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xiàn)在呢？

    他靜默地看著眉眼間蒙上疲色的路瑾胤，手心握著手心，在他的手上一陣發(fā)燙，他為他那一點癡心妄想臊得慌，也許在那群人之中，他也是路瑾胤最信任的呢？

    被瞞著也許只是因為路瑾胤……

    他竭力為路瑾胤開脫，他知道這樣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路瑾胤還未得到重用的時候若被人知曉，那歹人們剛平息的小心思便又要蠢蠢欲動了。

    皇宮里太多雙眼盯著東宮。

    楚江離俯身在路瑾胤微微皺起的眉心落下一吻，發(fā)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第106章

    興許是累狠了，一直到第二日的晌午路瑾胤才起身，身邊已經(jīng)空了一塊，刺眼的光把整間屋子照得亮堂堂的，桌上放著一碗粥和小菜，他坐跟前了才發(fā)現(xiàn)粥還是熱的，氤氳的熱氣讓他心頭一暖，唇角忍不住帶了點笑。

    過了片刻，凌云拄著拐杖慢吞吞走了進來，他手里端著一碗藥，黑糊糊一片的湯水看起來就不好入口。

    路瑾胤接過藥剛喝完，那頭楚江離便進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個紙包，身上披著火狐毛大氅，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火紅的毛領(lǐng)將他臉襯得瓷白如糯米糍粑，清亮的瞳孔直直望著那空碗。

    凌云拿回空碗，嘿嘿一笑：“爺，殿下已經(jīng)不用哄著吃藥啦。”

    楚江離的手指攥緊了那紙包，手往大氅里縮了縮，“嗯，喝了藥便好。”

    路瑾胤眼尖，已經(jīng)看見楚江離手中的紙包，他的舌尖都被那藥湯苦得發(fā)麻，整個胸腔泛著苦味，他兩三步走到楚江離面前，伸手截過那紙包放進懷里，指尖觸碰的那一刻，徹骨的寒氣從指尖冒出來，他攥住楚江離的手搓了搓，又呵了口氣。

    現(xiàn)下這座城所剩百姓并不多，商鋪早就關(guān)了門，各個都提前逃難去了，路瑾胤也不知道楚江離是從哪里弄來的蜜餞，他斜了凌云一眼，凌云臉上的笑頓時斂了，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拆開紙包，里面金黃飽滿的蜜餞在光下亮晶晶的，散發(fā)著甜得膩人氣味，好像放了一缸子糖腌出來的，路瑾胤捻了顆塞進嘴里，那股廉價的甜里了從嘴里散開，一瞬間嗓子都發(fā)干發(fā)痛起來，楚江離見他的臉色怪異，倒了杯水遞到他唇邊，帶著歉意道：“現(xiàn)在這邊只能弄來這樣的了。”

    就這蜜餞，他還是跑了全城，才在唯一一家沒關(guān)門的蜜餞鋪里買到的。

    路瑾胤含著蜜餞，聲音含糊不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楚江離，“好甜。”

    楚江離喉結(jié)滾了滾，眼睛轉(zhuǎn)到了一邊，路瑾胤攥著他的手放在嘴邊呵氣，啞聲叮囑他，讓他在這樣的天氣穿多些再出門，雖然還未落雪，但天寒地凍又是刮風(fēng)的，他想說自己的身子骨刀劍都扛過來了，還怕這一點風(fēng)沙和寒氣么，他對上路瑾胤關(guān)切的眼睛，又說不出口了，悶悶地嗯了一聲。

    這種旖旎的并未持續(xù)多久，古承安又端了一碗藥進來，望著楚江離和路瑾胤攥在一起的手，仿佛沒看見似的，面不改色把藥擱桌上了，“這個補藥你們都要喝，不用太多，一人喝一半。”

    楚江離頓了頓，皺著眉道：“這里就沒有多余的碗么？”

    古承安怪異地笑了一聲，“碗不要人洗嗎，這里的兵都說了，誰用的東西誰洗，脾氣大得很，跟他們樓統(tǒng)帥一個德行。”

    “再說了，你們兩個有什么好介意的。”古承安轉(zhuǎn)過身幽幽道。

    楚江離咳了一聲，指了指碗道：“殿下，你先吧。”

    出于禮節(jié)，也是太子先喝，他又拿了一枚蜜餞，塞進路瑾胤手里，路瑾胤望著那碗顏色淺了些的藥湯，心道這古承安偏心眼兒得很，讓月明喝的藥看著都不是苦的，給自己喝的那碗像是下了毒，苦得他五臟六腑都冒水。

    他心忽然一動，指尖搓了搓琢磨那計劃有多少可行之處，他直勾勾望向楚江離，抓著碗邊直接將那碗藥往嘴里灌，楚江離還來不及阻止，那碗藥就喝空了。

    楚江離驚詫地看著路瑾胤鼓起的臉頰，知道那藥含在路瑾胤嘴里，路瑾胤慢吞吞地湊過去，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很明顯，‘不小心喝急了，全喝進嘴里了。’

    路瑾胤又往跟前湊，攔住了楚江離的背，鼓著的臉頰溫存地蹭了蹭楚江離的臉，帶著苦味藥湯的唇便貼了過去。

    楚江離無語了片刻，手背擋住了路瑾胤的唇，另一只手往路瑾胤的咽喉處順著一摸，那藥湯自然咕咚咕咚滾了進去，現(xiàn)在輪到路瑾胤驚

    詫了，楚江離別過臉，耳根紅紅的，像落了朵梅花在上面，他輕聲道：“殿下，別鬧了，我要去同樓統(tǒng)帥談軍事了，先行告退。”

    路瑾胤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楚江離，半晌才嗯了一聲，他摸了摸脖子，嘴角微垂著，水潤的眼睛眨了眨，“孤喝完了一碗，不會有事吧。”

    楚江離嘴唇勾了起來，他把那絲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強壓下去，低聲道：“不會有事，殿下，最多……”

    他目光下移，那赤裸的目光一下子讓路瑾胤怔了好一會兒，他怎么也沒想到楚江離也會有這樣耍流氓的一天，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幾步，看見楚江離轉(zhuǎn)過身悶悶地笑了起來，笑到后面便用咳嗽去掩飾。

    楚江離這樣清俊的少年將軍，在軍營里呆了這么多年，他也并非是完全不懂，那些大老粗們圍在一起喝酒講葷段子，他偶爾也能聽上一耳朵，雖然并不喜歡這些，卻也不是接受不了。

    楚江離摸了摸唇，心道自己竟然開起殿下的玩笑來了。

    院子里的衛(wèi)兵大氣都不敢喘，聽見外面?zhèn)鱽聿患辈宦哪_步聲，他們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書房里面又靜默下來，他們支起耳朵聽了一陣，又是一個東西落地的脆響，炸得他們打了個哆嗦。

    楚江離剛好進院子，看見他們個個噤若寒蟬，一挑眉梢捉過一個衛(wèi)兵，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