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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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羽星君交代道:“你們暫且住在客院,可以四處看看,但是最好不要離三清天太遠。吞元獸的情況你們最了解,等過幾日,說不定真君要找你們問話。” 洛晗幾人應下,天羽星君交代完,就疾步走向天樞院了。 鄒季白的留影石還剩下幾塊空白的,洛晗出于隊友情誼,耐心地幫他挑角度拍照。留影石不僅僅能記錄影像,還能錄下周圍的環境、氣味甚至風,說是留影,其實更像投影。洛晗給鄒季白拍照,凌清宵就站在一邊等他們,途中洛晗問過凌清宵要不要留念,毫不意外地,被凌清宵拒絕了。 洛晗雖然遺憾,其實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為,剛剛她已經偷拍了一張。 她還不知道,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拍舉動,其實早就被凌清宵和天羽星君看到了。 在南天門這種地標打卡后,他們又到三清天里面逛了逛。凌清宵剛剛已經走過一遍,此刻自然而然地為他們領路。但是他們到底沒有編制,洛晗怕撞到什么不該看的,簡單看了看就回去了。 接下來幾天,洛晗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足不出戶,一心修煉。說起修煉,就不得不感嘆這些萬惡的統治階級。 天界共分三十六重天,從上往下,每一重天都是壁壘,如漏斗般一層層攔截資源。三清天居于上重天之上,靈氣濃郁程度根本不是其他天層能匹敵的。洛晗借住天宮這幾天,每一次呼吸,都覺得自己在吸靈石。 三清天的靈氣濃度,少說是中重天的五六倍。怪不得人人都想往高處走,要是能常駐三清天,別的好處不提,僅是修煉,就已經比別人快五六倍了。 這么濃郁的靈氣,洛晗這個懶癌都忍不住修煉,凌清宵這種修煉狂魔更不必說。套院里好幾天安安靜靜,葉梓楠拜訪過舊故后,也安心待在院子里,不再出門。 特殊關頭,還是低調些好。 洛晗今日早晨醒來后,睜眼看到典雅繁復的刺繡帳頂,身上蓋著彩霞織成的云被,身下是用一整塊白靈玉雕成的床榻。 洛晗揉著眼睛站起來,地上是用白玉鋪成的地板,即便是赤腳踩在上面也不怕冷。洛晗推開窗戶,陽光和草木清香一起涌到她身邊。 有錢真好,真的。 天宮從頭到尾散發著一股金錢的氣息,宮殿恢弘大氣,花園奇花異卉,屋子里桌椅、地板、器皿等全部都是白色的,臟了或者舊了就直接扔掉,有錢人從來不考慮維修之類的事情。帷幔一季一換,燦若云霞,事實上,這些錦繡也確實由云霞織成。 洛晗借住天宮的第六天,內心已嚴重被金錢腐蝕,并且隱隱生出不想離開的念頭。 洛晗他們四人雖然住在一個大套院內,其實每人各住一個院落,院子里小花園、正房、廂房俱全,獨門獨戶,互不影響。最外面是一個大園子,草木、水池、假山應有盡有,隔而不斷,將四人的院落連成一個整體。 洛晗日常感嘆完金錢的魅力,然后就更衣洗漱,去花園里散步。公共區域的花園極大,說是個公園都不為過,洛晗出去時,正好遇到凌清宵練劍。 不過看樣子,他已經快要練完了。凌清宵每日雷打不動練劍兩個時辰,如果洛晗起得早,正好能趕上凌清宵練劍的尾巴。 你看,學霸和學渣之間的鴻溝就是如此寬闊。 洛晗站在回廊上,欣賞凌清宵練劍。他的劍纖薄修長,連他的攻擊路數也走快、疾、剛的路子。凌清宵劍尖一挑,水池中掀起道道水柱,落下時倏地變成一粒粒冰凌,冰凌懸浮在空中,仿佛時間都暫停了。然而給人的感覺慢,事實上這些冰棱落下的速度是照常的,凌清宵劍尖掃過,每一顆六邊形冰棱都被切成完全對稱的兩半,落到水面時,又忽然變成了水珠。 