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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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晗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氣氛明顯不太對。兩個情敵站在一起,想也能知道氣氛不會太好。這兩天已經傳遍了,凌重煜在天照城一擲千金,為自己表妹買下了鶴靈蘭,還親自護法幫助宿飲月煉化。 這是多么感人的表哥表妹故事,不過在另一個當事人云夢菡的耳朵里,這種消息就極其刺耳了。 洛晗心里不由感嘆,她最近到底走了什么運,為什么總在吃瓜第一線。不過云夢菡和宿飲月好歹知道場合,并沒有在廣場上鬧起來,而是相互撇開臉,臉色一個賽一個臭,誰都不想看誰。 洛晗偷瞄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她抬頭,隔著一排排人影,費力看向最前方。 最前方有兩個位置是空的。此次行動的領頭,凌清宵和凌重煜,此刻并不在隊列中。 承天殿中,凌清宵和凌重煜并列站在大堂上,正聽凌顯鴻說話。 凌顯鴻看著下面凌清宵、凌重煜二人,感慨萬千。他的兩個兒子長相、性情完全不同,長子桀驁,次子孤冷,如果不是同樣的姓氏,其實很難讓人把他們兩人聯系起來。而此刻,兩人站在他面前,都面無表情,銳氣逼人。 他們即將奔赴戰場。外面,已有上萬人等待著。 凌顯鴻心里十分感慨,他低聲嘆了口氣,說道:“我今日叫你們來,一來是為了出戰,二來,是有些家事想告訴你們。” 家事?這話十分值得琢磨,天宮的飛舟抵達在即,在這種要緊時刻,有什么家事值得凌顯鴻不惜延誤戰機,特意叫他們進來說? 凌清宵依然靜默著,沒有表露出任何好奇或關切。凌重煜驚訝地看了看,問:“父親,是什么事?” 凌顯鴻語塞,但是他知道這件事終究要面對,遲不如早,早點將此事說開,才能最大可能地保住他們這個家。 凌顯鴻最終逼著自己,說:“是關于凌清宵龍丹的事。” 話一出口,凌重煜沉默了。凌顯鴻沒有再兜圈子,直接說道:“你們母親她當時魔怔,做下這等錯事,說起來也是為父疏忽,沒有及時阻止她。事已至此,再追究過去的事也沒用,當務之急,是將龍丹歸位。” “龍丹是龍一身修為的根基,容不得絲毫差錯。凌清宵雖然用修煉彌補了龍丹的差距,但是龍丹離體太久終究不是事。等你們回來后,就將龍丹換回去吧。” 哪里是換,分明是還。 然而此刻,根本沒有人注意語言上的細微漏洞。凌清宵站立很久,沒有應話。 他沒有想到,竟然是凌顯鴻最先說出這件事。而且聽凌顯鴻的意思,凌顯鴻打算親自主持此事。 凌清宵覺得恍惚,這實在是,他想都不會想的事情。他的計劃里有強奪有巧取,唯獨沒有父母。他根本不指望,他的父母會出面為他主持公道。 凌清宵有些些微的恍神,這應當是,那天洛晗和宿儀芳說的吧。洛晗說服了宿儀芳,最終,由宿儀芳傳達到凌顯鴻這里。 凌顯鴻繼續往下說:“我派人去打聽可以幫助剝丹的靈藥,如今已經有了眉目。南嶺有一種丹藥,可以讓龍丹暫時離體,不會感到痛也不會有副作用。重煜體內有兩顆龍丹,服用丹藥后可以將兩顆龍丹一起剝離出來,到時候凌清宵取走自己的龍丹,這樁誤會就解決了。” “丹藥我已托人去買了,鐘山離南嶺有些距離,算上買丹的時間,往返大概要半年。等你們從西洱彌海回來,若你們兩人都沒有受傷,就能準備換丹了。” 凌顯鴻說完后,沒有人應聲。凌清宵避開眼睛,看不清想什么。