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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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等不到有人來救自己了。 ———— 叱—— 林宴縱馬狂奔,從長安無人的街道飛馳而過,蹄聲如急雨,砸醒這徹夜寂靜。 從皇城順義門出來,林宴連闖數個宵禁的關卡,直奔崇化坊。 剛過崇化坊坊門,忽然間便聞得一陣沸聲,遙遠夜空,被火光照亮。 莫宅方向,大火漫天。 第81章 林宴化魔 熊熊大火燒紅長安的夜, 也驚醒了整個崇化坊的百姓,街巷內擠滿慌亂的百姓,官府的火師與百姓很快組成了滅火隊伍, 都往莫宅那里趕,喧囂聲如浪,一重蓋過一重, 偶爾夾雜著尖銳的孩童哭泣聲,像要戳穿耳朵般。 林宴棄馬而行,幾個縱躍間趕到了莫宅外。 大火驚起, 原本守衛(wèi)森嚴的莫宅已經失守, 里面的護兵首領眼見火勢難以控制,帶著人能撤都撤離了, 只剩下一無所知的普通丫鬟小廝仆婦,還是些沒來得及離開的護兵。而不幸中的萬幸是莫宅雖大,但位于崇化坊偏僻處,四周圍并沒挨著其他人家,其間屋舍又有花園鯉池等圍繞, 火勢暫時集中在宅中幾大屋舍,并沒向外擴散, 滅火的隊伍現(xiàn)下人手只夠將莫宅圍起控制火勢, 防止火勢蔓延到其它民宅。 混亂的人群間, 林宴一眼瞧見從宅內沖出的邱巖, 他已滿面臟黑,扶著墻咳嗽不止。林宴箭步沖上前,揪起他衣襟, 只道:“人呢?” 邱巖視線有些模糊, 被林宴一把揪住, 正待反手,聽到聲音才知來者何人,邊咳邊道:“殿下已被救出送回……” “我問的是宋星遙!”林宴急怒道,手勁又緊上幾分。 “宋娘子……在里面……”邱巖將眼睛往宅中瞥去,三兩句話解釋了來龍去脈,只道,“赤獅隊的人已經全部進宅,但目前還沒找到宋娘子……” 林宴緩緩松手,一雙眼望向莫宅,只喃道:“我把你們交給她,是為保她性命無虞,不是讓你們……送她去死!” 不是,不是這樣。 上一世,他未能洞察先機,害她枉死大明宮,于是這一世,他傾盡全力教她自保,給她力量,不是為了讓上一世的結局重演。 周遭吵雜的聲音都漸遙遠,他往莫宅走去,眼睛死死盯著沖天火光,旁邊人勸了什么,又喊了什么,他全沒聽見,不知走出多遠,身后忽然沖來個人拉住他。 “林宴,你怎在此?” 林宴回頭瞧見來人,眼眶漸赤,雙瞳殺氣驟涌,只朝來人道:“是你把她送進去的?你怎未將她帶出來?” 來人正是剛剛護送公主回到公主府的裴遠,發(fā)現(xiàn)此地著火后已立時趕回,恰在宅外遇上了林宴。 濃煙滾出,裴遠咳了兩口,看摯友神色不對,剛想說話,林宴已不由分說一掌印上他前胸,毫無防備的裴遠被一掌震開,撞上石墻,五內翻騰不止,而林宴已然抽劍刺來,身形迅如電光,須臾瞬間落在他身前,一肘鉗在他咽喉處,一手揮劍直刺。 電光火石間,裴遠瞧見他眼中凜冽恨意,毫無保留的滔天殺氣,伴隨著那把劍一同落下,他情急之下將頭一偏,那劍擦過他的脖頸“錚”一聲插/進墻中。 “林宴,你是不是瘋了!”裴遠氣急敗壞道,若剛才那一劍他沒避開,如今喉嚨已被割破。 也不知,他哪里來的這股怨恨之氣?為了宋星遙?是為了宋星遙? 幾種念頭急轉而過,那廂林宴的聲音再起:“如果遙遙再出意外,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語畢,林宴收劍沖入莫宅,身影消失在滾滾塵煙,留裴遠驚疑未定地扶墻直起身,腦中只剩下他的話。 那句話,帶著溯世之恨,為了什么?似乎他和宋星遙一樣,對自己都帶著毫無來由的仇恨,為什么? 裴遠想不明白,無意識地伸手摸摸脖子,頸上被劍鋒拉了道口子,鮮血直流。 那一劍,林宴沒有留手。 