非但要接住每一滴落下的冰棱,還要將其對稱剖開,這樣的速度和精準度,相當了得。凌清宵收劍后,洛晗立刻鼓掌:“好?!?/br> 凌清宵早就看到她了。他收劍入鞘,慢慢走過來:“你今日又起遲了?!?/br> 他用的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洛晗呼了口氣,道:“對。最近又沒什么事,放假時間睡到辰時,也不算過分吧?” 有風吹過,一株巨大的會發光的樹簌簌落下許多花瓣,有幾瓣落在洛晗頭上,如星辰墜落到她發間一般,一閃一閃地亮著光。凌清宵看到,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摘花瓣。 洛晗本能躲了一下,凌清宵低聲道:“別動。”可還是晚了,她有一縷頭發剛好卡在凌清宵袖扣上,洛晗被揪到頭發,嘶了一聲,立刻去拉發絲。然而她越拉頭發纏得越死,最后凌清宵不得不握住她的手腕,說:“你別動?!?/br> 洛晗頭發被纏住,完全不敢動,凌清宵怕扯痛她,抬起來的那只手也不敢大動,只能用另一只手給她解頭發。 因為頭發的緣故,凌清宵得靠近了仔細看,洛晗又僵硬著脖子,從某個特定角度看,很容易誤會。 天羽星君就被震了一下。他剛剛進門,還沒出聲,就看到凌清宵低頭靠近洛晗,洛晗也沒有動,從他這個角度看,真的很像親吻。 他都怔住了,一時間不知該進該退。凌清宵不愧是握劍的人,手指極其靈巧,他察覺到來人,趕緊把洛晗頭發解開,然后收回手后退一步,說道:“天羽星君。剛剛有花瓣落在她頭上,我在為她挑碎花瓣。” 天羽星君點點頭,道:“我懂。” 他雖然尚未成婚,但是并非沒有經驗,撿什么花瓣需要靠那么近呢?天羽星君懂得。 凌清宵覺得天羽星君大概誤會了,當即又解釋道:“真的只是撿花瓣?!?/br> 天羽星君一副了然的樣子,看著凌清宵不說話。凌清宵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極為尷尬,其實真的只是拿片落花而已,天羽星君到底誤會了什么? 洛晗把自己被勾出來的發絲整理好,然后向天羽星君問好:“星君早上好?!?/br> “早。”天羽星君點頭,然后示意他們過來坐,“你們也坐。我有事和你們說?!?/br> 凌清宵放棄辯解了,跟著洛晗一同坐到玉桌旁。天羽星君說道:“天樞院的方案出來了,真君翻遍天樞院藏書,找到一卷陣法殘卷,里面記載了一種特殊陣法。這種陣法是天然磁場,能吸引石頭,想來對鎮魔石也是有效的。只不過這種陣法只有懷茵島才有,所以,真君打算在懷茵島設陣,制作一個專門吸引鎮魔石的陣法,誘導吞元獸將鎮魔石吐出來。” 洛晗聽到點頭,這個方案聽起來可行,天樞院的陣法大能想出來的主意總不會差。洛晗聞弦歌而知雅意,問:“所以,那天我們也需要陪著吞元獸去懷茵島?” “沒錯。”天羽星君說,“施法必須要吞元獸配合,吞元獸比較……隨性。唯有你們兩人在的時候,它能安穩些?!?/br> 洛晗一口應下:“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自作主張將吞元獸帶離西洱彌海,自然有義務保證它不惹事。懷茵島我會陪著吞元獸一起去。” 凌清宵道:“我也去。” “你們愿意走一趟,這再好不過。”天羽星君說,“時間暫定五日后巳時整,到時候會有人來院門口接你們。你們無需準備什么,只需跟著走一趟即可。” 洛晗應好。天羽星君說完,回頭看了看四周,忽然抬手設了個結界,臉色也嚴肅起來:“我今日來,還有一事要告訴你們。” 洛晗已經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她正色,道:“星君請講?!?/br> “誅仙石的事我已經報告給天帝,天帝對此非常重視。如今天帝還在閉關,等陛下出關后,他會親自過問此事。你們是誅仙石的直接經手人,到時候,可能會有人來找你們問話。” 