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不讓!”秦固一把推開半掩的院門,氣勢洶洶,活像踢館的。 徐自端剛要訓他,眼風掃過跟在他身后的陌生少年,立刻和緩了神色:“這就是小北吧,來,讓師父看看你。” 說著沒好氣瞪了馮寧銳一眼:“我說你今個兒怎么急著過來,感情是來搶人的。” 秦固拉著阮北朝師父走過去,路過馮寧銳身邊時,未明在他鋒利的眼刀下縮了縮脖子,往他師父身后藏了藏。 馮寧銳不是未明,不虛小師弟的眼刀,當著他面挖墻腳:“小北是吧,要不你拜我為師吧,你看看,師父一大把年紀了,跟你這種年輕小朋友談不來。我不一樣,你拜我為師,師父天天帶你出去玩,想玩啥玩啥,師父有的是錢。” 阮北眨巴著大眼睛看他,困困的四師兄,真的是非常有個性的一位道長呢。 馮寧銳年紀不大,阮北也說不清是二十多還是三十多,總之他看起來很年輕,一身穿著格外打眼。 他沒穿道袍,上身涂鴉體恤,下身破洞牛仔褲,要不是在座各位親口認證,阮北真不敢相信這是個道士。 “小北!”秦固捏著他下巴不讓他看馮寧銳:“咱們說好了,你要當我小師弟。” “嗯嗯,說好了,不變。”阮北扒拉他手,他一點兒都不想比困困低一輩兒,他連哥哥都不愿意喊,更別說師叔了。 秦固滿意了,朝師兄拋去一個得意的眼神,然后拉著阮北在笑吟吟看戲的徐自端身前站定:“師父,這就是小北。” 阮北乖乖道:“您好,我是阮北。” 徐自端朝他招手:“好孩子,來。” 阮北看了眼秦固,秦固輕推他一下:“過去。” 于是往前走了兩步,徐自端伸手,一指點在他眉間。 阮北看見老道士空著的那只手捏成一個奇怪的手勢,耳邊是他的念咒聲,語速快而穩,但內容卻很難聽清。 眉心被點著的位置開始微微發涼,不疼也不難受,跟剛用了清心符有點兒像,但又沒那么刺激。 過了不知道多久,或許三五分鐘,或許只有幾秒,徐自端收回手,兩眼微微發亮。 馮寧銳搶先問:“怎么樣?” 阮北一臉忐忑,秦固忙安慰他:“你看師父表情,肯定特別好。” 阮北下意識朝徐自端看去,老道士笑著點頭:“天賦極佳,不要因天賦便心生懈怠,篤志好學方得始終。” 被夸獎了! 阮北眉開眼笑,朝徐自端鞠了個躬:“知道了師父,我會好好努力的。” 徐自端連連點頭:“好,好,寧固,你帶小北先去安置。寧銳,你去通知其他人,明日舉行拜師禮。” 馮寧銳心有不甘地看了阮北一眼,可惜哪怕他說動了師父,阮北也不肯,最后只能怏怏放棄。 秦固帶著阮北先去放行李背包,他每年要在這里待幾個月,自然有自己的住處。也是跟剛才出來的小院類似,外表看著有點兒像一進四合院,沒那么規整。 “正房是大師兄住,左廂房四師兄住,咱們住右邊。” 說是右廂房,其實是連在一起的一排房子,進去之后有個待客的小廳,左右都有房門,秦固帶他看了一遍,書房臥室洗漱間齊備。 外頭看著是古式建筑,里面裝修其實挺現代的,別的不說,電燈肯定有,線路也鋪完了。 “我以往夏天的時候很少在這住,就沒裝空調。”秦固知道阮北怕熱:“我去跟后勤說一聲,讓他們裝個空調過來。” 阮北哪好意思:“不用不用,我覺得這里挺涼快的。” 他說的是真的,山里氣溫本來就比外頭地,進屋后明顯一陣清涼。 “行,你要是覺得熱,一定跟我說。” 秦固把行李拎進臥室:“你先去洗澡,我把箱子里的東西整理一下。” 阮北跟秦固一起住慣了,看見只有一間臥室也覺得很正常。 “你先洗吧,我來裝。”阮北看他后背都汗濕了,不想跟他搶:“你去,我順便給爸媽打個電話報平安。” 