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半晌,老喬一笑:“我們這是干什么?畢竟對嘉嘉來說這是好事,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兒,總不能跟我們一樣一輩子死呆在這宮內。” 王大春扭頭,話當然是這么說,但他們跟程嘉相處久了,早就生出不舍之意。雖然知道這是一條明路,但想到以后再見不到,卻怎么也無法高興的起來。 老喬怕小葉多心,便道:“好了好了,咱們該去干正事了。” 王大春看了一眼小葉,想到慶王向來跟她相處的情形,又加上上次在虎山之外他也大膽地抬頭看過一眼,心里也知道了幾分。 此刻又聽程嘉也要去,雖是情理之中,但心里總是酸酸苦苦的,便也一笑道:“是啊,走吧,最后還不是只剩下咱們兩個……”喃喃了這句,轉身往外走了。 老喬一怔,張了張口,想到現在大家再怎么好,終究要分開,心里也有點不是滋味,卻對小葉道:“掌案別往心里去,他一時想不開,回頭就好了。”假裝無事的一笑,轉身跟著出去了。 小葉只顧為程嘉著想去了,卻沒考慮到他們兩個的心情,見兩個人都怏怏的才覺著不對。可小葉卻不知道,老喬跟王大春是從程嘉又想到了她身上,所以才雙雙這樣不自在的。 回到翠茵庭里,程嘉道:“老侯爺今兒好像沒吃多少東西,是不是不對胃口?” 小葉說道:“哪里,他贊不絕口的呢。” 正想著該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訴程嘉,程嘉拉著她說道:“那只小烏鴉今天吃的少,也不肯睡覺,不知是怎么了,總是啾啾地叫個不停,我先前就想跟你說,又怕擾了你,現在總算得了空,你快去看看。” 于是小葉趕緊去瞧那只烏鴉的幼雛,見它身上沒有幾根毛,趴在笸籮里顯得很安靜,好像察覺有人到了,便張開嘴發出了稚嫩的叫聲,像是在找尋什么,可給它吃的,它卻又把嘴轉開了。 這鳥兒還小,像是小嬰兒一樣,說的什么小葉也不懂,可看它的樣子應該是因為大鳥兒不在,所以覺著不安了,可要是它不喜歡進食又不休息,那自然性命堪憂。 小葉想了想,對程嘉道:“不急,我到外頭去瞧瞧。” 原來小葉想找一只大鳥來幫著照看,從翠茵庭出來,本是想到百鳥園去,可是那里的鳥兒們都怕跟烏鴉的幼雛相處。 正在思忖,卻見天空一抹熟悉的影子,竟是那只紅嘴藍鵲,小葉大喜,忙抬手招呼。 紅嘴藍鵲緩緩落在小葉前面的紫薇花枝上:“你怎么了?”也看出小葉竟主動招呼自己,似乎別有用意。 小葉笑道:“我正要找一只幫我看著小烏鴉的,你就來了。你說巧不巧?” 紅嘴藍鵲滿臉不快:“什么小烏鴉?” 小葉道:“你還沒聽說嗎,是我從景陽宮帶回來的那只。” 紅嘴藍鵲盯著她看了會兒:“你對這些倒是很有耐心。” 小葉道:“那次猞猁教主出逃,你帶人去攔阻,我記得當時里頭就有烏鴉的……只不知有沒有這小烏鴉的母親。” 紅嘴藍鵲道:“有倒是有。” 小葉便道:“既然是你的舊相識,你幫著照看那小烏鴉是不是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是故人之子、啊不,是故鳥之子。” 如果有眉毛,紅嘴藍鵲此刻已經深鎖眉頭了:“我沒有照看幼雛的經驗。” 小葉道:“不必你去喂食,嘉嘉已經調好了吃的,你只要安撫它就行了,讓它知道它的母親還在。” “我不想當它的母親。”藍鵲不耐煩道。 小葉說道:“知道知道,你只需要給它一個假相,別讓它太難過了,至少得讓它好好地長大……” 紅嘴藍鵲忽然道:“就像是許謹對你一樣?” 小葉沒想到它會這么說,一怔之下喃喃道:“是啊,就像是干爹、照顧我一樣……” 紅嘴藍鵲其實沒想傷她,見她如此,便道:“算了!就當我幫你這個忙吧!只是我可不能整天都陪著它,就半個時辰吧!” 小葉立刻答應了,便把紅嘴藍鵲“請”到屋內,果然如她所料,紅嘴藍鵲趴在小烏鴉身旁,那幼雛立刻感覺到大鳥來到,只當是自己母親,幼雛變得非常激動,唧唧地叫著往紅嘴藍鵲的身旁鉆。 紅嘴藍鵲給它拱的不耐煩,終于屈尊降貴地張開翅膀將它護在了身下,那小烏鴉滿足地叫了聲,乖乖地睡了過去。 程嘉對于小葉把紅嘴藍鵲找過來,極為驚奇,不過因知道小葉之能,所以并未多問,也不敢打擾。 