他們正說著話,門口禁制被人碰響,一行穿著白衣的使者靠近,施施然對著他們三人行禮:“天羽星君。凌二公子,洛姑娘?!?/br> 天羽星君在看到這一行人的時候就站起身來,洛晗一見天羽星君的表情就知道這些人身份不凡,也跟著站起來。 天羽星君回禮,肅穆道:“白標星君安好??墒潜菹掠性t?” 洛晗吃了一驚,聽天羽星君的話音,這行人竟然是天帝身邊的人? 為首的白標星君端著標準的笑意,說道:“并非詔書,不過是隨便說說話而已,天羽星君不必緊張。敢問,哪位是發現誅仙石之人?” 凌清宵極輕極快地瞥了洛晗一眼,洛晗輕輕搖頭,凌清宵了然,回頭道:“是我?!?/br> “原來是凌二公子。”白標星君含著笑,說,“陛下有些話想問,請二公子隨我走一趟吧?!?/br> 天羽星君沒料到他正在說這件事,天帝就派人過來了。面見天帝可不是小事,天羽星君想要陪凌清宵一起去:“凌清宵第一次來天宮,還不認識玉清宮。我帶你過去吧。” “天羽星君止步?!卑讟诵蔷€是那副笑模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毫無商量的余地,“陛下剛剛出關,不喜喧囂,小仙帶著凌二公子就好?!?/br> 凌清宵見狀說:“多謝天羽星君好意,我一人足矣,不敢勞煩星君。” 天羽星君沒話了,只能應下。凌清宵回過身,對著白標星君頷首:“有勞白標星君帶路?!?/br> 白標星君輕輕一笑:“凌二公子請?!?/br> 凌清宵很快跟著白標星君離去,天羽星君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微嘆了口氣。 洛晗低聲問:“天羽星君在擔心凌清宵?” 天羽星君一怔,連忙說:“擔心說不上。只是擔心他第一次面見天帝,出岔子而已?!?/br> 去面圣,誰敢說擔心呢?洛晗見天羽星君太緊張了,安慰道:“星君盡可放心,他辦事沉穩,膽大心細,不會有事的?!?/br>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么想了。天羽星君發現洛晗一點都不緊張,感到十分好奇:“天帝在六界中至高無上,你聽到凌清宵去見天帝,為何并不緊張?” 何止是不緊張,洛晗的態度說得上毫不在意。仿佛,她早就料到了,故而完全不意外。 洛晗才意識到她有點太放松了,她知道凌清宵日后的高度,故而不覺得他去見天帝有什么稀奇??墒窃趧e人眼里,卻不是這樣的。 洛晗立刻低頭,掩住臉上神色:“我并不是不緊張,只是太信任他了。對了,星君,我有一事要和你說?!?/br> 天羽星君見洛晗表情認真,他也漸漸嚴肅起來。洛晗眼睛湛湛,認真地望著天羽星君:“前幾日星君在忙,我不方便打擾,便壓下未提。今日星君有空暇,我便斗膽占用星君片刻時間,不知星君允否?” “什么事?” “我想和星君說說凌清宵、凌重煜的事情?!甭尻献?,親手給天羽星君倒了杯茶,“想必您已經知道,他們二人從小被父親替換。我今日要說的,是在西洱彌海里發生的事情。那日我們圍攻吞元獸時,現場發生了一些意外……” · 玉清宮,白標星君靜容斂袖,傳道:“陛下,凌清宵到了?!?/br> 過了一會,殿內傳來一個平和悠長的聲音:“進。” 白標星君站在門口,對凌清宵示意,看樣子,白標并不打算進入。 凌清宵低聲道謝,邁入大殿。 玉清宮是天帝寢宮,占地極大,并不只是一座宮殿,而是一個宮殿群的名字。凌清宵進殿后沒有左顧右盼,行禮過后,就微垂了眼睛,靜靜站在堂下。 片刻后,上首傳來方才那道聲音:“誅仙石是你發現的?” 天帝的聲音并不咄咄逼人,反而聽著極其和氣。凌清宵拱手,道:“回陛下,并非我一人之功,還多虧了我另外三個隊友和天羽、谷行星君的援助。誅仙石乃眾人合作之力,我不敢居功?!?/br> 天帝對凌清宵這番話十分滿意,小小年紀并不搶功,這倒難得。天帝問:“你們是如何發現誅仙石的,事無巨細,從頭說一遍?!?/br> 天帝說是事無巨細,事實上不可能真的用流水賬耽誤天帝的時間。