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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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夏望取士時,蕭明徹應該能挑到幾個有能力的謀局之才。 但于他而言,任何人都不會比戰開陽更忠誠可信。 只有讓戰開陽盡快成長為蕭明徹可靠有力的左膀右臂,往后李鳳鳴離開時,才能心無掛礙。 她實在不忍蕭明徹繼續左支右絀、獨自強撐了。 “哦。”蕭明徹端起那浮著碎冰的酸梅湯,淺啜一口。 舌頭照舊品不出滋味,但這口酸梅湯和著李鳳鳴話里的“將來”二字咽下去,心里就泛起了古怪回甘。 一直以來,李鳳鳴都在為他計深遠。若這不是傾心以待,什么才是? 可下一瞬,他想想李鳳鳴真正的身份,胸臆之間又彌漫起幾分苦澀不安。 昨夜在腦中閃過的那個念頭再次浮現。 這種五味雜陳的感受,對味覺受損多年的蕭明徹來說很是陌生。 ***** 等戰開陽進了涼亭落座,李鳳鳴便直入主題。 她以甜白瓷小勺攪動著盞中酸梅湯,動作徐緩,神情從容,卻語出驚人。 “這次,貴國太子與恒王都不會收手,勢必斗到其中有一方徹底退出朝堂。” 戰開陽面露驚懼,駭然瞠目。 就連蕭明徹看她的眼神都有幾分難以置信:“為什么?” “因為你父皇需要這么個結果,”李鳳鳴沖他歪了歪頭,“再不決斷是戰是和,朝堂上持續撕扯內耗,貴國就要完。” 她這越說越聳動,戰開陽快嚇死了:“王妃何出此言?!” 李鳳鳴雖看到了齊國的問題所在,卻并無強烈感觸。畢竟齊國不是她的責任,若非為了蕭明徹,她才懶得多說半個字。 “貴國南境與宋纏斗幾十年,如今西境又有大戰危機,連稱臣多年的游牧部族都有反心。三面臨危,國庫快頂不住了,國中可供補充兵員的青壯年人口也即將不足。” 蕭明徹蹙眉:“你從哪里得來到的消息?” “從你們朝廷自己發布的宮門抄。”李鳳鳴以眼神示意淳于黛。 淳于黛心領神會,抽出幾份抄紙擺在桌面上。 這些抄紙上的內容,蕭明徹和戰開陽都不陌生。 最近戰開陽會先將這些抄紙帶來請淳于黛指點,做好整理與歸納,之后再送到北院呈蕭明徹閱覽。 淳于黛在指點時也會順手抄一份,供李鳳鳴知曉齊國大政動向。 這些消息被張貼在宮門口,誰都可以去看,甚至可以抄回去琢磨其中深意。 民諺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看這種東西,李鳳鳴真就太內行了。 此刻桌面上擺出的這些抄紙,內容與蕭明徹近來看過的那些并無二致。 但她在這些抄紙上做了許多標記。 【兵部奏請增撥錢糧,用以提升陣亡將士遺屬撫恤;圣諭朱批本年度“賜爵”名單,人數較往年有明顯增長。】 這兩條消息發布的日期不同,但被勾了同樣的線。 【西境鄰國疑似有大軍集結跡象;戶部擬于八月開始核查各地人口增減詳情;鴻臚典客上奏,某向齊國稱臣多年的游牧部族三年未來雍京納貢。】 這三條則是被圈起來的。 “在行宮時,你曾告訴過我,恒王就是因為四年前主持全國人口核查,成功掌握了戶部。”李鳳鳴就對蕭明徹抬了抬下巴。 “核查全國人口增減,此事耗時費力又繁瑣,當世各國慣例十年一查。若不是察覺兵員人口即將不足,何必在四年內再查一次?” 見蕭明徹垂眸沉思,旁邊的戰開陽謹慎發問:“核查人口增減,就不會是因為別的事嗎?” 李鳳鳴正抿著酸梅湯,淳于黛便開口解釋:“涉及整個國境全部人口的核查,戶部需提前做許多準備。眼下是四月發布通令,八月便要開始查。若因為別的事,不可能催得這么急。” “只有后備兵員出現較大缺口,又恰逢多處都有交戰危機,才會讓貴國皇帝陛下急成這樣。”李鳳鳴以絹拭唇。 “國庫快要頂不住,”蕭明徹抬眸望了過來,“這你又是如何看出的?” “兵部奏請增撥錢糧,要提升陣亡將士遺屬的相關撫恤,而你父皇未置可否。但恒王攻擊廉貞在南境的軍餉賬務不明時,你父皇又力保廉貞。這說明他沒打算否決軍方‘優待陣亡將士遺屬’的提法。那他為什么不立刻批復兵部?” 李鳳鳴以指尖輕點另一則消息。 “今年‘賜爵’人數較往年有明顯增長,這就是答案。哪怕貴為皇帝,沒錢也不硬氣。賜爵以后有錢了,才好給兵部準話。” “賜爵”這制度算齊國特產,當世別國都沒有,它不同于因功勛而封爵。 通常是富有的平民良家找貴族世家為其具保,再向朝廷繳納一大筆銀錢,以此換來個空泛的低階爵位。 說難聽點,就是齊國皇帝公開賣爵。 朝廷無需因這種爵位給付實際利益,僅是讓這些富有的平民良家在名義上躍升貴族,被稱為“良進貴”。 但得到賜爵后,好處是不小的。 