他這么說,秦固就先去了,阮北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已經到困困師父這里了,讓他們不用擔心。 一邊打電話,一邊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來放進衣柜。 夏天衣服輕薄,再加上秦固說這邊有他的衣服,他們帶的行李并不多,一會兒就全部放好了。 秦固沖完澡出來,換阮北去洗,他四下看看,跑出去晃悠到對面。 四師兄去辦事了,不在,但大門開著。 他們師兄弟一個院,一般大門不會上鎖,除非像他一樣出遠門了。 秦固溜進去,熟練地從師兄小客廳的冰箱里,翻出一堆冰激凌。 他挑挑揀揀,選了幾個他和阮北喜歡的口味,直接抱走了。 阮北洗完澡出來,迎接他的就是兩盒送到面前的冰激凌,大夏天吃冰激凌,簡直不要太快樂。 “哪來的?”阮北含著勺子問。 “四師兄請的。”秦固面不改色。 “四師兄真好,我還以為他會生我氣。”畢竟他當著師父和困困還有未明小道士的面拒絕了他。 “不會,四師兄特別大氣,才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生氣。”秦固淡定地吃著冰激凌安慰他:“一會兒你記得跟他說聲謝謝就行了。” “好。” 阮北說到做到,等四師兄回來,立刻去跟他道謝:“謝謝師兄,冰激凌很好吃。” 馮寧銳:“?” 秦固微笑補充:“謝謝師兄請我們吃冰激凌。” 馮寧銳:“……” 小兔崽子,以前自己吃就算了,來了個小師弟,還連吃帶拿了。 “師兄?” “不用客氣。”馮寧銳暗自咬牙,默默提醒自己,要有當師兄的風度,不能在新來的小師弟面前失態。 “看,我就說師兄特別大方,對吧。”秦固笑瞇瞇道:“小北,師兄最喜歡小孩子了,他買了好多零食,你餓了就去找師兄,千萬別客氣。” 阮北不好意思:“我不是小孩子了。” 秦固不在意道:“你是我們這一輩兒最小的,當師兄的都該讓著你,是吧,師兄。” 馮寧銳微笑:“對,想吃什么盡管過來找我。” 銳利的視線越過一無所知弟阮北射向秦固,秦固面不改色回以微笑,一大把年紀的老男人了,還喜歡吃糖吃零食,還扣,連徒弟都不給,他這是為了師兄的身體健康分憂。 翌日,阮北早早被叫起,昨天晚上他們吃的是道觀里的大食堂,本門不禁葷食,飯菜種類不少,味道也挺好。 阮北晚上睡得早,山里晝夜溫差大,盛夏的天氣,到了晚上,涼風習習,一點兒都不悶熱,坐在屋檐下吃西瓜,特別愜意。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蚊子多,不過有蚊帳,倒也還好,反正昨晚那一覺阮北是睡得蠻舒服。 早上未明給他送來一套道袍,雖然是長袖,但布料舒服透氣,穿著也不覺得熱。 在秦固帶領下,他們到了一個偏殿,這個殿堂不對外開放,供奉的是玄清觀歷代祖師爺。 殿里已經立了不少人,徐自端上頭一輩已經沒人了,自字輩還有還有六七人,阮北昨天下午已經見過了二師伯周自逸,還有幾位師叔,是徐自端師伯師叔們的弟子。 往下是寧字輩,跟阮北最親近的當然是一個師父下面的師兄弟,大師兄在京有職務在身,臨時趕不回來,四師兄見過,再有就是小師兄,他家困困。 大師兄的幾個徒弟,除了最小的未亭還留在觀里修行,其他幾個成年的都跟在他身邊,也回不來。 四師兄一個入室弟子都沒收,記名弟子一大串,阮北還見著好幾個比四師兄看著年長的道士,畢恭畢敬站在他身后。 