想了片刻,他也跟著林宴沖進莫宅。當務之急,先救宋星遙。 ———— 火勢已在莫宅內蔓延,到處都是沖天火光,滾滾熱浪撲面而來,濃重的塵煙嗆得人直咳。林宴撕開袍裾蒙住口鼻,沖進內宅,路上遇見已經用得見底的水缸,想也沒想便雙手抱起兜頭一起,將自己從頭到腳徹底澆濕后,繼續(xù)往里沖,一路沖向邱巖所述的關押長公主之地。 這處宅院是最早起火的地方,邱巖等人趕到時已經燒得無法進入,如今更是燒得只剩下框架。如果宋星遙真的在里面,現(xiàn)在恐怕和這幢房子一起,俱成灰燼。 林宴眼眶再紅三分,分寸全亂,四下望過,飛身掠向旁邊草叢。草中伏著兩個人,看其打扮應該是沒來得及撤離的莫宅守兵,又或者是留下的探子。林宴出劍,招招俱是搏命,那二人怎是他對手,十招未過,一個被他打趴在地,以腳踩住,另一個被他長劍架在頸上。 “她呢?”林宴問。 “誰……”那人梗著脖子道。 “那屋里的人。” “喬裝殿下之人?死了,燒死了。”那人嘴硬,臉上現(xiàn)出三分譏笑,要與林宴談條件。 林宴的劍沒給他收笑的機會,劍鋒銀光一轉,長劍便沒入他腹中。那人抱住劍鋒,不敢置信地盯著他。林宴抽回劍,那人軟倒于地,恰與地上的人同頭而倒,目光死死望著林宴腳踩之人。 劍尖上的血一滴滴落下,流進地上那人后頸,林宴的聲音幽涼:“你說。” 踩在他背上的腳一松,很快又一踹,他被林宴踢翻,仰面而躺,長劍劍尖正對眉心,血又一滴滴落在他眉心之間,再順著臉頰劃滑。 地上這人被嚇得瑟瑟發(fā)抖,只道:“逃……逃了……她刺傷了頭領,打翻燭臺逃出,具體逃去哪里,我就不曉得了。” 他語畢又道:“我就知道這些,饒……饒了……” 林宴的劍,依舊沒有猶豫,從他頸間劃過。 這人眼前景象,就此定格。 漫天火光之下,神佛成魔。 ———— 提著滴血的長劍,林宴強迫自己鎮(zhèn)定,閉眸思忖。 宋星遙既然逃出來,身后必有追兵,她并不知道莫宅的路,四周又都是莫宅守兵,她想跑只能原路返回,只要回到池里,她就能再潛入池底從水道逃出。 思及此,他雙眸驟睜,朝著水池方向找去。 通往水池的路上亦有不少屋舍院落,如今都已起火,四周煙塵滾滾,火星爆起,濺到他衣上,很快就燒出個窟窿,木頭被燒斷的聲音不斷響起,砸下時如同落在他心臟上,每一下都重得叫他魂神俱裂。 不知走了多遠,他忽然踩到一件硬物,低頭一望,卻見冷光幌眼而過,他俯身拾起,雙眸驟亮。 這是他送她防身的匕首,如今鋒刃染血被遺失路上,足以證明宋星遙來過此地。 林宴展眼四望,離水池還有段距離,路上只有一幢兩層館閣,就在這匕首遺失處不遠,如今也已陷入火海。這處館閣應該是比較晚起火的,又是半石半木的結構,燒得比其他地方慢些,如今雖然被火包圍,但還未燒盡。 他想了想,飛快朝那館閣掠去,很快抵至那館閣之外。 ———— 咳……咳咳…… 宋星遙被熱浪包圍,蜷縮角落之中,火舌暫未襲,但是滾滾濃煙已經熏得她眼睛都睜不開,鼻子與咽喉被燎得疼痛不已,能夠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即便她用濕布包裹了頭臉,也已撐不下去。 就在剛才,救下長公主時,她還對未來抱有期待,可怎知一轉眼,就身陷火海。 那些人要進屋帶走她時,她便想著自己定然裝不下去,與其被發(fā)現(xiàn)后滅口,不如放手一搏,沖破這些人往來時之路逃去,只要能讓她跳進湖中,原路返回,她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此打算的,她也如此去做了。趁著進來的人毫無防備,她以林宴所贈匕首刺傷那人,那人踉蹌間撞翻了燭臺,引發(fā)火勢,她趁亂果然逃出,可是追兵并沒放過她,一路緊追不舍。