尼羅河大祭。 “……就來啦。”立夏應和著橘子發色少女的催促。 少年赤足, 拉著少女在河畔奔跑, 向著人群,向著尼羅河大祭。 他們身后, 是淺紫色發的少女在追逐。 “請注意腳下, 前輩們。”瑪修試圖勸說立花和立夏, 讓他們放緩步伐。 素白的長裙, 裙擺沾了些褐色的泥水,包裹著少女貼身的鎧甲。 “知道啦。”立花如此回答,實際上沒有放緩哪怕半步。 他們一前一后的追逐奔跑,長風吹鼓衣物的布料,裸/露出少年肌理緊實的臂膀和小腹,以及少女們線條美好的小腿。 嬉笑聲里,是壓抑許久的自由曠達。 原野真靜啊,尼羅河水很清澈。 立夏遠遠的,聽到人聲喧烈,鼓樂鈴響,撥弦叮當。 象牙的鈴舌形似小鐘,埃及人將之舉向高天,齊齊揮響,按照編排好的節奏行進,不急不緩。 他們念唱著埃及古言,藏于密咒里的祝福,曲調抑揚頓挫,尾音綿長。 孔雀拖著濃麗的尾羽在河畔的泥沙上走過,太陽的光在尾羽的‘眼睛’上折射出斑斕的光。 少女們穿著亞麻的長裙而來,素白的裙擺以艷麗的鳥羽作點綴,腕帶金飾,黑發褐膚。 她們赤著腳,踏入尼羅河水中。 法老端坐高臺,眸色沉靜。 他微微翹著唇角,支著下巴,觀望著子民的熱鬧喧烈。 主持祭禮的祭師輕聲出言詢問法老,是否開啟此次的尼羅河大祭。 “……再等等。”法老如此回答。 那雙金色的眼眸,將空落落的目光投向遙遠的尼羅河之東,紅海所坐落的地方。 祭師垂眸,凝視自己的腳尖,他心知年事已高的法老,八成又在想念他年少時的兄弟。 奧茲曼迪亞斯看向摩西大人離開的地方,漸漸收回目光。 他樣貌仍然年輕,鎏金的眼眸也依舊傲視萬物,只有那些隨光陰愈發沉穩沉寂的氣質,讓人依稀能察覺得到,這個人真的已經不再年輕。 目下無塵,目上空。神思沉寂,睥睨眾生。 愈發向著神性意味靠攏的,埃及的至神之王。 拉美西斯二世奧茲曼迪亞斯,功業蓋物,強者折服。 法老垂眸斂目,靜待尼羅河大祭,等待年少之夢中的那兩個人。 漫天灑落紅睡蓮的花瓣,金色的花蕊摻雜著細碎的金粉,被神廟的侍女涂抹在法老的眉心處。 微風輕輕的拂過奧茲曼迪亞斯的發梢,卷來一片這個季節本不該有的枯葉,與片片飛落如火的紅睡蓮形成鮮明對比。 83歲的法老,和他永遠36歲的王妃。 “你來了。”奧茲曼迪亞斯聲音微頓,“余崇高的贊揚,甜蜜的愛。” 枯黃的樹葉落在他的肩上,穩穩的,不在隨風顫抖。 “余上下埃及的女主人。”法老沒有回頭,而是看著他的子民們沿途向尼羅河中傾倒酒水,又舀起河水飲下。于是他也翻轉手腕,將金杯里的酒液倒出。 麥酒沿著王座高臺流淌而下,滲入泥土,法老看著那些蜿蜒流淌的液體,目光深徹,“太陽為之閃耀的,余的妮菲塔麗。” 祭師趁機又詢問,是否開始此次的祭禮。 “再等等。”拉美西斯二世于神權的王座上嘆息,他又將目光落向東方。 這一次的目光,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加悠長。 “余見到了摩西。”奧茲曼迪亞斯說:“在昨夜的夢里。” 法老的語氣無法辯識喜怒。 聞言,祭師更是放緩了聲息。 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極為太陽神‘拉’在人間的化身,至神之王,勇武之子。 神王輕易不會做夢,如果夢見,那一定有著特殊的寓意,或是上天降臨災厄,或者必將成為現實。 而現在,法老說……他在夢里見到摩西。 這讓主持此次尼羅河大祭的祭師不禁開始心懷期待,說不定……這一次,摩西大人將會回來。 