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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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信你,但又不敢真的全信。”李鳳鳴撓了撓醉燙的臉頰,自嘲輕哂。 “唔,我有時就這么古怪,又矛盾。人嘛,或多或少都會有點不討喜的毛病。我也一樣?!?/br> “還好,你的毛病可沒我多,”蕭明徹噙笑安慰,“我也正在學著適應你的古怪和矛盾。” 從李鳳鳴最開始出現在蕭明徹面前,古怪和矛盾的行為就不少。 他從小不擅體察人心,猜錯就容易說錯、做錯,久而久之便不愿在這種事上無謂費神。 只要不是至關重要的人或事,哪怕發覺古怪,他也懶得多問多想。 但如今不同了。李鳳鳴對他很重要,所以很多事他都在學。 近來他在忙著金吾衛的事,卻也在觀察、思索關于李鳳鳴的一切。 今夜得知她身份的秘密,早前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總算有了解答。 顯而易見,李鳳鳴心中的隱痛與不安,不是一兩天可以撫平,更不是一兩句甜蜜的承諾可以消弭。 她不信婚姻之約,更遑論虛無的情意。反而是利益交換的關系才更能讓她安心。 蕭明徹不打算強擰著逼她。 他又接連飲了幾口酒,眼神認真起來。 “你從一開始提出私下盟約,心里就沒想過真正接受‘淮王妃’這身份。你那時是當真希望我們維持利益攸關的合作共生?!?/br> “沒錯,其實我至今還是這么希望的?!崩铠P鳴以指腹來回抹著壇口邊沿,徹底將話說開。 “貴國自有國情,真正的妻子需得附庸并仰視你,事事以你為尊,自身的意愿不重要。這在人前我可以裝,私底下卻不想,太累了?!?/br> 雙方愿意結為同盟,至少說明彼此都有對方需要的籌碼和價值。 這種關系下,雙方在情理上至少有權相對平等交流各自意愿。 李鳳鳴一直就想要這個。 蕭明徹不以為忤,頷首再問:“你我之間不妄言將來、不空許情愛,私下保持同盟合作,這樣你才更安心,是嗎?” 李鳳鳴扶額,歪頭覷他:“是。你可有異議?” “并無異議。你放心,在行宮意圖出逃之事,我絕不聲張,更不會用來威脅你?!?/br> 見她愣怔,蕭明徹淺淺勾唇。 “也如你所愿,你要同盟,那我便認我們的同盟。” “我助你完成金吾衛之事,將來我是走是留,就由我意思。這條件你也同意?”李鳳鳴狐疑試探。 蕭明徹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同意。我說了,你要什么我就給什么。” 今夜的談話,從過程到結果都讓李鳳鳴很滿意。 在過去的一年里,和蕭明徹的同盟之約好像只有她自己當真,所以有時她很茫然。 經過這番敞亮談話,她才終于有了一種自己和蕭明徹真正地位對等的實感,這讓她很舒適。 她對蕭明徹這個人是喜歡的,但她眼下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全然相信。 最終到底是走是留,她想將這個抉擇交給時間。 “沒料到你愿給我這余地。老實說,我好像又多喜歡你一分了?!?/br> 李鳳鳴朝蕭明徹伸出手,笑眼彎彎。 “擊個掌才算約成?!?/br> 蕭明徹沒動,淺笑縱容地望著她,卻不忘為自己爭取福利:“雖是同盟,卻也得是要合帳的那種。這你同意嗎?” “合帳么,雙方你情我愿時,我當然不會拒絕,”李鳳鳴紅著笑臉催促,“快來擊掌?!?/br> 蕭明徹滿意點頭,依言伸手。 ***** 敞開心扉暢談至夜過中宵,兩人都有些薄醉,便同宿北院寢房。 什么都沒做,只是靜靜相擁,大被同眠。 蕭明徹從背后抱著李鳳鳴,下頜抵著她的發旋,望著床內側的墻。 “李鳳鳴。” “嗯?”李鳳鳴醉意昏昏,挨挨蹭蹭在他懷中換個舒服姿勢。 “若再有機會,你還會出逃嗎?”蕭明徹含混的嗓音在靜謐帳中幽幽四散。 發困的李鳳鳴嘟囔:“別問,這可不好說。” 蕭明徹微微低頭,將溫熱的笑唇貼在她耳畔,喁喁低言。 “我不知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全心信賴。教我?” “教不了。我也不知要怎么才能全心信賴你?!崩铠P鳴苦澀輕嘆,模糊笑喃。 