四周又有其他護衛(wèi)涌來,她見逃不開,只能尋個隱蔽之地暫時藏時好拖延時間等人來救自己,不想那起人看透她的想法,又見大火即起,這地方眼看要曝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宅中各處全點了火。 四周都是火舌,她藏匿的這間房間又只有扇無法爬人的小窗,她無處可逃。 如今想跑也跑不出去了。 濃煙熏得她意識漸漸模糊,皮膚被熱浪撲得灼痛不止,她透不過氣,看不清東西,不斷地咳嗽,上一世之事忽又洶涌而來,與這輩所歷混作一團。 兩世種種,糾纏不清,已經讓她分不清時間空間。 大腦慢慢沒了思考的能力,她像尾離水的魚,躺在砂礫上垂死掙扎。 恍惚之間,外頭似乎傳來些許動靜,好像有人來了,又好像只是木頭斷落的聲音,她分辨不清,直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抱起,那人沒有說話,只是把她緊緊摟在懷中。 他濕漉漉、冰涼涼的,能夠緩解她身上的灼痛,她憑著最后那一絲求生欲、望蜷進他懷中,被他抱起,往屋外沖去。她睜不開眼,看不見那人是誰。 火舌肆虐,屋梁似乎被燒斷,重重砸下,好像砸在他背上,他悶哼一聲,依舊是把她牢牢護在懷中,她察覺他腳步亂了,但懷抱卻更緊了。 宋星遙想,那么重的木梁,他應該很疼吧? 可她睜不開眼睛,看不到,也聽不清,意識渾渾噩噩。 終于,流動的空氣涌來,她張開嘴大口呼吸,哪怕鼻腔嗓子都刺疼不堪,但空氣讓她如魚得水。他們應該是沖到屋外,那人抱著他,動作終于緩下來,他腳步似乎有些踉蹌,一步一步,走得不算穩(wěn)當。 走出十多步,他的腳似乎絆到什么,身體栽倒,手臂一松,她跟著摔在地上,滾出兩步才停下。 她很想睜眼,很想起來扶他,但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連意識都一點一滴消失。 在她陷入徹底的昏迷前,救她的人也沒能起來。 卵石道上,一雙皂靴踩著緩慢的步伐,朝二人走來。 第82章 平安? 沖天的火光把視線染成橘色, 到處充斥著搖曳不安的火苗,恍恍惚惚間像那一世雷電交加的夜晚,同樣是絕境, 生死一線之間, 宋星遙沒有驚訝。她本來就死了, 這一世重生像個不切實際的夢,會不會死亡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她不知道,但她卻沒有了恐懼, 逆來順受接受這個已經出現(xiàn)過的結局。 直到那雙手臂把她抱起。 她仿佛被驚醒的人, 覺醒了求生的本能,瘋狂地蜷入那人懷里,汲取他身上的濕意涼意來消散自己皮膚上的灼熱刺疼與恐懼。 他是誰? 她想知道他是誰。 宋星遙努力睜眼,可四周只有火,一團又一團, 抱著自己的人,竟慢慢走向另一團火焰,她轉身抱住那人,想阻止他的步伐,可他并沒停止,宋星遙揪住那人衣襟,被那人抱著, 穿透火焰。 跳動的火苗化作燭焰, 黑暗中一對燃燒的龍鳳燭正燒到眼眸,燒化的燭蠟一滴一滴流下, 像血紅的眼淚。她突然間又能看清了, 自己穿著嫁衣, 與那人在龍鳳燭前相向而立。 這分明是喜氣的畫面, 卻無緣無故帶著悲涼。 宋星遙心里不痛快——這是她第二場大婚?這輩子她要么不嫁,若一定要嫁,就嫁愛自己的人,不許悲涼,不準難過,不能和上輩一樣。 她有些憤怒,轉身拿起不吉利的龍鳳燭往地上一摜,火燭砸在對面的人身上,騰一下燒著他的衣裳,她慌張地沖上去瘋狂撲火,那人只是靜靜站著,面容被火焰覆蓋,就像蠟燭般,被熊熊大火燒化,化成一滴一滴燭淚,流淌在地上。 不知為何,她覺得很痛。 宋星遙被痛醒。 眼前歸于黑暗,身體發(fā)沉,她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夢幻。 關于出嫁的夢,她好像做過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