想到這,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連眉目都舒展開來,少見得在祭禮上展露笑容。 祭師追問:“那一定,是非常美麗的夢吧?” 最后一句雖然是疑問,卻帶著點篤定。 法老輕笑了一聲,哼道:“那自然是非常美麗的。” 奧茲曼迪亞斯看向遙遠處,泛著群青的天空。 這位年老的祭師,曾主持過摩西所參與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尼羅河泛濫節。 他會的東西很多,觀星,占卜,略通詛咒,在醫藥方面也頗有建樹。是少有的,可以聽到神的聲音的人。 他深愛埃及,敬愛摩西的純凈和對自然萬物的尊重,景仰著為埃及帶來治世的法老。 祭師向法老關切詢問:“摩西大人,對您說了什么嗎?” 法老輕瞟了他一眼,收回視線,什么也沒有回答。 見法老闔上雙眸,祭師及時斂聲,不再說話,生怕驚擾了這位至神之王。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自遙遠后世而來的少年和少女依舊按照他們自己的步調行走著。 眼下,距離泛濫節祭典的位置愈發近了,他們看見高臺上黃金的王座,侍立王座后的白裙侍女,還有高錐金描的青金石的修飾。 “馬上就要到了呀。說起來……立夏夏。”少女突兀的收斂起臉上笑容,澄金的眼底不含笑意,顯得沉重起來,“你說,為什么薩麥爾對摩西的態度看起來這么復雜,他們之間的淵源所帶來的,真的是憎恨嗎?” “看著完全不像嘛!”立花撓撓頭發,根據自己的感受,做出了這個定論。 “的確不像。”立夏點頭附和道。 “我不明白。”少女鼓了鼓臉頰繼續道:“我知道這種氣氛歡快的時候提這種正經又沉重的事情很煞風景沒錯啦……但是這件事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個合理的答案,大概會把自己憋死吧。” 擔心把自己憋死,所以就要把我也拉下水是嗎?好,不愧是你! 立夏抽了抽嘴角后,順著立花的思維漸漸陷入沉思。 “這個……”立夏想了很久,才輕聲回答:“我想,雖然是象征原罪的魔物,可他是暴怒而不是憎恨。” “啊?”立花瞪圓了眼睛,茫然的看著他。 不像是答案的答案,聽上去有點哲學,又有點強行解釋的敷衍。 但是給出這個回答的立夏并不那么覺得,他眼前是熱鬧的人群,是即將開始的尼羅河大祭。 少年拉著少女擠入人群中,在歡騰起舞,高唱祝言的人流里穿過。 “這算什么答案嘛……”只留少女的聲音淹沒在人群聲沸里,顯得格外微弱,聽不真切。 立花一開一合的嘴唇,埃及神秘的祝唱和祭樂。 雖然無法聽清聲音,但是立夏從她的神色里瞧出,她對于這個答案并不那么滿意,無法解答她心里的困惑。 少年心生嘆息。 他們逆人流前行。 赤/裸的腳踝被泛濫的河水所沖下的泥沙淺淺覆沒,非常柔軟的泥壤,冰涼濕潤。 濕軟沁涼的泥土拂走夏日燥熱,立夏收斂好心里紛亂的情緒,冷靜開口道:“憤怒也分很多種的,不是嗎?” “就像哀而不傷一樣……憤怒也包含有怒其不爭……吧?” 怒其不爭?不爭什么呢? 立花愣住了。 她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個可能。 但是她意識到,立夏所說的,很可能是對的。 薩麥爾針對摩西的憤怒,大概更多因素上的,就是立夏口中的怒其不爭。 在薩麥爾眼里,沒有人比摩西更有資格入住太陽天,前往神的御座之側,常駐天上的耶路撒冷。 