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還沒說完，達格利什就接了下去：“我已經出面和銀行討論過了。”

    馬丁左右看看：他還是有些暈，安東和達格利什說話都只說一半，他……聽不懂啊！

    這時候國王稍稍偏過頭，望著暈乎乎的馬丁，口齒清楚地解釋：“貝恩先生，請原諒我沒有事先說明，敝人來自蘇格蘭，與蘇格蘭皇家銀行的關系還算是不錯，在這次債務危機中，銀行曾多次希望我能積極斡旋，尋找解決方案。”

    “但問題是，英足總那邊已經表明了態度，如果蘇格蘭皇家銀行以股權抵充債權，獲取俱樂部的股份，利物浦將會被扣除9個聯賽積分。”

    這是安東所沒想到的。

    一支英超中游球隊，一整個賽季不過取得五十來個積分，被扣除聯賽積分影響實在太大，這賽季難保不會見到利物浦掉到降級區的情形——這對這支隊史上寫滿了榮耀的老牌豪門勁旅而言，是難以接受的事。

    “我今天早上就一直在想，”達格利什說到這里，突然苦笑一聲，低聲嘆息道，“如果球隊現在有9個積分可以扣，也是一件好事啊……”

    聯賽已過四輪，利物浦一勝一平兩負，積4分，如果扣9分，立馬變成負數。這簡直聞所未聞。

    達格利什抱怨的，不止是“狗血雙熊”，還有戰術老舊，無法激勵球員，并且四處甩鍋的霍奇森。

    安東略一思索，便正告達格利什：“這是兩個問題，一個是俱樂部財務問題，一個是球隊表現問題，不可混為一談。現在俱樂部的當務之急，是敦促所有者與潛在買家談判，只有新買家立即入主，并同意用股東借款償還馬上到期的債務，才能讓球隊避免這種懲罰。”

    達格利什一凜：“球隊已經收到報價了，但是那兩個大股東還在垂死掙扎，不同意俱樂部主席布萊頓爵士和‘轉讓委員會’與潛在買家溝通一致的價格，并且威脅說要把整個董事會都告上法庭。可是依我看，那個價格已經是太便宜那兩個家伙了。”

    安東想了想說：“其實要照我看，吉列和希克斯都是商人，只追逐眼前利潤，只要達到他們的心理價位就會走人。現在這種威脅聽起來更像是臨走之前再要挾一把，指望能撈得更多，就算撈不到，也要把大家都惡心惡心……”

    達格利什伸手在桌面上重重拍了一記：“就是這樣沒錯！”

    “國王”表示已經快被惡心壞了。

    “這一部分的工作，我建議您不要太過掛懷，交給俱樂部的法務部門去處理。您要相信對于英國的法律和法庭，俱樂部的法務人員一定會比美國老板的那些美國律師更有經驗……”安東出言安慰達格利什。

    達格利什盯著安東，突然問：“但是潛在買家……也是美國人！安東，我想，你們應該認識吧！”

    安東明白了，眼前這位國王所擔心的，是利物浦才出“熊”xue，又進狼窩啊。他只得老實交代：“達格利什先生，潛在買家……其實你我都認識。”

    達格利什驚呆了：連我都……認識？

    安東點點頭：“我可以保證，這個買家不會像‘狗血雙熊’一樣，只追逐眼前的短期利益，現在的這個買家將著眼于長期利益，它入主之后，首要目標會是球隊的復興。”

    達格利什這種話估計聽多了，當下反問一句：“何以見得？”

    安東眼珠微微一轉，開口說：“因為這個買家曾經投資開發一款世界上最好的足球經營模擬游戲，這款游戲已經開發了兩年了，還看不到任何上市的前景。但是這個買家并不著急，只寄望于開發者能夠將這款游戲做到至臻完美，一旦上市就能震撼全世界。”

    達格利什頓時明白了：果然這是玩家A和玩家K都認識的——“綠茵人生”模擬器的開發商，的確就是現在利物浦的潛在買家——星威集團的下屬游戲開發公司啊。

    一想到這里，“國王”的面色果然一松。安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已經把他給說動了。

    安東安慰過達格利什，話鋒卻一轉，輕聲問：“讓我們再來看球隊表現的問題。我聽說您前段時間接受了利物浦俱樂部青訓隊主教練的職務？”

    一聽見“教練”兩個字，達格利什就皺起了眉頭，微微點頭。一旁坐著的馬丁則豎起耳朵。

    “以您的人望，如果從霍奇森手中接手球隊，在短期之內一定能激發起整個球隊的斗志。”安東表達了他的意愿。

    達格利什抬眼望著安東，沒說話。他只和面前這個情商極高的年輕人靜靜對視了一陣。旁邊馬丁突然福至心靈，反應過來，本能地想要轉身抱住身邊安東的胳膊：

    ——抱緊我家主教練！

    安東知道達格利什心里還存了那個念頭，所以他先開口堵住了“國王”的話茬——現在這個時間點，安東絕無可能拋下桑德蘭，出面去拯救利物浦。

    想到這里，安東突然對“國王”生出一陣愧疚：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他在“綠茵人生”里表現得太出色，才令達格利什對他如此寄予厚望。但虛擬與現實終究不能混為一談。模擬器——只是個讓人滿足愿望的虛擬手段罷了。

    所以他才力勸達格利什能夠勇敢地踏出那一步，接手利物浦，力挽狂瀾。他相信對方可以做得到。

    “剛剛四輪聯賽，現在就說這些還有些為時過早……”半晌，達格利什才冒出這一句，“現在換帥，對羅伊并不公平。”羅伊是霍奇森的名字。

    盡管看不慣霍奇森的戰術指揮方式和各種言論評價，達格利什還是力求公允，為霍奇森說了句公道話——四輪聯賽，就要球隊達到預期的狀態，那還真是當主教練這個職位就是個即插即用的電插頭了。

    馬丁在旁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有點兒體會到了今年夏天安東聽說弗格森來考察亨德森時候的心情。

    正在這時，失落的達格利什從衣袋里摸出手機，“兩位，對不起，我太太大概是擔心我了。”

    一接到瑪麗娜的電話，“國王”的面色立即變得柔和，轉到一旁，輕聲細語地去接電話。留下馬丁和安東，馬丁偷偷沖安東吐吐舌頭，然后拍拍心口。

    一時達格利什掛了電話：“我太太來接我，我要回利物浦去了。安東，謝謝你聽我說這些話——要知道這些話能一吐為快，著實比什么藥物都管用。”

    向安東盡吐心曲的達格利什這時重振了精神：“利物浦的問題，還是要靠利物浦人自己來解決。”他重重地與安東握手：“謝謝你，安東。你說的關于星威集團的那些話，我都記住了，我會促成董事會再見一見星威的老板……法律方面，我也會盡量勸說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用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