未字輩兒人多,除了有師父的,還有一些知道一點兒玄門隱秘,但天賦普通又一心向道到弟子,看著阮北的眼神羨慕得不行。 人太多,阮北大部分都沒記住,昨天他跟秦固惡補了一番禮儀,今天拜師的流程也早早問了個清楚。 徐自端今天換了一身新道袍,看見阮北,對秦固說:“未院尚有空房,你怎么把小北帶你那去了。” “他初來乍到,只認識我一個,當然跟我住。”秦固理由充分:“況且,他拜完師,就是寧字輩,住未院不合適。” 徐自端一想也是:“可你那院子里,不是沒空房了?” “小北不介意,是不是?” 阮北很不愿意去跟不認識的人住,當即點頭附和:“對,師父,我想跟困困住。” 他們兩個都樂意,徐自端便不再多問,倒是秦固四下環視一圈,問:“師父,師叔不在嗎?” 他說得師叔,是他師祖的兒子徐自奇,不過他雖然在本門排了道號,卻只能算半個玄清觀弟子。 就跟秦固外公是相師,他卻有天師天賦一般,徐自奇的父親是玄清觀觀主,一代天師領袖人物,偏偏他捉鬼降魔天賦極差,倒是于相術易經上頗有進益。 當年的老觀主也算想的開,干脆豁出面子把兒子送去學相術,拜的師父還是秦固外公的師兄,也就是說,徐自奇還得管秦固外公叫一聲師叔。 因為這種種原因,徐自奇對秦固自來親近。 “不巧,你師叔前幾日臨時有事下山了。”徐自端說。 秦固也不意外,師叔是個閑散性子,有時興致來了,大半夜下山坐車去別的城市,一點兒不奇怪。 閑話幾句,人該到的都到了,吉時將近,拜師禮開始。 主持拜師禮的是二師伯周自逸,他是在場同輩分里排行最大的一個了。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阮北緊張得背后冒出一層薄汗,隨著二師伯的聲音,跪祖師跪師父。 眼光掃過祖師排位,阮北只看清了最中間的一個排位,上面祖師爺的名號是徐鶴來。 他分了下神,在心底默默念了幾句這個名字,覺得祖師爺不愧是祖師爺,名字都這么有仙氣兒。 走禮順順利利完成,中間沒有發生任何意外,行完拜師禮,徐自端親自將阮北的名字在玄清觀譜籍上記錄下來,就可以改口了。 秦固主動領他去拜見各位長輩,從二師伯開始,叫了一圈人,收了一圈的禮。 開始阮北還不好意思,結果秦固比他還積極,那些師叔們笑著打趣了秦固幾句,都是很和善好相處的性格。 同輩的師兄們也沒放過,最后禮物太多抱不下了,秦固把未明未亭喊來幫忙,兩個小道士巴巴跟在他們身后。 正開開心心拜師收禮物的阮北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錦城,正有人因為他的一張照片心驚膽戰,咬牙切齒。 豪華別墅里,穿著干凈白襯衣的清秀少年死死盯著手機上那張小小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眉眼精致張揚,一身通透的少年氣幾乎要透過照片散發出來。 可清秀少年卻沒有任何想要欣賞的心情,他握著手機的手指攥到發白,一張尚算清秀好看的臉因為嫉妒憤恨種種不良情緒變得扭曲。 “思白?你坐在這里做什么?” 聲音從背后傳來,陸思白下意識關掉手機屏,一秒調整好表情,臉上自然掛上了溫和笑容,轉身,聲音又輕又柔,還帶著幾分歡快:“哥哥,你回來了,工作辛苦了,要喝茶嗎?我給你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