就算那時的他沒有得到上帝的指令,也會如此認可。 但是摩西的選擇呢? 他選擇擁抱始終正直的理念,看著最后一個希伯來人踏入迦南。 摩西生前所說最多的地方就是迦南,他總在向希伯來人講述關于迦南的一切,薩麥爾也跟著聽……從曠野,到荒漠,再到迦南。 摩西說迦南之所以叫做迦南,是因為以一個名為‘迦南’的人名來命名的,那個人是諾亞的子孫。 他說迦南是應許之地,是希望之鄉,說迦南是一個到處流淌著奶和蜜的富饒之地。 他一直在說,一直在描述,一直在宣揚。 向每一個人……垂暮的老人,目光無神的中年人,青年,少年,小孩子。 每一個在族群中誕生的幼兒所聽的第一個故事,必定是迦南。 一個世代的流浪,如果沒有點什么希望和目標,那么人就會很容易喪氣的失去一切現有的東西,從而萬劫不復。 所以摩西以一人之力,在流浪的希伯來人心里描繪出一個最美的理想之地。 因此,枯竭的心靈之光得到生機,在希伯來的族群中扎根,從一粒種子的形態盛開出最美的花。 摩西并不是只引領救贖希伯來人,還有淪落荒漠的一些落難人,和其余無家可歸的流浪漂泊者。 他從不空談希望和理想,而是將這些人都歸籠在一起,教給他們狩獵的本領,教給他們寫字,教給他們何為‘十誡’。 何為信仰,何為希望。 何為努力,何為良善。 什么是無私?什么是接納?嬰兒從誕生開始,又要怎樣,去做一個‘人’? 化名‘麥爾’的青年,是族群里學習得最快的人。 每當這時,希伯來的圣人摩西從不吝嗇他的微笑。 而每一天結束之時,麥爾都會在摩西看不見的地方露出小小的笑容。 天神一般英俊的面孔,因為這個笑容,不再沉寂如雕塑。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跟隨著人類的死亡天使,在這個生機日漸衰微的人類身上,懂得了何為‘生命’。 但是,摩西是個人類,是人類……最終還是會迎來死亡的那一天。 何況,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 摩西向每一個人講述迦南。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終其一生,都沒有真正進入他所聲聲念念的迦南,他甚至沒有見過迦南究竟是什么樣子,也沒有證實迦南是不是流淌著蜜和奶的富饒。 而在最后,也因自身的拒絕,而沒有去往天上的耶路撒冷。 聲聲挽留和勸說,描述天上的圣城更甚于迦南的風光。 而他笑著說――‘已經足夠了。’ ‘再見,薩麥爾。’ 蒼老的摩西,在圣光里沉睡。 素白羽翼的天軍抱著人類圣者蒼老破敗,了無生機的軀殼飛入迦南。 ‘摩西,你過來。’ 我帶你去太陽天,去神座之側。 名為摩西的人類圣者不應該流浪,他應該去太陽天,去神座之側。 憤怒并非起源于憎恨,憤怒有很多種,因為各種不同的情況而產生。 怒其不爭,怒其溫善。 憤怒于良善的圣人,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嘗盡世間辛酸,卻自認沒有任何遺憾。 他生前未能抵達的理想圣境,沒能看到的生命樹。 有著藍眼睛的人類少年,眨眨眼睛,右眼泛著酸澀的熱度。 他看到深海,看到巨獸雪白的殘骸。 看到未亡的亡者,在深淵里靜靜沉睡,做著從前未完的夢,等待下一個世代的蘇醒。 尼羅河之東。 紅海。 海底寂靜,漆黑永夜。 光所不能觸及的海淵裂口深處,沉睡著蒼狼巨大的骸骨。 雪白的殘骸半沒入海底的泥沙里,想較之下,只露出小小的一部分,所露出的,是巨狼的頭骨。 