自從三年前出了那樁事,她心里就變得很奇怪,有時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她不知幾時才能好,更不知怎么做才能好。 蕭明徹總有一天也會受不了她的。 “不教就不教,我自己琢磨。”蕭明徹收緊了懷抱,將臉埋進她的發間,哼道。 “你還不如好生琢磨金吾衛的事?!?/br> “知道??焖!?/br> ***** 人的一生里,總會遇到些事,道理都懂,卻不是將話說開就能迅速解決所有問題。 之后的日子,李鳳鳴與蕭明徹都沒再提過那夜。 兩人在花閣中說過的每個字,仿佛只是夢境里的囈語,天亮后便成了無人可以窺見的秘密。 一切好像與從前沒什么不同,又卻又有點不同。 府中眾人慢慢發現,淮王府的內部格局,竟漸有點像傳言里魏國那種“夫婦共治”的意味。 淮王殿下不再等到事情推動不下去時,才去請教王妃的見解,而是讓她全程參與,事無巨細皆不避諱。 而王妃也像突然被解除了什么封印,活潑恣意許多,對府中大事也活躍主動起來。 李鳳鳴不但動用了淳于黛和辛茴,也讓玉方和荼蕪每日輪流到淮王府,協助府中訓練私家斥候,也會在議事廳內與戰開陽、岑嘉樹等人一起甄別各路消息。 兩幫人馬就此合流,取長補短、集思廣益,淮王府內四處洋溢起高昂斗志。 當下淮王府最重要的事,仍舊是金吾衛那樁。 因太子遇刺之事已過去多日,金吾衛當時是否為刺客暗開方便之門,這已難查實了。 但要知金吾衛是否依舊完全忠誠于齊帝,有沒有偏向太子或恒王,設局或可一試。 “但這事不能cao之過急,以免打草驚蛇,”李鳳鳴站在議事廳的長桌前,單手扶腰,另一手點著桌上的消息紙,“這個月還沒過一半,執金吾鐘輅就進宮三次。是陛下召見,還是他自請面圣?” 這很奇怪。 太子遇刺案,明面上齊帝已經交給蕭明徹追查。 不管鐘輅是心虛,還是單純想要解釋失職之事、取得諒解與信任,都該急著找蕭明徹才對。 可他一次也沒來過淮王府,倒是往宮里跑得勤。 戰開陽忙道:“三次里只有月初那次是陛下召見。但陛下的頭風癥反復發作,近來許多大臣都頻繁入宮探望,不好判斷鐘輅的意圖?!?/br> “太子呢?你前天去東宮探望,他的傷好了嗎?”李鳳鳴扭頭看向蕭明徹,“到底真傷還是假傷?” “胳臂上還是纏著傷布,確有藥味?!?/br> 蕭明徹與她并肩,垂首也望著那消息紙,對答流利。 “就是你時常將我扒光了按在床上,往我后背涂抹的那種藥味?!?/br> “生肌祛疤的藥?”李鳳鳴用拇指指甲輕刮著唇下,喃喃自語,“那看來是真傷了。戰開陽,恒王那邊……呃?!” 她略略抬頭,就見長桌兩邊排排坐的戰開陽、岑嘉樹等人個個呆若紅臉木雞,眼神都不知放往哪兒放。 “他們搞什么鬼?”李鳳鳴蹙眉,與蕭明徹四目相接。 蕭明徹也有點懵,茫然搖頭。 長桌兩旁的人都不吭聲,坐姿愈發筆挺僵硬。 倒是坐在角落里辨別消息的荼蕪抬起頭來,狗膽包天地笑出了聲。 大掌柜玉方近來忙著在濯香行盤賬,一連多日都是小掌柜荼蕪前來淮王府做事。 這荼蕪長著張清秀斯文的小嫩臉,不太顯年紀,實際卻是在座所有人中最年長的。 他與李鳳鳴也算從小一起長大,情分不同,私下里慣沒正形。 他邊笑邊道:“還不是淮王殿下說了句‘扒光了按在床上’。在座都是些孤家寡人的小伙,血氣方剛的,有些字眼根本聽不得,容易想入非非啊。” 方才蕭明徹想著太子的事,略有走神,說話沒太過腦。 而李鳳鳴也專注看著消息紙,沒留心他那句話有什么不對。 這會兒被荼蕪當眾戳破調侃,再面對一室七八個紅臉木雞,兩位殿下同時臉紅欲燃了。 荼蕪私底下是個混熟了就人來瘋的性子,胡說八道起來簡直葷素不忌。 他獨自窩在角落看了快半個時辰的消息,早就悶壞了。 見李鳳鳴和蕭明徹雙雙紅臉無言,他愈發來勁?!傍P鳴殿下,恕我多嘴,您成親后怎么變成這樣了?” “閉上你的狗嘴?!崩铠P鳴在床幃間并不羞澀拘束,還樂于“探索”,但這不表示她喜歡當眾暢所欲言。 荼蕪半點不怕她,還嘿嘿怪笑起來:“雍京城誰不知道?從前的淮王殿下,那可是雪山頂上清清白白一朵孤冷名花。如今落到您手里,竟被辣手摧殘。嘖嘖,這真是……” “反了你?信不信我叫辛茴將你掛樹上風干?!” 李鳳鳴繃著紅得快滴血的臉,隨手團了張紙,用力砸向荼蕪的頭。 “只是在說上藥的事!我并沒有辣手,也不曾摧殘,他依舊清清白白!” 每次上藥,她明明只讓蕭明徹除去衣衫,而且也是他自己主動趴好的,哪有“扒光了按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