而凌重煜的心情更加糟糕。 說心里話,凌重煜是不太愿意歸還龍丹的。凌顯鴻說那種丹藥沒有副作用,誰知道是真是假?而且,多了一份龍丹,對修為的助力實在太大了。 以前凌重煜不覺得自己和凌清宵的天賦有差別,他覺得只是凌清宵修煉時間長,一心修煉,不理外事,所以修為才比凌重煜高罷了。如果凌重煜也全力以赴,并不會比凌清宵差。 直到凌重煜拿到了凌清宵的龍丹。 宿儀芳剛拿著龍丹回來時,當日凌重煜的修為直接被帶著沖破一個大階級。凌清宵修習的法術和凌重煜的相悖,凌清宵的龍丹在凌重煜體內僅能發揮十分之一的作用。然而僅僅是十分之一,就足以讓凌重煜修為暴漲。 這種體驗是前所未有的,凌重煜才知道,原來修煉可以這樣快,原來他隨手打出來的法術,靈力可以這樣磅礴。 這還僅是,十分之一的效果罷了。如果這顆龍丹在凌清宵體內,又該有何等的威力? 凌重煜對這件事的心情非常復雜,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借助別人的力量,但是強大的滋味,一旦嘗試過就沒法放下。 沒有感受過之前他還不會失落,如今凌重煜親身體會到純種龍族的天賦有多驚人,又怎么會愿意將龍丹交出去呢?但是形勢比人強,凌顯鴻說出來的話,便是凌重煜也不能不聽。 凌重煜應了一聲。他不至于當面說不愿意,可是聽那干巴巴的語調,真實的態度一目了然。 但好歹還是應了,凌顯鴻心生滿意,凌重煜雖然桀驁不馴,但是對他這個父親十分敬服,不枉凌顯鴻費心栽培這么多年。凌顯鴻看向凌清宵,他本來預料凌清宵會說些感激、孝順之類的話,然而沒有。 凌清宵依然平靜冷淡,波瀾不驚。仿佛他們談論的,并不是凌清宵的事。 凌顯鴻有點失望,但是凌清宵本就是這般孤僻的人,凌顯鴻也不指望他什么。龍族追求實力,但是實力不完全等于戰力,凌清宵這樣的性情是無法勝任家主之位的,鐘山的未來,顯然要落到凌重煜身上。 既然不繼承家業,那次子想做什么就隨他吧。少言寡語,孤僻冷淡,都無所謂了。 凌顯鴻細微地停了停,站起身,長久地注視著兩個兒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無論什么事總能商量出解決的法子。你們兩人,都要平安無事的回來。” 凌顯鴻不再以家主的口吻,而是單純以父親的身份對他們兩人說話。凌重煜激動地和凌顯鴻說著辭別的話,凌清宵沒有言語,只是抬手,執劍對凌顯鴻輕輕抱拳。 凌清宵想,似乎,事情并沒有那么糟。父母雖然偏心,但是只要爭取,尚有一線公正可言。 未必所有時候都那么糟糕。 時間已經不早了,凌顯鴻說完了龍丹的事情,就帶著他們倆人往外走。此刻問天門前萬人寂靜,看到凌顯鴻和兩位公子出來,所有人的精神頓時一振。 萬眾的視線都跟著這三人,凌顯鴻目光緩緩從人群之上掃過,說道:“今日是應天宮之征,前去西洱彌海鎮壓兇獸的日子。出戰之人在何處?” 凌顯鴻的聲音并不高,但是其中蘊含著法力,高深玄妙,暗含威壓,清晰地落在每一人耳中。上萬鐘山弟子無論修為高低,此刻臉上都露出敬畏之色,站在最前方的隊列齊齊應聲:“弟子在。” 凌清宵和凌重煜也執劍抱拳,道:“謹遵天宮之令,臣愿請戰。” “好。”凌顯鴻說,“為天界分憂,護六界康泰,爾等蓋是鐘山的功臣。此去風險重重,今日送君別,來日,本座亦在此處,等你們平安歸來。” “諸位,保重。” 廣場上數萬弟子爆發出整齊鏗鏘的聲音:“待君歸來,諸位保重。” 最前方的百人隊列回身,握著劍對同門抱拳。陣前送別,千言萬語都在不言說。這時候天邊云層涌動,陣陣金光刺破晨靄而來,天宮的人到了。 飛舟上突然傳來幾道明亮的遁光,轉眼間,天宮特使隊伍就落在問天門前。