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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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行洲是第一次見。 他驚得雙唇微張,講不出話來,上前握著一手握她肩膀,一手扯開衣領,“顧驚宴弄的?!” 頸間肌膚露在寒冷的空氣里,瞬間起了一顆又一顆的細小顆粒,寒意從皮膚鉆進骨血里,令她渾身一顫。 沈知南不滿他這舉動,直接撥開他,然后又用風衣將她裹得緊緊的。 這下,輪到余行洲嘲諷人了,“原來做你沈知南的女人,就是這么個境遇?連你好兄弟,都能隨隨便便將人掐成這樣,是,是活該,活該做你女人?” “霍西決是誰?” 盛星晚也知道自己脾性倔,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如果得不到答案,她不 介意再被掐一次。 沒等到回答,余行洲怒火中燒,越想越不能平靜,索性用手指著沈知南,連指三下,“說真的,星晚寧愿陪個坐輪椅的霍西決,都不會陪你這么個腐臭jian商!走著瞧吧!” 自始至終,無論是余行洲的彎酸話,還是來自她的疑問,沈知南都很平靜地保持著沉默。 一旁默默的文哲,是很想沖上去動手揍余行洲的,什么玩意兒,說話就說話,還拿手指人? 指沈知南,也配! 手指給你剁了! 等都沒人再說話時,沈知南掀起眼皮看向對面人,“余先生,看你說得這么有把握,不如將霍西決本人找來,讓晚晚親自問問他?” 相較于沈知南的平靜,余行洲怒意顯面,帶著一層慍紅,他說:“好,我希望你能一直這么平靜。” 很多時候,沈知南的平靜冷漠就像是一張面具,無人看穿他,也無人知他心中真正情緒,面具戴得久了,除非傷筋動骨,否則是扒不下來的。 沈知南不再理他,目光是看向遠空暮色里的群山,山脊上睡著一輪月亮,滿目月色,盡顯清冷。 “那你呢?” 余行洲又看向男人旁邊的盛星晚,“你看看你的傷,哪怕這樣也要待在這男人身邊?” “是。”她自己下的契約,怎能反悔,又如何反悔? 余行洲的眼里盡是痛心。 沈知南的眼里裝下月色,也裝下她,他看著她,語氣放得很溫和,“至于霍西決的事,我會慢慢和你說,外面冷,你先進去,乖。” 然后,他又揉了揉她冷冷的耳垂。 盛星晚轉身進屋,她信他不食言。 她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一眼,看見沈知南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余行洲身邊,側身對著余行洲的耳邊說著什么,余行洲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近乎一種死灰白。 余行洲聽見,沈知南在耳邊一字一句沉緩又帶著挑釁地說:“去阿,如果你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就去掘開盛西決的墓,讓他出來和我搶女人?怎么,你看不慣晚晚站在我身邊的樣子嗎,我告訴你,她在我身下叫的樣子很動人,那你可能更不慣。” “還有,”沈知南難得說這么多話,干脆一次性說完,“你一個活生生的 人都贏不了我,也扳不倒我,你還希望一個死人給你出頭?笑話,余先生,你不覺得你很可悲嗎,你爭不過霍西決,也搶不過我。” 余行洲側目怒視,“你——” 正當他氣得像破口大罵時,沈知南已經笑著抽身,一邊挑眉一邊后退,后腳跟先著地,面朝著余行洲,渾身都散發著痞氣。 “失陪,我得回去陪她吃飯了。” 丟下最后一句,沈知南才轉了身,單手插包長腿懶懶邁著進屋。 作者有話要說:好喜歡壞男人嚶嚶嚶......但是顧驚宴貌似又壞到你們雷區去了,哎~ 第41章 眼看著兩人一前一后進來,江漁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但還是開口說道:“沈先生、盛姑娘, 晚餐已經備好了。” 盛星晚人是坐在沙發里的, 肩膀上的男人外套已經滑到一旁,她很平靜,也在等。 等他的一個說辭。 沈知南走進來, 抬腕看一眼表,說:“先吃飯,吃完再說。” 她還是坐著沒動。 雙方皆是沉默對視,像是在較勁誰會先落下風似的。 