紅嘴藍鵲看著懷中那個沒毛兒的家伙,半晌忽然間想起一件事,便跟小葉說道:“你這兩天沒有去找許謹。” 小葉道:“是啊,我之前不太舒服,聽說干爹來看望過我,我這還沒來得及過去找他呢。” 紅嘴藍鵲道:“我覺著你該去找他問問,他這兩天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 “神神秘秘?”小葉不懂。 紅嘴藍鵲疑疑惑惑地說:“他找了好幾個宮中的老人,都是私下里關了門窗說話,所以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可是他這么做有點打眼,據我所見,也有人暗中盯著他……像是皇后那邊的人。” 小葉低頭一想:“那你在這里照看這小烏鴉,我去鐘鼓司瞧瞧。” 紅嘴藍鵲道:“去看看也好,我雖知道許掌案做事謹慎不至于怎么樣,但總覺著奇怪的。” 于是小葉帶了秦明出了珍禽園,一路往鐘鼓司而去,才過咸福宮,忽然看見前方一堆人跑了過去,像是侍衛們。 小葉伸長脖子看了看,像是鳳儀宮的方向。 “怎么了這是?難道有什么事?”她喃喃了聲,仍是要往前走。 就在這會兒,卻見是一只麻雀如流星般疾飛而來,竟是賽雨燕! 這雀兒從小葉頭頂一掠而過,后知后覺發現了她,才猛地又調轉頭:“小葉子你在這里!快去鳳儀宮……” 小葉的心突然驚跳起來:“怎么了?” 不等她問完,賽雨燕道:“是許謹!皇后……總之你快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葉聽到許謹,心已經擂鼓一樣,趕緊往前狂奔,沖到來鳳門的時候,見有許多宮女內侍匆匆地從門口跑了出來,一個個臉色驚慌,好像身后有老虎追一樣慌忙逃開。 正在張皇,秦明從后將她扶了一把:“別急!” 過來鳳門,鳳儀宮在望,忽然小葉看到熟悉的幾個熟悉的人在殿前一閃而過,竟是慶王祥公公等,小葉叫道:“翼哥哥!”拔腿跑向那里。 慶王聽見她呼喚,明明回頭看了一眼,卻立刻對祥公公叮囑了幾句。 祥公公忙下臺階迎過來將小葉攔住:“你怎么來了?” 小葉道:“我……” 這會兒有幾個侍衛攔住正在四散離開的一些宮女太監們,命他們原地不許亂走,其中有一個宮女像是嚇傻了,顫聲叫道:“跟我沒關系,我什么也沒看見,真的沒有!” 小葉的心猛地驚跳,抬頭時候,慶王等已經進內殿去了:“干爹,出了什么事?”小葉抓住祥公公:“讓我去看看!” 祥公公急忙安撫道:“沒事兒,別急,王爺已經去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小葉忽然意識到,是慶王讓祥公公來攔著自己的,那就是說慶王不想讓她進到鳳儀宮,或者說,是不想讓她看到什么不該看的。 愣了一會兒,小葉驀地閃身,竟從祥公公身側晃了過去,祥公公沒料到她會這樣,阻攔不及,只叫道:“犀兒!” 小葉拼命跑上臺階,無視殿門口的侍衛跟宮內太監們,推開他們沖到里間。 先映入眼中的,是給女官跟嬤嬤們簇擁在中間的皇后娘娘,她的臉色煞白,像是受了驚嚇,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地上。 小葉的目光毫無章法地晃了晃,最終卻也落在身前地上,——有個人一動不動地臥在那里,暗紅的血從他的身下蔓延而出,他的右手也跌在血泊中,手指干凈而修長。 那是小葉極為熟悉的一只手,因為正是這只手,領著當時還小的她回到鐘鼓司,也是這只手替她整理衣裳,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那時,他半跪在她的身前:“犀兒以后就跟著干爹好不好?” 他語氣堅定的:“不要怕,干爹會好好照看你的。” 最后,他輕輕地嘆息了聲,溫熱的指腹擦過她的眼角:“犀兒……別哭啦。” 第128章 事發之前,慶王正在前面的麟德殿面圣。 皇帝將慶王從上書房傳來,詢問他最近的情形如何。 慶王說道:“兒臣這數日秘密傳訊過一些宮中老人,但凡跟景陽宮有些關聯的都已經問過了,并無什么異常之處,只不過……” 皇帝見他有些猶豫便問道:“怎么?” “有一件奇怪的事,”慶王眉頭微蹙:“在兒臣詢問過的幾個人之中,有兩個內侍承認,最近鐘鼓司的許掌案也問過他們有關舊日景陽宮的事。” “許謹?”