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小葉這才放了心。 雖然對別人來說,不過是顆很不起眼的鳥蛋,但小葉知道那意味著什么,那是烏鴉mama最后的囑托,是她的“遺孤”。 想到這兩個字,心頭又是一陣鉆痛。 小葉鎮定片刻,問祥公公:“干爹在這里,誰照顧翼哥哥?” 祥公公道:“皇上說這兩日天不好,所以讓王爺住在上書房那邊了。等他閑下來還要來看你呢。” 小葉忙道:“我又沒事兒,不必驚擾到他。” 祥公公笑道:“什么驚擾,就算真沒事兒也不耽誤來瞧你啊。” 此事程嘉捧了個小笸籮進來,里頭還放了些細樹枝之類的,鋪成鳥巢的樣子,那顆蛋就靜靜地躺在中間。 程嘉道:“你瞧。就是找不到只鳥兒孵一孵。”她有些為難地說:“先前我把園子里那只黑花兔子抱來,只是它不聽話,略趴一趴就跑了。” 小葉跟眾人聽了,忍不住都笑了,祥公公道:“嘉嘉,這是鳥蛋,你讓兔子孵?沒給你吃了就是好的。” 程嘉臉紅耳赤:“我只想著都是活物……” 小葉忍著笑,可因為程嘉說的,忽然又想起在景陽宮里恍惚中聽見的那些話。 她遲疑片刻,問祥公公:“干爹,我小時候、在景陽宮的時候,翼哥哥是不是曾經送給我一只兔子?” 祥公公先是詫異,繼而忙問:“你想起來了?” 小葉說道:“我、我去景陽宮的時候,恍惚中想起來了一點兒。” 祥公公細看她片刻,說道:“是啊,我記得那時候你很喜歡這些毛崽子們,那天王爺不知從哪里弄了只兔子放在盒子里,你打開后發現是兔兒,高興的了不得,整天抱著不撒手。” “那……后來、那只兔子呢?” 祥公公不語。 景陽宮那場大火后,那只兔兒也消失無蹤了,下場自然可想而知。 只是祥公公不想讓小葉過于傷心,便故意道:“那兔子總愛跑來跑去,有好幾次偷偷從景陽宮跑出去各處玩耍呢,我記得……它好像是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小葉看他起初沉默,已經猜到幾分了,卻也不說別的,只笑笑說:“是啊,多半是這樣。” 正在這會兒外間笙兒道:“咦,雪球來了!” 說話間,果然見雪球從門口跳了進來,見屋子里這么多人,便環顧了一周,才抬頭看向小葉:“你怎么樣了?” 小葉欲言又止。 不料祥公公看到雪球喵喵地向著小葉,他心里有點兒察覺,便故意起身,打發了眾人先行散去。 小葉拍拍身旁榻邊兒,雪球一躍而上:“俺聽說景陽宮那只烏鴉跟一條蛇互斗死了,才把你嚇病了的?” 小葉道:“我哪里就那么膽小,雖然他們打的的確叫人驚心。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些小時候的事。” 雪球歪頭凝視著她:“你想起什么了?” 小葉搖了搖頭:“不好說。” 雪球卻也跟著嘆了聲:“俺也有一件不好說的事。” 小葉疑惑:“怎么了?” 雪球呆呆地看著窗外,忽然說:“小葉子,你覺著俺主子怎么樣?” 小葉道:“張貴妃娘娘?她很好啊。” 雪球抬起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耳朵,顯得有些苦惱:“俺覺著她要倒霉了。” “什么話?”小葉忙問。 雪球嘆息說道:“她今天跟身邊的人嘀嘀咕咕的,我偷偷靠近,隱約聽見她們說什么慶王殿下如今住在上書房里,可以動手之類的……看那鬼鬼祟祟的樣子,指定是要干了不得的壞事兒了。” 小葉屏息,驚疑不定地看著它:“動手?動什么手?” 此刻祥公公走到門口,聽到這句便驀地止步。 雪球也瞧見了祥公公,轉頭跟小葉喵道:“小葉子,俺那個主子雖然不太聰明,不過向來對我很好,還是不想她出事的,我告訴了你,你會不會害她?” 小葉張手把雪球抱過來,握著它道:“你趕緊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跟我說才是害她呢!” 第125章 上書房。 先前上書房是給宮內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如今皇子們都已經長大,封王的封王,在外的在外,素日都空置了,所以皇帝就叫慶王暫時安住在這里。 這兩天裕妃安排人重新打掃景陽宮,慶王也親自去看了看,順勢又傳了東苑的掌事太監問了幾句話。 那掌事太監正在附近監工,聽說后急忙趕了回來。 當年景陽宮事出后,從上到下牽連了不少人,如今這位掌事公公已經是那件事發之后更換的第六位了,對當初的事情所知有限。 慶王也知道這個,所以并沒有追問景陽宮當年的事情,只問起這兩年此處有無什么異常,比如,有沒有人經常過來之類。 這掌案太監仔細想了想,說道:“回王爺,據奴婢所知,在那件事情后,幾乎不曾有人來過。” 畢竟不是什么吉祥之地,就算是白天日頭底下把這里經過都覺著冷颼颼的,也因為如此清清靜靜無人打擾,那只烏鴉才會安逸地在這里住了八年,不料那烏鴉的預感倒也是很準的…… 一行人往回的時候,看見景陽宮外的宮道墻頭上站著三四只烏鴉,其中有兩只嘎嘎叫了兩聲。 慶王聞聲就抬頭看了過去。 