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覺
藥放在儲物箱里。 待呂虹從地下二層回來,里面的物品已悄然不見。 她即將搬去下一層,臨走將儲物箱交給小君保管。 入駐機房第一天,她看完了實驗組里的視頻分析,字數很多,專業術語不少,但大致能夠理解。 也明白了劉同貴為什么能夠當領導,他的小組屬于邊緣研究方向。 象人接觸計劃,也就是整個“使者計劃”,是不上臺面的,僅有少數幾個研究基地的小組在堅持,大部分的專攻目標,全世界的研究方向,還是針對第二入侵者。 說是第二入侵者,但在人們眼中,入侵者只有一個,象人已經淪為和地球人同樣地位的受害者。 人們有個通病,說好聽是“抓大放小”,難聽就是歧視“第二名”。 “我不認為他們是第二名。” 小組討論會上,有位年輕的女心理學家跟棍棍展開辯論,據旁邊人介紹,兩人經常針鋒相對,討論會往往是這兩人的戰場。 呂虹心里泛起酸啾啾的感覺。 “就像電影里的白道和黑道,兩道各有一套解決問題的法則,黑道總是快速暴力,白道卻是迂回緩慢,我不是指他們就是白道,就一定會是沖著幫助我們而來,實際上,他們目前為止也并沒有幫過我們,但,他們出現肯定有他們的原因,我們不能被現象遮蔽了眼睛。我認為未來有一天,他們會展現他們的目的,到那時候,很可能也是事件的終點。” “事件?” “世界末日,別開生面的世界末日事件,兩個殖民者搶奪大陸,大陸原住民卻不得不躲起來旁觀這場鬧劇,不是嗎?” “我的看法跟你相反。”棍棍緊接著古博士的話侃侃而談。 圍繞的組員互相遞眼色,顯然劉組長又在老生常談。 “通過對歐洲花園大門事件的反復研究——” “劉研究員,你這是看那視頻看了多少遍了?有上百遍了吧?”組員起哄。 棍棍并沒生氣,眼里閃著精光,嘴上謙遜道:“沒辦法,只有那個視頻出現了象人制造的力場,才讓我這個學物理的有發揮余地——我認為人類跟象人關系密切,相貌,親密程度——他們怎么不去馴服八爪魚做寵物?我們有理由相信,人類是象人的縮小版,寄養在地球上的實驗品......” 長時間監測外界的一舉一動,組員們聽得哈欠連天,只有呂虹聽得津津有味。 “甭說了,你這結論——他們是來看看自己養的牲畜長得怎么樣,改天宰了烤個全羊,說出來誰信?他們要有這本事,我們還能在這兒高談闊論嗎?早給圈養起來,每天稱重了。劉研究員,你這是悲觀主義。” “我確實持悲觀的態度。”劉同貴老實承認。 這可不像是他這種人精會說的話,他不是最愛說“重大利好”之類的嗎? 驚訝的呂虹忍不住出聲:“你不必這么悲觀,就算我們是他們養的,也不代表養我們是為了當食物,或許是為了把我們當工具?有人破壞你的工具房,你肯定會跑出去阻止,而當我們壞了,他會把我們當工具一樣維修,這也能作為他們行為的一個解釋.....”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幸好四周都沒怎么聽進去,只有劉同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工具?小紅,你認為這跟食物有區別嗎?” “有。”她回答道,卻不自覺垂下眼。 大部分時候,她都在給組員打雜。 女心理學家在做巨人的面相分析。 按照古博士的分析,已知的露出廬山真面目的巨人,他們大部分長相屬于巨大版高加索人種,也有長得挺返祖的巨人,會難以匹配到“使者”。 古博士根據他們的相貌和相關視頻,在嘗試總結一份他們的行為說明書。 但現在巨人幾乎都隱藏起來,數量稀少,肯露臉的巨人,數量更是少之又少,古博士一直苦惱于大數據過少,說自己的研究是管中窺豹。 “很顯然,使者也并不明白他們的行為,主動配合參與的,往往是象人,要是輸送進的是能夠引導交流的‘使者’就好了,也不要多少,一個就頂現在全部。”說著說著,古博士抬頭,凝視面前為她整理資料的呂虹。 “我錯覺嗎?你好像在蔑視我的話?” “啊?”呂虹傻傻回應,剛才她連頭都沒抬。 連這都看得出? 他們夢寐以求的資料,對她來說,唾手可得。 她確實不以為然。 也許她可以找機會給她的巨人拍張照,拿來鑒定鑒定長相,面前的女博士,不就自恃會看面相嗎? 就這樣一頭扎進實驗組里,時間過去了五天。 如小君兩口子所說,地下二層的生活條件比一層好太多,雖然是在機房旁邊的隔間里打地鋪。 男女混合,無人有怨言。 “要是能不限次數洗澡,男女混合浴我都愿意。”古博士說。 棍棍的小組人員都很年輕,一方面充滿活力,一方面也是“大人們”對小孩子玩意兒的默許——所有的有頭有臉專家,都在第二入侵者攻堅組,僅個別會給劉同貴的實驗組提供技術指導。 “你是什么專業?” 被問到的呂虹面帶羞澀:“商貿。” “???” 午休。 隔間里小組的人睡倒一片。 她顫抖著醒來,面色潮紅,眼帶隱怒,坐起來五分鐘后,悄然出了機房。 要想不被發現外出的目的,她就不能按流程向小組組長申請外出許可。 她只能以采購名義外出。 小君在下午時分見到她,感到驚訝,但還是按她要求,將儲物箱給她。 如她所料,箱子里堆滿了紙條,和一堆財物。 “要我幫你交到物資組去,讓他們到那兒去許愿?” “物資組會收?” “物資組只會巴不得你這種燈神再多一點,他們應付二層的需求都忙得團團轉,沒時間理我們一層的。” 可能這就是原因,小君自己做主把紙條篩選了一遍,剔除了些不切實際的,留下來的基本都是藥品和食物上的請求,同時按細類將相似的歸納在一起,寫在一張大紙上,就像貨架整理員排序一樣,采購的人只需按圖索驥地拿起物品丟進購物車就可以。 明擺著希望呂虹去,呂虹扎進二層,一扎就是五天,她等呂虹自投羅網已經等得快失去耐心了。 “要去嗎?”小君交出那張紙后,見她瀏覽了半天,小心翼翼問道:“要不要我叫上李偲?你一個人有風險。” 小君是庫房管理之一,有權限外出,呂虹這次是第二次用她的出行證了。 她拒絕了,小君松了口氣,剛想贊美幾句她的舍己為人,卻見她抓起一把“酬金”,放在掌中仔細挑選,拿了手表,袖扣,鑲鉆皮帶扣,胸針塞進兜里。 “你這是......” “以物易物。”她神秘一笑,“剩下的請替我保管,挑幾樣喜歡的拿走,這是對你開竅的獎勵。” 【她像一只小鳥,結草銜環而來】 呂虹的腳步頓住。 腦海里閃過畫面,小鳥撲騰飛進大門——商場大門。 這種意象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是她靠近巨人思想的證明,也是巨人能夠與她溝通,明白她所說所想的證明。 腳下不自覺放輕腳步,模仿小鳥撲騰進游樂場,暗沉光線讓她傻住。 “天啊,怎么回事?我都走了五天了,你的傷——” 她站在池邊,比劃了好久,池子里的巨人才慢吞吞轉過去,用他種族獨有的悠閑調性,仿若沙灘椅上等擦防曬的姿態,現出肌理分明的裸背。 按照她對他愈合速度的觀察,那些溶洞應該在這五天里愈合大半,可現在她看到隆起的背肌上溶洞遍布,愈合情況仿佛在這五天停滯了,和她走之前的傷況相比幾乎沒有進展。 他周圍清清冷冷,并沒有光。 是她不在的關系。 她一路火速趕來的滿腹質問,便煙消云散,只剩愧疚和心疼。 “我今天哪也不去,就在這兒陪你。” 巨人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沒有高興,也沒有疑問,只是順著趴伏的姿勢,閉上眼。 又睡覺!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也只有他才能在這種隨時沒有明天的環境里睡得著! 但守著巨人的她,并沒有等到他周身的光出現,自己就雞啄米陪睡過去。 她不知睡了多久,睡得哈喇子都流出來,本能地吸回去,用手背揩,放回去的手并沒有回到原處,而是擱進一片溫暖。 她睜開眼,就見左手蜷在巨大的掌心,一根手指蘸了蘸她手背上的液體,然后往上,伸舌舔舐。 她風中凌亂地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身處巨大的胸肌之間,手觸摸到軟包裹著硬的光滑皮膚,上面還有小攤水漬——她的口水,令人震驚的事實漸漸浮現,那種如同躺在真皮沙發上肆無忌憚的睡眠,來自于她睡在了一具裸男健美肌rou之上。 難怪睡得這么舒服,好像從前的覺都白睡了! “我不想把我們的關系變得太復雜。”她跪坐在男人線條簡潔充滿力之美的身軀上,懺悔的姿勢,說著自己的想法。 “這幾天我在研究你們的人群里工作,看到一個例子,有個女孩帶著你的同類出去飆車,她背后的研究組攔都攔不住,最后遇上幽靈,車毀人亡。” “我不認為放縱是件好事。” 說完她沉默了。 讓她震撼的情景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飆車,哪有可供巨人乘坐的車?那說鳥語的太妹像條圍脖環繞在巨人的脖子上,在巨人后腦勺舉著綁縛手機的胳膊直播,巨人在空曠大街上疾跑。 號稱日不落的國家,頹敗城市上空殘陽是血,奔跑的大小組合末日般地瘋狂,只要現在,不要明天。 女孩不停振臂疾呼,聽到她的呼喊,巨人就會加速。 視頻前聚集的人們見識了巨人的爆發力,計算著巨人的奔跑速度,而呂虹卻驚訝于視頻中組合搭檔的共赴生死的放縱,那巨人連防護服都沒穿,脖子上那女孩大笑的表情,好像生來就為這一次奔跑而積蓄力量。 “她喊的什么?” 機房一個懂日語的cao作員翻譯:“沖吧,阿斯蘭——阿斯蘭是他們國民科幻動畫《機動戰士高達》里的人物。” cao作員忽然掩面哭泣:“我的喜樂蒂就叫阿斯蘭。” 機房眾人紛紛遞紙。 ........ 呂虹不像其他人那般感到震撼,理性自我上,她拒絕這樣魯莽的燃燒生命的行為。 不過她還是注意到,視頻里巨人周身縈繞的淡光,其他人都以為那是皮膚反光,只有她知道,那是他接收了“圍脖”傳遞的激烈情緒。 這時,她身下的胸膛震動,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情緒起伏不小。 “對不起。”她下意識說著抱歉,起身準備下去。 巨人靠著池沿坐起來,拉出她套著運動鞋的腳踝,幾秒后,結就順滑解開,運動鞋脫離,鞋頭朝外擺放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