例如夏望取士時,寒門士子定要先尋當地有爵位的人家具保舉薦,否則沒有參與資格。 為士子具保的人家當然不會平白做善事,多幾次也就回本了。 若不幸家道中落,這賜爵就算先輩留給子孫的金飯碗,怎么也有口飯吃。 當然,賜爵并非世襲罔替,最多遞減襲三代就沒了。 齊國商事繁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這事推動的。 許多平民之家數代經商,風里來雪里去,就為積攢財富爭取賜爵。 淳于黛補充強調:“賜爵對貴國皇帝來說無異于飲鴆止渴,若非國庫頂不住,沒必要在今年突然增加賜爵人數。” 國政朝務,先觀大局,而后定小節。 捋清當前的齊國是個什么局面,后續大致會是個什么走向,就很清楚了。 ***** 恒王那邊向來主和,而太子這派才是主戰。 和,就要自損國威,退讓國土;戰,則要燒錢,還得大量消耗青壯人口。 齊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太子和恒王兩派撕扯,也正是因為在這兩條路之間舉棋不定。 此次恒王提出對大齡未嫁的女子征收重稅,理由是想通過大量婚嫁,短期內實現人口快速增長。 表面看,他這是向太子一派妥協。 但十五那日進宮見了皇后回來,李鳳鳴就對蕭明徹說過,恒王此舉,意在激起舉國反對太子的聲浪。 “只要太子不是傻的,就不會輕易跳進這個坑,還會全力反擊,”李鳳鳴笑道,“皇后既在那天出手替太子打前站,這足以說明太子不是傻的。” 皇后將各家命婦和未婚小姑娘聚在中宮,說要替她們早擇良婿,最終卻只讓大家看了許多青年才俊的畫像,并無進一步的實質行動。 這顯然是故意向世家重臣放出風聲,讓他們因為利益相關而生出緊迫恐慌與憤怒。 等到齊帝正式下令探討、研判恒王的提議時,就一定會有人反對。 當然,恒王能與太子抗衡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他不會就這么算了,接下來肯定還有動作。 “反正,你家朝堂上最大的兩派徹底撕破臉,這是注定的。除了恒王,你是當前唯一有點氣候的開府親王,沒可能繼續置身事外。各方都會看你如何選擇,甚至逼你站隊。與其倉促被迫,不如主動抉擇。” 關于這這一點,李鳳鳴已經為蕭明徹權衡過利弊。 “建議你盡快上奏,明確反對恒王提議。” 戰開陽忙道:“若殿下上奏反對恒王,這不就旗幟鮮明地站到太子那邊去了?萬一最后是恒王勝,殿下豈不是很危險?” “那就是運氣不好,挨打也要站穩。等到下次有機會再反撲,”李鳳鳴瞥了他一眼,語重心長,“世事無恒定,勝不必驕,敗無需餒。相機而動、順勢而為,至于結果如何,多思無益。” 如今的局面,就好比兩邊打群架,蕭明徹又好死不死被堵在正中間。 若不站隊,立刻就會被兩邊一起往死里打,那還談什么以后。 ***** 飲下半盞酸梅湯后,蕭明徹看向李鳳鳴。 “你方才說,他倆這次,定會斗到其中一方徹底退出朝堂?” 李鳳鳴點頭:“對。誰輸誰死。” 齊國這場政斗的勝負,將決定誰是最終不可撼動的那個繼位者,也就決定了齊國接下來要走哪條路。 為保住勝利果實,嚴防對方死灰復燃、動搖國本,就算兩位當事人本身并無殘殺手足的決心,他們身后的人都不會放過輸家的旗幟人物。 無論哪國,通往皇位的臺階上,都鋪著華貴莊嚴的織金毯。 毯下不但是萬重枯骨,更不乏同源手足的血。 最終的贏家定會要了輸家的命,這說法于戰開陽而言太過極端。“就算政見不同,畢竟也是血親手足。皇子們不至于個個沒人性吧?” 李鳳鳴端起酸梅湯,眼簾半垂,笑而不語。 “世人都說天家無親情,不是開玩笑的,”淳于黛無聲長嘆,“并非誰生來涼薄,可那至尊之位,本質就是個養蠱的盅。” 離權力越近的皇嗣,越難擺脫這個宿命。很殘酷,很悲涼,卻少有例外。 雖說蕭明徹不受齊帝愛重,但他終究是個皇子。對于這種殘酷,他比戰開陽清醒多了。 “江山不止萬斤擔。若不是最終活下來的那個至強者,承不起國祚之重。” 李鳳鳴飲湯的動作一頓:“那,你想過要擔這重嗎?” 蕭明徹詫異看向她。 “若你肯向我和盤托出你手中都有哪些籌碼,我可以為你謀條路,或許能讓你快速崛起,成為貴國朝堂的第三方勢力。” 在李鳳鳴最絕望的時候,是蕭明徹和這樁聯姻為她帶來了生機。 若這人真有問鼎之志,她很愿意傾盡全力,投桃報李。皇子嘛,若說誰半點沒妄想過那大位,那也沒人信。 “不過我也不敢托大,沒法保證你一定是最終贏的那個。” 戰開陽被她這話嚇得險些原地去世。 就算她真是魏國前儲君李迎,是才那番話也讓人沒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