凌清宵提煉了前因后果,把他們在大明城發現誅仙石的經過復述給天帝。他條理清晰,邏輯井然,末了附上自己的猜測:“……雷烈王欲要聯合紅蓮妖王,這一次雖然信物被換,但是紅蓮妖王已生出反意,接下來他極可能會再度和魔域接觸。望陛下明察,早做防備?!?/br> 聽這樣的報告就很舒服,一席話時間、人物、因果都羅列的清清楚楚,上位者聽完能很快抓住重點。天帝心中已經有了章程,他看著臺下清冷肅立的年輕人,對這個后輩越發滿意。 可能是剛從閉關出來,也可能是許久未見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天帝竟然生出些閑聊的興味來:“你姓凌,是凌淵家里的孩子?” 凌清宵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天帝竟然突然問起這些。凌清宵拱手,應道:“回陛下,正是家祖父?!?/br> “祖父……”天帝喃喃,“凌淵都已經有孫子了。上次見他,他還是個半大少年?!?/br> 龍族歲月漫長,天帝作為主宰一個時代的強者,他的年齡格外悠久。久到早已逝去多年的龍族祖輩,在他面前,也只是個孩子。 天帝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原來,已經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已活了太久,他的同齡人早已成為歷史,他的晚輩,也紛紛故去。 天帝極短暫地恍了下神,很快就恢復過來。他看著凌清宵,突然奇了一聲,道:“你的龍丹為何不在?” 在真正的強者面前,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凌清宵沒有掩飾,而是說道:“之前家中……發生了一些事情,故龍丹離體。我僥幸不死,得到前輩指點,重回天界?!?/br> 天帝一眼就看出來凌清宵體內的龍丹缺失,補在那里的是一顆神珠。天帝感嘆道:“多年未見,不知時間之神近來可好?” 原來殘念是時間之神。凌清宵頓了頓,回道:“前輩頑心不改。” 天帝笑了,這句話什么都沒說,但又蘊含了很多意思。天帝仿佛能想到凌清宵困在神域時,被時間之神如何擺弄了。 連著說了兩個共同熟識之人,天帝對凌清宵親近不少。天帝說:“既然遇到了便是你的機緣,安心修煉便是,勿要辜負了時間之神的一番好心。不過,龍丹離體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日后進階,亦需要龍丹來歷雷劫。” “臣明白。”凌清宵說,“此番從天宮回去,臣便要著手解決龍丹一事。家中瑣事,竟勞煩陛下費心,臣慚愧。” 既然已經要解決,那天帝便不再過問。天帝比凌清宵大了好幾代人,他看著這位年輕人,不期然想起他剛滿一千歲時,亦是同樣朝氣蓬勃,躊躇滿志。天帝發現今日他總是感嘆歲月,看來,他是真的老了。 天帝忽然轉了個話題,問:“這次奕華軒也在西洱彌海,你可見過他?” “回陛下,曾有數面之緣?!?/br> “你們是同輩,都是年輕人,平時可以多多走動。武藝都是切磋出來的,閉門造車可不行?!?/br> 凌清宵應下:“是。陛下繁忙,臣已叨擾許久,心中甚愧。臣先行告退?!?/br> 等凌清宵走后,蹲在高臺旁邊,仿佛石雕一般的獬豸開口道:“陛下,您似乎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天帝淡淡一笑:“一面之緣,說喜歡也談不上。但是遇到出息的后輩,老人家難免要多嘮叨兩句?!?/br> 被天帝評價為“出息的后輩”,這其中的深意,十分耐人尋味。獬豸沉默片刻,緩緩道:“陛下,您正當盛年,無需這般悲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