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族長，那今后我們的主城怎么辦？”

    竇寇冥思苦想，想出一個倒霉鬼來。

    “剛才那個變態(tài)有主城嗎？是哪里？”

    “季夏。”

    竇寇一錘定音：“我們就打季夏！”

    弒拔在遙遠(yuǎn)的家族領(lǐng)地打了個噴嚏。

    “女兒，爸爸這么安排，你滿意嗎？”

    看得出來，竇寇對這個心心念的女兒，毫無底線，予取予求。

    南薰點點頭：“我還想單獨跟鹿比哥哥說幾句話。”

    ……

    南薰是凌小路在游戲里見過的最純粹的風(fēng)景黨，她沒有跟工作室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永遠(yuǎn)是在風(fēng)景秀美的地方發(fā)呆，一呆就是小半天，竇泥灣的跟班們有不少都被她帶出了佛性。

    凌小路與南薰并肩坐在草地上，凌小路也很想像南薰那樣，愜意地享受自然風(fēng)光，然而他心煩意亂，怎么也靜不下來。

    “小南薰，你不用為了家族犧牲自己的。”

    南薰搖搖頭：“不是犧牲，其實我早就決定好了，只是順便多提了個要求而已。不管竇寇在你們眼里是個怎樣的人，他真的做到了像他承諾的那樣，像疼女兒一樣疼我。雖然我沒有爸爸，但是我想，有一個疼愛自己的爸爸，大概就是現(xiàn)在這種感覺。”

    凌小路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問，我的爸爸呢？”

    “這是你的隱私，你不必說的。”

    南薰再次搖搖頭，轉(zhuǎn)移了話題。

    “鹿比哥哥，你是不是覺得，這風(fēng)、這陽光、這草地，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什么叫理所當(dāng)然？”凌小路不解。

    “對我來說，這些都是奢望一樣的東西。我從出生就生活在罩子里，因為我得了一種很罕見的免疫疾病，一點點灰塵就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呼吸的空氣必須經(jīng)過三層過濾，每天只能攝取同樣的特制食物和凈化水。生我的爸爸mama，在知道我得了這種病后，把我丟在中心一走了之，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我能理解，誰會想要一個活不長、又一輩子只能留在罩子里的女兒呢？”

    “中心？”

    “特殊病癥研究與防治中心，在那里有很多跟我一樣的人。有一走路就會骨折的人，有生出來就沒有手臂的人，甚至還有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那你口中的家人……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他們。鑫山幾年前跟中心建立了合作關(guān)系，針對我們這些特殊人群開發(fā)特制的外設(shè)。我們中很多人使用的外設(shè)，要比普通外設(shè)復(fù)雜得多，比如一個先天失明的人，想讓他‘看’到全息世界，就要重新激活他的視覺神經(jīng)。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鑫山做到了。他們幫助失明的人看見，幫助失聰?shù)娜寺犚姡寷]有行動力的人重新奔跑起來。研究和制作這些外設(shè)的成本是很高昂的，但公司不僅免費贈予我們使用，還免除了月卡費用。”

    “工作室也是鑫山要求的？”

    “當(dāng)然不是！”南薰一口否認(rèn)，“我們當(dāng)中也有能獨立生活的人，他們不像我，除了中心哪也去不了，他們有自己的家庭。健全人覺得打金辛苦，收益低，瞧不起我們，但對于我們中的很多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了。不僅可以養(yǎng)家糊口，還可以以健全人的身份活動，有什么比這更難得呢？鑫山默許我們存在，也是扛下了很大的壓力，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惹事，不給公司添麻煩。”

    凌小路終于明白，為什么灰衣人面對其他玩家的排斥，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他更驚訝的是，南薰在講述這些話時，語調(diào)非常輕松，就像在聽一個初中女生，閑聊她學(xué)校里的日常。終身在狹小封閉的防護(hù)罩內(nèi)生活，僅憑想象就足以令凌小路窒息。

    “小南薰，你為什么能這么樂觀？”

    “樂觀嗎？”南薰不置可否，“因為總是相信，這些疾病最終都是可以治愈的吧。我聽說啊，幾百年前，連癌癥這種小病都令當(dāng)時的醫(yī)學(xué)界束手無策。這么多年過去了，人類逐漸消滅了天花、霍亂，攻克了癌癥、艾滋，雖然一直有新的疾病誕生，但也始終有更先進(jìn)的醫(yī)療手段解決它們，這些都是我的主治醫(yī)生告訴我的。所以我相信，事情只會越來越好。更何況，還有嵇蒙哥哥那樣的好人存在。”

    她站起來，向著太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嵇蒙哥哥是兩年前第一次來到中心的，當(dāng)時只是為了要完成暑假公益作業(yè)，代表鑫山向中心捐贈了一批外設(shè)。我是在屏幕里見到他的，那是我每天唯一的消遣。后來我們當(dāng)中有越來越多的人匹配上了外設(shè)，因為知道我很無聊，所以經(jīng)常會來跟我講一些全息世界的事，每個人在講的時候都很興奮，還說嵇蒙哥哥也經(jīng)常到中心來。

    “直到嵇蒙哥哥發(fā)現(xiàn)了罩子里的我，問我為什么不上線去玩？”

    “因為年齡不夠？”

    南薰點頭：“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外設(shè)，是一枚耳環(huán)。據(jù)說，是嵇蒙哥哥說我是女孩子，特地要求選漂亮一點的外設(shè)給我。這枚耳環(huán)整整經(jīng)過了六個小時的徹底消毒才遞到我手上。”

    “你有過整整六個小時盯著一樣?xùn)|西一動不動的經(jīng)歷嗎？”南薰興奮地說，“我有。”

    “然后我終于知道了，風(fēng)吹在皮膚上是什么感覺，陽光曬在身上又是什么感覺。人們總是告訴我，花是香的，草也是香的，但他們沒有告訴我，花和草聞起來是截然不同的味道，是嵇蒙哥哥讓我知道，真實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

    “現(xiàn)在你知道，我為什么說嵇蒙哥哥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了吧，他不僅照顧到我們每一個人，還一直高價從工作室那里回收金幣。他經(jīng)常跟我們說，到了游戲里，遇到任何麻煩，就來找我，不管什么問題，不管什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