凌顯鴻站在最前方迎上去,對著來人拱手:“谷行星君,天羽星君。” “凌家主。”谷行星君和天羽星君同樣對凌顯鴻拱手回禮。他們幾人寒暄了片刻,谷行星君含著笑,道:“家主,我等有軍務在身,不方便和家主多寒暄。不知鐘山的出戰隊伍可準備好了?” “已整裝待發,隨時聽命。”凌顯鴻說著,伸手比向他身后的凌清宵、凌重煜二人,“這是兩子,亦在此次隊伍中。他們倆尚年輕,沒有經歷過多少實戰,若有冒失之處,請兩位星君多擔待。” “哪里,虎父無犬子,兩位公子俱是人中龍鳳。”谷行星君客套完,視線自然落在凌顯鴻身后。谷行星君微微頓了一下,破天荒多問了一句:“這兩位,哪位是一千歲得證天仙的奇才?” 谷行星君的話說完后,凌家這邊的氣氛有片刻的凝固。因為兩位都是,只不過凌重煜借助了凌清宵的龍丹,而且當初宿儀芳大肆宣揚,用的是凌重煜的名字。 但是如今當著眾多天宮官員、鐘山長老和所有弟子的面,凌重煜實在不好意思應聲。短暫的凝滯后,凌清宵上前一步,抱拳道:“星君謬贊,是我。” 谷行星君一早就注意到凌清宵了,此刻太陽尚未升起,飛舟上更是云霧繚繞,視線并不好。但饒是如此,他們幾人一出船艙,就一齊注意到了凌清宵。 凌清宵實在好看的有點矚目,晨風陣陣,他的衣袂翻飛,站在莊嚴古樸的問天門前,竟有一種玄威之感。 凌清宵應話后,谷行星君借機打量了凌清宵好幾眼,越看越覺得長得真好。他又和凌顯鴻說了些場面話,其中夾雜著對凌清宵的稱贊,這次顯而易見真心很多。 凌顯鴻有些尷尬,趕快結束這個話題。凌顯鴻重新介紹了凌重煜,特意點出道:“這位是我的長子重煜。這次鐘山出行,由他帶隊。” 谷行星君淡淡點頭,并沒有往心里去。到現在場面話說的差不多了,終于回到正題上,凌顯鴻對著谷行星君拱手,說:“戰機不可延誤,我不便遠送,就在此和諸位告別。等回來時我為諸位設宴,到時,還請兩位星君賞臉,我們不醉不歸。” 谷行星君和天羽星君都笑著應下:“多謝家主。家主不必遠送,我們這就走了。” 谷行星君說完,收斂起神色,望向后面的方隊:“我乃谷行,是這次的領將。出了問天門,你們就不再是鐘山子弟,而是我手下的兵。你們準備好了嗎?” 眾人齊聲應和,連凌清宵和凌重煜都歸隊,抱拳道:“謹遵星君之命。” “好。”谷行星君長袖一揮,頓時一道云橋出現問天門和飛舟之間,“啟程。” “是。” 眾人按列依次上船,動作迅速,神色堅定,沒有一個人回頭望過。 凌顯鴻站在問天門前,看著云橋關閉,一百個熟悉的臉龐整整齊齊站在甲板上,心中感慨萬千。他抬手,對著甲板上的弟子,他的兒子、親族,送別道:“保重,祝安。本座等著你們平安歸來。” 回應他的是一陣整齊有力的金屬碰撞聲。在場這一百人已經做戰時裝扮,手里都握著劍,他們執劍回禮,聲音鏗鏘有力。 “弟子領命,必不墜鐘山之名。” 谷行星君沒有留給他們太多時間,很快飛舟升起,漸漸離問天門遠去,很快,鐘山的輪廓就消失在云霧中。 谷行星君例行對他們訓了話,就放他們各自去找自己的住處,回屋休整。 西洱彌海在天界邊緣,已經離銀河不遠,即便是天宮的軍用飛舟,路上也要走一個月呢。接下來會有一場硬仗,現在養精蓄銳才是最重要的。 洛晗拿到自己的房門令牌,然后按照號碼去尋找自己的宿舍。接下來這一個月,她就要在這個地方度過了。 今天出征,洛晗不方便戴幕籬,只能圍了面紗。但是頂著面紗在軍艦上晃來晃去不太好,所以洛晗打算這段時間能不出門,還是盡量不出門了。 飛舟上房間的安排也充滿了龍族特色,是完全按照名次排布的。洛晗吊車尾,房間在很靠后的地方,和凌清宵的房間大概隔了半條船。 仙界實力至上,倒是不怎么避諱男女。