沈知南的眉眼深邃,與人對視時自帶三分壓迫感, 他若再嚴肅些,就只能叫人落荒而逃。 但他沒有, 他很溫和地看著沙發上的女子。 沒能沉住氣的一方,還是盛星晚, 她站起來, 說:“你偏要這樣?” 沈知南掐著一邊腰, 站那兒,反問她,“哪樣?” “霍西決到底是誰?” “一個死人。” ——死人。 直白得令她一怔。 盛星晚好一晌沒回過神, 杵在那兒。 沈知南在她沉默的那段時間里, 靠在沙發扶手上點煙,火光明滅映著英俊的一張臉。 青白煙霧間,眉眼倒顯得落寞。 他深深吸一口煙, 余光瞥到左邊腕骨處的一點舊痕,是曾經被指甲刮傷的,還是男人的指甲。 ——你和顧驚宴都會下地獄。 2017年7月末,離霍西決的車禍還有一個月時間,那時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只覺歲月靜安,終日是一副不爭不搶的平靜姿態,唯一的情緒波瀾,就是見到盛星晚時。 那日,寧城下過一場大雨后,太陽從云層中鉆出來,熱辣辣的,曬干地面上的水汽。 霍西決自幼身體羸弱,常年坐在機動輪椅上,很少有時候能站起來,那天盛星晚帶他到醫院中體檢。 照理體檢結束,盛星晚去取一大堆藥物時,他的輪椅就停在醫院花園里的槐樹下。 不遠的地方種著好幾種花叢。 霍西決支氣管有舊疾,對花過敏,聞上幾口后就開始又咳又喘,他只想走。 控制著輪椅,一打轉,就正對上烈陽下的沈知南,眉目在三伏天里卻滲著寒意,令人生畏。 槐樹下,霍西決抬目而望,他在樹蔭日影里。 與沈知南形成鮮明對比。 那是兩人第一 次面對面交鋒,也是唯一的最后一次。 霍西決的臉上是常年病白,且陰郁,和周圍一切生機勃勃比起來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認識沈知南,“沈先生。” 那聲沈先生,和尋常人攀附恭維截然不同,從他霍西決的口里喊出來,完全是出于禮貌,其中還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 沈知南從不是善意的使者,他的到來意味著噩耗。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輪椅上的霍西決,薄唇淡淡吐出一句,“今日庭審結果,獲刑兩年。” 那刻,霍西決那張久無波瀾的臉上終于掀起了大浪,他皺緊眉頭,牙關咬得死緊,他狠狠瞪著沈知南。 那目光,幾乎讓人以為下一秒霍西決就能站起來。 可霍西決站不起來。 霍西決渾身都在戰栗,他極力隱忍著,汗水顆顆砸落,雙手死死抓著自己大腿。 “你和顧驚宴都會下地獄。” 那句話,是霍西決一個字一個字帶著怒意,在齒間擠出來的。 沈知南無痛無癢,他挽唇淺笑道:“今日我來不是為告訴你這消息,畢竟,我對霍東霓不感興趣,那是驚宴的獵物。” 他的話外音,霍西決盡數聽懂了。 霍西決靠在輪椅的椅背上,激動過后,留的是死灰般沉靜。 霍西決問:“真正目的?” “我要盛星晚。” 霍西決的手訇然拍在扶手上,低吼:“你妄想!” 驚得花園周圍人都看過來。 只見槐樹下,兩名男子對立,一半陰影、一半烈陽,氣氛很是劍拔弩張。 過熱的天氣,沈知南抬手扯松領帶,他低眸看著霍西決:“我來不是和你商量,只是為通知你。” 四周全是花味,霍西決又急又氣,加上身體不濟,咳得淚水滿冒,他抬手胡亂抹了一把眼睛。 再次看向沈知南時,雙眼是通紅的,他說:“她不認識你,也沒得罪過你,不要傷害她,也不要糾纏她......” 霍西決又開始咳嗽了。 那日,沈知南耐心十足,默默等霍西決咳完,然后慢條斯理地說:“霍先生,你自身難保不說,唯一的親meimei也淪為他人的掌中物,你又能做什么呢?” 那日,霍東霓因故意傷人案被起訴開庭,整個過程中,顧驚宴始終在旁聽席上 ,寡淡、孤冷、高高在上。 霍東霓一身囚衣,帶著銀色手銬,長發扎在腦后垂在腰間,她低頭著頭一言不發。 法官問:“被告人霍東霓因故意傷人罪,判兩年,是否認罪、是否上訴?” 在顧驚宴的清冷目光里,她緩緩抬頭,余光里滲進他的身影。 霍東霓對法官微笑:“我認,不上訴。” 整個旁觀席上,皆是震驚,沒人會想到她伏法得如此干脆果決,連一絲一毫的掙扎都沒有。 有人說:哀莫大于心死。 霍東霓被最愛的男人送上被告席,她已心死,在極大的悲傷里回歸于死一般平靜,也不做任何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