那掌事太監見狀心頭一顫,生怕惹了慶王殿下不高興,他想起先前小葉的話,忙躬身道:“回王爺,上回郡主來的時候,奴婢曾說要把那老鴰子趕走的,郡主甚是慈仁,制止了奴婢。若是王爺不喜歡……” 慶王道:“郡主都說不用理會,又何必多說。” 掌事太監這才忙道:“是!” 慶王說著,眼睛淡淡地掃著那幾只老鴰子,卻見它們在掌事太監說話的時候,彼此交頭接耳的,倒像是在商議什么。 此刻慶王心中竟想:“可惜犀兒不在,不然的話倒是可以問問她這些東西在說什么。” 而那天景陽宮發生的事情,慶王也已經知道了。 小葉暈倒的那天慶王不在宮內,第二天才進宮的,慣例先去麟德殿見皇帝,正好太子也在。 原來皇帝因知道昨兒事發時候太子也在景陽宮,便問了起來,太子才說完。 皇帝見慶王到了,卻知道他的來意,便道:“你也是聽說了犀兒在景陽宮暈了的事嗎?” 慶王道:“是。兒臣正不知怎么了。” 皇帝道:“不必擔心,太醫已經看過了,只是一時血氣上涌血不歸經,并無大礙,只是你們從小感情深厚,跟別人不同,你去看看她也是好的。” 太子聽到這里就別有用意地說道:“慶王跟犀兒感情的確不一樣,有時候兒臣都覺著他們才像是親兄妹,比我更深一層呢。” 皇帝笑道:“太子,說的什么話?” 太子躬身道:“父皇恕罪,兒臣一時失言了。” 此刻慶王道:“太子殿下確實說笑了,我同犀兒感情再怎么好,也不能說是‘兄妹’。” 太子微微一震,皇帝也看向慶王,似乎想問,唇角微動,卻并沒有開口。 慶王又道:“父皇若恩準,兒臣這便去探望犀兒了。” 太子也在這時候躬身行禮:“兒臣也告退了。” 兩個人出了麟德殿,太子示意小吉安后退,竟自己推著慶王往前而行,慶王道:“這個怎么敢勞煩太子殿下?” 太子說道:“你這會兒跟我客氣起來了,剛才在殿內可還敢當面反駁我呢。” 慶王道:“莫非是因為那句玩笑?” 太子點點頭:“我是玩笑,你呢?” 慶王道:“我不是。” 他居然就這么承認了!趙潢戛然止步:“你、你既然跟林犀兒不是兄妹之情,那是什么?” 慶王并沒立刻回答,反而問道:“我聽說,太子曾經跟犀兒說,讓她到東宮?” 趙潢想不到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了,當下一笑:“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有些事不必犀兒告訴我,我自然知道,”慶王仍是淡淡的,“既然太子殿下今日提了起來,那么我也正好跟您明說了:犀兒不會去東宮。” 趙潢站在慶王身后,從他的位置看向慶王,看到他端直雙肩,脖頸處,露出青緞蟒袍里頭襯著的一層素白中衣,肌膚的顏色幾乎跟那白色的素緞不相上下。 太子的目光移動,看見慶王的側臉,鬢若刀裁,長眉斜飛,就算不是正面看他,卻也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慶王對任何人好像都是一副冷淡疏離的表情,要見到他的笑容,像是在大雪天里等待陽光一樣艱難。 或許……只對一個人例外。 “她不去東宮,又去哪兒?”太子明知故問的。 “就像是從前一樣,”慶王的臉色果然依舊是大雪山般淡漠如常,他理所當然的說:“她只會在我身邊兒。” 太子的手一松:“你、你真的想要她?” “是,”慶王緩緩說道:“除了我,我不想任何人碰她。” 趙潢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旁邊的欄桿處:“我看你真的是鬼迷心竅了。” 他咬了咬牙,回頭看著慶王:“還有一件事,聽說父皇讓你查景陽宮的舊事,是真的?” 慶王道:“太子從哪里聽說的?” 趙潢走回來:“你倒是回答我!”他見慶王不語,便道:“事情過去這十多年了,好好的為什么又翻出來?都是為了這個林犀兒?你不妨告訴我,你想查些什么?” “真相。”慶王淡淡的,目光垂落:“景陽宮的真相,害了犀兒,貴妃,林將軍的真相,還有……害了我的真相。” 趙潢聽他說前幾句的時候,臉色還是譏誚不耐煩的,聽到最后一句,卻陡然變了臉色,他看看慶王的雙腿,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復雜表情。 終于太子說:“你難道以為、真的是有人故意謀害……謀害景陽宮的嗎?” 慶王道:“我也希望沒有。” 趙潢仰頭,終于哼了聲:“那好吧,那你就去查吧,我倒也想知道,你所謂的‘真相’。只希望你不會后悔!”冷笑了聲后,趙潢便拂袖而去。 此后,慶王到了珍禽園,正趕上小葉服了藥,正在昏睡。 秦明把事情經過向著慶王稟明,——從程嘉去麟德殿,到小葉追回,乃至跟著那只烏鴉來到景陽宮,太子駕到,蛇鳥大戰等,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 此后,慶王便留了祥公公在珍禽園,他本要出宮的,皇帝卻下旨讓他暫時在上書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