皇帝詫異:“他也在查此事嗎?” 慶王忖度說道:“聽那兩人所說,許謹這些年好像一直都在追查這件事,他似乎已經有點眉目了。” 時隔十多年,當年有關的人早就死的死,走的走了,而且當初事發后皇帝就命人調查過,本是一無所獲。 故而如今慶王奉旨重查此事,只能更從邊角相關之人動手。 比如當年參與景陽宮救火的,負責景陽宮的傳膳,尚服,以及內侍司的人,甚至事后參與過景陽宮修繕的那些工匠等都要傳訊,總之但凡去過景陽宮的,都要逐一排查,稍微的異狀都不能放過。 這幾天慶王睡得很少,一天總要見幾十個內侍宮女以及宮內匠人等,但這些人畢竟不是緊密相關的,所說所言的多半無用,有效的消息少之又少。 而在慶王所傳訊的那些人之中,有個內侍禁不住一次次的盤問,焦頭爛額中無意中漏了口風,竟說了句:“奴婢已經說過幾次了,是真的不知道,先前對許掌案也是這樣說的……” 慶王立刻道:“你說什么,許掌案也問過你?” 這人抵不住詢問,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承認了許謹最近找過自己,他愁眉苦臉地說道:“殿下明察,其實奴婢并沒有在景陽宮當差過,那會兒還是在灑掃處,當年聽見說景陽宮走水,所以跟人去救火的,之前許掌案找到奴婢,詢問奴婢當年事發的時候,有沒有在宮殿周圍看到什么行蹤可疑的人之類。” 慶王問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那人道:“奴婢那時候只顧救火去了,忙的一團亂,哪里會留意別的……故而竟一無所知。”他說話的時候就低了低頭,目光閃爍。 慶王便看出他有所隱瞞:“你真的一無所知?恐怕不是吧。” 那內侍急忙磕頭:“王爺,若說當年的事兒,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但是奴婢從許掌案的語氣中似乎能察覺,他好像發現了什么,奴婢想問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非但沒有回答,還有些惶恐似的急忙否認,倒像是、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奴婢見狀就不敢再問了。” 這內侍自然聰明,景陽宮的事能讓許謹怕的這樣,那許謹查到的必然了不得,去打聽這種內情非但沒有好處,反而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慶王知道許謹找過這個內侍,于是在審訊別人的時候就也故意用許謹來詐。 果然,又有一名負責往景陽宮傳膳的御膳房老太監以為他知道了,便承認許謹也找過自己。 慶王便問起兩人說話的詳細,那內侍也是滿臉苦色,戰戰兢兢地說道:“回王爺,許掌案追問奴婢,知不知道當初林妃娘娘曾得罪過宮中的什么人,奴婢哪里知道這些……其實事情過去這么久了,如今郡主也已經歸來,又何必再去追查別的呢,奴婢勸許掌案該罷手的時候就罷手,只是看他的樣子并沒有打算停手。奴婢就不敢再說別的了。” 這個人倒是比先前那位更加謹慎。 麟德殿中,皇帝聽了慶王所說,眉頭深鎖:“許謹一直懷疑景陽宮的事情,唉,他也是太苦心孤詣了,只是他到底查到了什么?這些人都一無所知?” 慶王搖頭:“許掌案的口風很緊,沒有透露任何消息,兒臣想他大概還沒有十足憑證,所以不肯張揚罷了。” 皇帝哼道:“這個許謹也太謹慎了,有什么不能跟朕說明的?就算告訴你也好……罷了,不如把他叫來,朕親自問問。” 說著,便命何公公:“去鐘鼓司傳許謹,朕倒要親自問個明白,看看他到底在藏匿什么。” 何公公去后,慶王道:“父皇,還有一件……小事。兒臣不知該不該說。” 皇帝道:“是什么事?你只管說。” 慶王道:“兒臣在審問過那些內侍之后,又發現了一點,那就是許謹找過的那幾個人,后來……母后也派人去問訊過。” “什么?”皇帝轉身,愕然道:“你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