但是非常奇怪的,這并不像是現實所能存在的生物的骨骸。 之所以這么說,并不是因為骨骸的龐大,而是因為……那頭骨,兩窩空空的眼眶之間的顱骨正中,生出了頎長的獨角。 螺旋向上,直指海面蒼穹。 薩麥爾在深海里沉睡。 海底的白骨旁,時不時吹息出一串串的細小氣泡。 那串氣泡凝結出的樣子像小狗、像馬駒、像猿猴,像背生膜翼的蜥蜴,在漆黑的海底凝著細碎微光,迷茫地流淌。 自然以沉默緬懷。 我們都是歷史的塵埃。 “未亡的亡者在紅海下沉睡。”少年目光向著遠方,“或許還會醒來,或許一直這么沉睡下去。” “或許還想醒來,或許再也不想。” 他放棄了嗎?沒有放棄嗎? 繼續堅持?還是遺忘? 紅海之淵,萬世沉淪。 立花只覺得喉嚨一片干啞滯澀,鼻腔guntang。 “你大概……是對的。”少女垂下頭,看著像霜打了一般,沒什么精神。 立夏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一下,兩下……啪! 立花瞪了立夏一眼,拍開了他的手,撲上去撓他的癢癢rou。 日輪將天光拉的極長。 尼羅河域熙熙攘攘的人流攢動,他們抱著瓦罐,提著食物和用以祭祀的事物。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熱烈明亮的笑容,這就是埃及,一個被太陽庇佑的國度。 泛濫節呀。 孔雀綠的松石,綢緞和黃金,冰里萃出的藍。 亞麻布的白,和石頭里研磨出的赤紅顏彩。 圍繞火焰起舞的漂亮姑娘,祭文咒唱焚天。 法老端坐高臺,被臣民圍繞,氛圍熱烈如火。 拉美西斯二世在暢言歡笑,小孩子們頂著陶土的罐子,在高臺之下仰頭,將他的王座團團圍起。 奧茲曼迪亞斯掌心綻放的光亮,逗的孩子們歡呼雀躍。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之外,鎏金的眼眸熔煉對治世的感情。 那些熾熱紛雜,如若太陽的目光,落在立花和立夏的身上。 少年和少女為了能融入埃及的氛圍,混入尼羅河大祭,特意穿上了埃及的服飾。 亞麻的白布服飾,脖頸間貼著肌膚的黃金飾物,青金石的廖藍,深邃且廣闊。 他目光清澈如水,在樹蔭下放松歡笑。 橘子色發的少女笑聲清脆如朗月,學著埃及人的樣子,撿起從尼羅河沖來的濕潤泥壤,仍在身邊的人的身上。 立花和立夏笑鬧,拿泥巴‘啪啪’砸在他身上。 瑪修偷偷從背后偷襲,把手上的泥土涂抹在金色眼眸的少女的臉頰上。 白皙的肌膚涂抹著泥土的褐色,一道一道,卻奇異得沒有任何污穢感,反而襯托的無比圣潔純粹。 他們是太陽,和天空。 “原來如此,是異鄉人啊。”王座上的法老收回目光,他笑聲爽朗,豪情萬丈。 埃及的一切,自然是最好的。 那一邊的人群之外,立夏‘氪哈哈’地笑著,沾了一手的泥巴糊在立花的胳膊上。 “祭師。”奧茲曼迪亞斯緊握神權的藍金權杖,仰天高喝。 白袍的祭師深深垂首,他額帶蛇紋金飾,垂下深藍的水滴狀墜吊墜,折射燦金的陽光。 至神之王與神的使者錯身而過,話音淺淺:“摩西對余說――再見,奧茲曼。” 年邁的祭師豁然睜大雙眼。 他到底,都問了什么傻瓜問題……問法老,那是不是美麗的夢,問摩西大人說過的話。 而與他錯身而過的法老,站立在高臺邊緣,注視他的子民和上下埃及。 祭師看著他披風獵獵的背影,以及隨風而來的,未完的話―― “再見,埃及。” “再見,希伯來。” 祭師身形佝僂,脊背不再筆挺,握著短杖的手掌在顫抖。 直至此時,祭師才意識到,為何法老說‘再等等,再等等’。 