房間并沒有分出男宿舍區和女宿舍區,完全按名次順次排列。洛晗拿著自己的令牌號碼,找到對應的房間后,發現竟然是單人的。里面的空間不能和鐘山的住所比,可是也并不逼仄,布置雅致,功能齊全。 天宮是真的有錢。洛晗一邊感嘆,一邊情不自禁地躺到床上。 今天要出征,洛晗早早就起床到問天門前等待了。他們在廣場上站了那么久,之后又折騰上船,領取飛舟令牌,尋找房間……做了這么多事情,其實現在天還沒亮。 真不是人干的事情。洛晗躺在床上,本來想著稍微休息一下,結果很輕松就睡了過去。 飛舟就算飛得再穩,遇到氣流也不可避免會顛簸,洛晗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敲門聲。 洛晗一下子被嚇醒。她趕快坐起來,腦子還跟不上身體的動作。此時屋里安安靜靜的,洛晗一時恍惚,有些懷疑到底是真的有敲門聲,還是她在做夢。 這時,門口又傳來均勻地、有節奏的“叩叩”聲。洛晗確定了,并不是她做夢,是真的有人在敲門。 洛晗整衣下床,試探地打開一條縫。門縫中出現一片潔白的衣角,來人站在門后,輕聲說:“是我。” 是凌清宵的聲音。洛晗這次放了心,大大方方開了門。凌清宵看到她有些雜亂的頭發,立刻避開眼睛:“剛才在睡覺?” “嗯。” 真的能睡,竟然睡到了現在。凌清宵也不知道該無奈還是該尷尬,他輕輕咳了一聲,退到走廊上,眼睛虛虛看著門框:“你先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記得帶幕籬。” 洛晗點頭,順著他的話音關門,整理頭發。過了一會,洛晗的腦子終于恢復工作,慢慢覺出些不對勁來。 “不對啊,不是說前三天自由活動么,我為什么要出去?” 洛晗戴著面紗,磨磨蹭蹭地走到走廊外,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不愿意。凌清宵等在舷窗前,正背著手看窗外的云霧。此刻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灑在云層之上,出奇的耀眼。 凌清宵一身白衣被照耀的幾乎發光,他聽到腳步聲,無需回頭,就知道是洛晗來了。 他回頭看到洛晗,眉稍細微地皺了一下。她沒有戴幕籬,而是戴了面紗。面紗不像幕籬那樣矚目,行動也方便一些,可是卻沒法完全遮擋住面容,此刻洛晗的一雙眼睛就暴露在外。 雖然看不清臉,但是這一雙眼睛,已經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凌清宵有些不放心,問:“怎么沒戴幕籬?” “在船上不方便,而且太惹人注意了。”洛晗說,“對了,你叫我來有什么事?” 凌清宵心想,洛晗露出自己的眼睛,可遠比戴幕籬惹人注意多了。但這既然是洛晗的決定,凌清宵沒有干涉,而是略過這個話題,問:“西洱彌海的地圖,你記住了嗎?” 他們還有這個任務嗎?洛晗陷入短暫的失憶,她謹慎地、小心翼翼地搖頭:“還沒。要考嗎?” “這不是谷行星君布置的任務。”凌清宵說完,都不等洛晗松口氣,就又接著說道,“但是為了安全,你最好多了解些。” 洛晗點頭,知道這樣做是為了她好。大家一起出任務,記清楚地圖,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隊友負責。現在有學霸把現成的考試重點劃給她看,洛晗沒道理不聽。 “好啊。哪里有地圖?” 凌清宵后退一步,示意洛晗跟著他來:“去藏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