與過去的每一年都不同,他不是真的在等待,也不是在期待摩西的回歸埃及和放棄希伯來。 奧茲曼迪亞斯只是最后一次等他,所以用盡所能拖長的祭典前的時間。 這不是等待,而是緬懷,法老以這種方式紀念失去的友人。 摩西不在,空留十誡。 至神之王從不隨便做夢,但凡夢里所看見的,一定是預示或者現實。 夢里的摩西還是少年。 白白軟軟的發尾在流風里一甩一甩,跑起來不管不顧的背影沒有半點拖沓,聲音清悅颯朗,如朗月脈動。 雙足赤/裸地踩在紅海的海水上,仿若沒有半點重量。 大步大步的向前奔跑,跨越紅海,留下一汪海洋上漂浮的光,足后不遠的地方跟著小小的光所凝結成的,長著角的馬。 笑聲清脆,意氣風發。 不通悲怨,不理繁雜。 他聲音帶笑,一聲聲的說了‘再見’。 從夢里醒來后,奧茲曼迪亞斯就意識到,余生的幾年里,大概是再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友人了。 下一次,明年……法老說出口的就不再是‘再等等’,而是‘你來了,余圣人一樣的兄弟,余最親愛的友人’。 就像是,妮菲塔麗。 “你來了,太陽為之閃耀的,余的妮菲塔麗。”奧茲曼迪亞斯在陽光暴曬的高臺上沉聲而笑,身后空無一人。 法老一步一步,走下王座高臺,高展雙臂,迎接子民的歡呼。 至神之王降臨人間,帶來治世,施與恩澤。 埃及人唱著贊美和愛戴,奏起獻給太陽神的鼓樂。 “我等虔誠敬仰的太陽神拉,尼羅河水穿過他那柔順的發――” 泛濫溫柔的河水,以太陽光斑為金飾,裝點法老的發梢。 這個人是誰?他撐起上下埃及。 前無所見,未來永存。 他駕馭暗夜太陽船,是埃及不落的太陽。 這個人是誰? 即使閑坐石上,也肩負王朝,威名震懾四方。 這個人是誰?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圣言,將理想變為現實。 于呼嘯而來的贊美里,奧茲曼迪亞斯握緊拳頭,松開手指的剎那,從指縫落出燦金的光。 鎏金的眼眸如日輪,子民口中贊頌的,埃及不落的太陽。 “余乃拉美西斯二世奧茲曼迪亞斯,王中之王!功業蓋物,強者折服!” 人群振臂齊呼,稱頌王權。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祭師聲音綿長咒唱。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人群與之一同高喝。 鈴脆的聲響如若神音,帶著古埃及文明特有的神秘綺麗,曖昧旖旎。 尼羅河水潺潺流淌,溫柔多情。 白裙的漂亮姑娘,腳踩赤色涂繪的紅蓮,腕帶金飾,腰纏艷麗雀羽。 黑發褐膚,笑容如陽。 踩著蓮葉,足上赤描的紅睡蓮消融于新綠的河水之中。 少女在尼羅河上起舞。 ‘咚!!’ 鼓點齊齊擂響,轟鳴若雷聲炸響。 人們吹起象牙的角笛。 “尼羅河大祭起――!” 埃及治世。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貓咪是神,胡狼也是神。 神愛埃及,埃及愛人。 澤及眾生,恩慈與你。 人群的擁簇之間,王中之王舉杯長笑,豪情萬丈。 立夏驀然間,想到很久以前的曾經,他與這位法老之間的交集。 那時的法老剛回應召喚,這位至神之王的威儀著實令人發悚,盡管他心里知道,這并不是針對于他。 古波斯的大英雄用清爽的笑容安撫少年的焦慮,向他講述了自己曾參與過的一次圣杯戰爭。 名為奧茲曼迪亞斯的法老,同時向上三騎的英靈宣戰。 他指明saber、lancer、archer在限定的時間內,必須前往他所在的神殿內進行決戰,否則就將東京全域燒成火海。 赤/裸/裸的威脅,但同時也是王者霸權的體現。 不過很不可思議的,這位自稱‘王中之王’的英靈在準備戰場時雖然將一個建造中的人工島嶼整個破壞……但是看似橫暴的背后,卻奇跡一般的,傷亡人數竟然為‘零’。 那一次,拉美西斯二世回應召喚的理由,從一開始想要殺掉膽敢盜取妮菲塔麗首飾的不敬之人,變更為獲取rou身再度君臨世間,為人們帶來治世的新愿望。 而后來,立夏也與奧茲曼迪亞斯進行過交流,詢問他關于‘回應召喚的媒介’這一方面的問題。 這位榮光威儀的王中之王略顯詫異的看了少年一眼,否定了‘只能被妮菲塔麗的首飾為觸媒召喚’的這一錯誤認知。 實際上,奧茲曼迪亞斯回應召喚的先決條件取決于發出呼喚的御主的思想,在過往參加的圣杯戰爭里回應召喚的理由也絕不只是單一的原因。 譬如想像過去那樣在完全rou/體的基礎上尋求不老不死……這類的一時興起。 當然,排除不敬的master也在回應召喚的范圍內,這同時也是‘只能被妮菲塔麗首飾為觸媒召喚’的謠傳的由來。 不過更多的時候,這位功業蓋物的法老想要回應召喚的原因則是――君臨大地之上,使無辜的民眾繁榮昌盛。 ‘君臨世間,帶來治世。’ 拉美西斯二世,奧茲曼迪亞斯。 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法老,法老塞提一世之子。政治家,軍事家,戰將,藝術和建筑學家。 與赫梯締結和約,在位時埃及繁榮鼎盛,為埃及遺留大量的巨大建筑…… 他是古埃及最富盛名的法老,強大的國王,戰無不勝的將軍,和藹可親的父親,不知疲倦的建設者。 豐功至偉的王,手握無上神權。 在某個瞬間,立夏冒出來過一個念頭……如果是這個人,或許會很輕易的被‘成為正義的伙伴’這種在別人眼里看來幼稚又中二的不成熟理由吸引,哈哈哈哈的就從英靈王座上跑下來了也說不定。 但是,此行的尼羅河泛濫節,令少年對這位至神之王增添了更加鮮活的印象,不再只是通過語言和他人之口的描述。 而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這位王生前施與治世的模樣,和他的上下埃及。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 豐收和稻谷,將兵刃鑄成耕犁,為無辜的人民帶來治世。 “――哎呀,立夏夏。” 金眸的少女用手肘拐了拐立夏,順帶將胳膊上的泥巴蹭在他的衣服上。 “怎么啦?”立夏問。 少年想了想,干脆將上衣的短褂脫/下,赤/裸上身。 他將衣服掛在高高的樹枝上迎風向陽,等待夏季熱風將衣服上的泥巴和水跡吹干。 立花看向那位人群深處,與子民一同歡慶的法老,詢問身邊的少年,“你說……為什么法老在那個時候,沒有追回摩西呢?” “他有那么大的船,可以行駛在海上,也可以飛在天空里,速度又那么快……名字也很帥氣。”少女搖頭晃腦的說著大船的名字,“暗夜太陽船呀,嘖嘖嘖,要多炫酷有多炫酷。” 是呀。 暗夜的太陽船,直沖天霄,在云群里橫行狂飆。 所以,為什么呢? “明明,有機會再好好說話的吧?”立花想了想,有些難過的說:“雖然奠基復原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拉美西斯二世,是一位非常長壽的王。”立夏低低的垂著頭,任由頭頂上方掛著的衣服,不斷的滴水落在他的頭發里,“雖然外貌依舊年輕,可他已經83歲了。” 拉神在人間的化身,太陽神的血脈令他封存了歲月的偉力,或許致死都是青年的模樣。 但是…… “總歸不再年輕。”少年沉聲道。 拉美西斯二世年少的時候,也曾不顧一切。 摩西帶領希伯來人‘出埃及’時,奧茲曼迪亞斯率領軍隊追擊,意圖在脫離埃及國境前將摩西攔截。 那是他的兄弟,是他最愛的友人。 ‘――如果是摩西取代余成為王的話,雖然會有些微嫉妒,但還是愿意作為勇武的將軍去鎮守他的王位。’ 年少時會不顧一切,甚至顯得極為偏執,不惜傾盡兵力也要將摩西帶回埃及。 埃及是一塊豐饒肥沃的土地,臨近尼羅河的兩岸,只需稍加引導灌溉就能有富裕的食物。埃及盛產黃金,貴重的金屬為埃及帶來繁榮。 埃及的法老掌握神權,為子民所深信。 只要把摩西帶回來,即使一直只呆在宮廷什么也不做,只要他想,就可以一生奢靡。 睡蓮,雛菊,野百合。 宴會上藏紅花的香膏,淋著蜂蜜的牛rou。 法老是最富有的,擁有埃及的一切。 可是摩西不在乎這些,摩西在乎哭泣的人。 老年時,會選擇理解。 ‘君臨大地之上,使無辜的民眾繁榮昌盛。’ 想法隨時間改變。 但是,唯有那份情誼是始終不變的。 每一年的尼羅河大祭,都留有摩西的位置。 法老看向尼羅河的東方。 “……立夏夏,我有點害怕。”立花有些茫然,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茫然困惑些什么。 立夏的聲音溫和又耐心,“為什么害怕呢?” “我也不知道。”少女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什么,頭頂一側的呆毛一翹一翹。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 少年斂目,輕言提醒:“我們該回去了,立花。” 靈子轉移的通道,已在他們身后展開。 “立夏夏開心嗎?”少女在疾風勁流的吹鼓中詢問。 “很開心。”立夏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因為看到了尼羅河大祭。” 立花的笑聲斷斷續續傳來,“我也是哦。” 深邃紺藍,亂流滾滾。 在框體展開的防護里,少年和少女的概念轉化為‘無’。 ‘再見,埃及。’ 至神之王似有所察覺,于人群中遙望。 他似乎看到了因緣際會,流轉輪回,又似乎什么也沒有看到。 法老轉身,繼續沉浸在子民的歡慶之中。 13歲的奧茲曼迪亞斯,擁有妮菲塔麗,擁有摩西,擁有整個上下埃及。 后來,他還有妮菲塔麗和上下埃及。 再后來,他只有上下埃及。 至神之王。 擁有一切,一無所有。 拉美西斯二世,奧茲曼迪亞斯。 他是遠山的希望,是群青的回想,是功業蓋物的王。 ※※※※※※※※※※※※※※※※※※※※ 王中之王,年方二八。 永遠不老,請來我迦。 感謝在20200624 23:48:31~20200701 22:30: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凈水通明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200瓶;木易 34瓶;人類惡咕噠 20瓶;虹光、槿、南山長眠者蘇沐秋 10瓶;dr、藤丸立香 8瓶;星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