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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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桑迅速躲開我的目光,支支吾吾道,“好,奴婢等會子就去。” “為何要等?”我問,成章和也是淋了雨的,他身子金貴,再惹出個什么病來,我心里更是過意不去。 紅桑磕磕巴巴道,“熱水已經備好了,小姐不防先沐浴更衣吧。” 這丫頭一撒謊,眼珠就轉個不聽,我從她表情里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速速下了榻,往成章和的屋子里奔去。 屋內零星火燭在風中搖曳,成章和坐在案牘上,卻是背對著我。 “太子殿下。”我輕輕喚了一聲。 濕/漉/漉的衣服已經換下了,可他的反應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我往旁邊走了走,他用書卷遮臉,躲了躲,總之叫我不能看清他的臉龐。 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上前一步,將他手里的書奪了下來,定眼一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微微紅腫著。 “殿下這是怎么了?” 我不由地擔心起來,當然我只顧自己傷心,跑回了府邸,全然忘記了他還在外頭,這架勢,莫不是去找齊修賢理論了? 前世,在國子監,因為成章和對我出言不遜,被齊修賢一頓好打,也是這樣的境遇,分毫不差。 嘴上雖然說齊修賢不是他的對手,可真要打起架來,卻只有被打的份。 他用手遮臉,解釋道,“雨天路滑,我剛剛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的。” 我當然不信,也知道他不愿意說真話,便起身道,“殿下既然不愿意說實話,那臣女只好自己前去齊府,當面對質了。” “真的是這樣。”他火速站起身來,攔住我的去路。 紅桑從外頭端了姜湯進來,見我們兩個神情緊張,便將湯藥輕輕擱下,就要走。 我氣得是成章和同我撒謊,更氣齊修賢下手那么重,便說道,“桑桑,隨我去趟齊府,我倒要瞧瞧,齊修賢他到底是著了什么妖術,竟然敢對太子殿下動手。” 我一說這話,紅桑急了,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小姐,太子殿下的傷,確實同齊大人無關。” “你們兩個是想合起伙來騙我嗎?” 紅桑看了看我,面露難色。而成章和一直沒說話,我剛轉頭,就瞧見他對紅桑做了個退下的示意。 “好,桑桑你不去,我自己去。” “小姐,”紅桑見我前腳出了門,趕忙喚住,“太子殿下的傷,是老爺打的。老爺看到小姐哭哭啼啼地回來,殿下又緊隨其后,便以為是殿下欺負了小姐。” “什么?!”我頗為再震驚,再看成章和時,他有些幽怨地將手里的書丟了在地,嘟囔了一句,“不是讓你不要說嗎?” “桑桑,爹爹在哪里?我去請他過來給殿下賠罪。” 紅桑伸手指了指外邊道,“小姐,當時老爺氣壞了,打了殿下以后,就往外邊走了,我們幾個人都攔不住,不過已經派人去找了,小姐不用太擔心。” 我不用擔心?爹爹把成章和打成這樣,萬一被皇上發現了,恐怕難逃牢獄之災。 爹爹這火爆脾氣也不知道什么能改改,邊疆休戰不久,他總忍不住手癢,打打殺殺的。 “桑桑,你先下去吧。” 我輕嘆一口氣,在屋子里找到了藥箱,“殿下自己不愿意說,為什么還不讓桑桑說?” 他解釋道,“那我同那市巷里的長舌婦又有何分別?再說,萬一我告訴你,你不偏袒我呢?我豈不是更委屈了?” 都這個時候,他倒是有心情開玩笑。我給他上藥時,力道故意加重了一些,疼得他一躲,直皺眉頭。 “疼嗎?” 說實在的,我看著他一臉的傷痕,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更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再次弄疼了他,故此特別小心謹慎。 他搖搖頭,咬牙倔強。 “下回別這么逞強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道,“爹爹,他也不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啊,是不是殿下同他說了什么,才引起誤會?” “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他道。 “殿下不說,臣女自會去問問爹爹。” “你不信我?”他問。 “是殿下總是撒謊,怨不得臣女。”清涼的膏藥在他臉上抹了均勻,我收回了手。 他乖乖地聆聽著,一動不動,前世的囂張跋扈,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可他越是這樣,我心里就越不好受,將藥瓶重重擱下,說道,“殿下以為這么做,臣女就會感動嗎?殿下還是早些舍棄這念頭吧!” 我話語冰冷無情,成章和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怔了怔,“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覺得有所虧欠,或者是我、必須想得到一個回應。” 他話說得輕松,我卻不由地有一絲難過,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心就軟了,會卸下偽裝已久的堅強和防備。于是微微欠了欠身“時候不早了,殿下還是早些歇息吧……” 他沒多說什么,低低地應了一聲。 第79章 我在前廳等了小半個時辰, 爹爹這才在傭人的攙扶下風塵仆仆地回來了。我臉上沒有半點和顏悅色,一想到他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就更加生氣了,“爹爹這么晚了, 是去了哪里?” 見我守在前廳, 爹爹也很是驚訝,原本往廂房去的步子又折了回來, 解釋道,“方才去了趟齊府, 想著去問一問賢兒的下落。” “齊家是怎么說的?”我咯噔了一下, 按理說齊修賢再無情,生身父母總該惦記在心頭。 爹爹面色凝重, “還有沒有音訊,你說會不會真的遇到什么不測了?” 我冷笑一聲, 心道:是遇見不測了,他喜歡了別人, 連齊府都不回,就迫不及待地趕來羞辱我。 “爹爹是不是對太子殿下動手了?”關于齊修賢, 我半句都不想多問。 “殿下同你告狀了?”爹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果真如此,爹爹你為什么不先問清緣由就動手打人呢?”我被爹爹氣得不輕, 看他這面無波瀾的模樣, 大概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爹爹緊張兮兮地朝四下里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后, 又速速將我拉進一旁的廂房內,并用手勢做了個輕聲的示意。 “爹爹快隨我去給太子殿下賠禮認個錯吧!”我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我相信成章和不會同皇上告狀,但他身邊的崔紹呢,見到自己主子一臉是傷, 難保不發火,更咽不下這口氣。 這樣的行徑,同恩將仇報又有何分別? “你這丫頭,怎么就是個木魚腦袋!”爹爹有些急了。 我一臉茫然道,“爹爹無故出手傷人,我這個做女兒的,就不應該出來說句公道話嗎?” 爹爹看著我一本正經的模樣,有些失落地垂下眼來,極不自然地回道,“爹爹那是故意的。” “什么?”我驚訝地叫出聲來,“爹爹你也沒喝酒啊?怎么就這么糊涂呢?” 毆打皇室是什么的罪名,爹爹不會不清楚,而今還這般大言不慚。 “丫頭,別囔囔,這是爹爹和你之間的秘密,太子殿下并不知情。”爹爹險些就要上來捂住我的嘴,制止我出聲。 “是殿下自己說,他很鐘情于你,爹爹只是想試試他這份情到底有多真,能不能愿意為了你,受點委屈。”爹爹不得不同我敞開了心扉,臉上也有些無奈。 “爹爹!”我被他這番荒唐的理由,氣得說不出話來,態度也強硬了起來,“無論爹爹怎么想,我是不可能喜歡殿下的,殿下是儲君,未來的皇上,女兒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給不了。” “丫頭,你這話爹爹耳朵都要聽生繭了,先前你同那兔崽子不也說這話嗎?可事實呢,你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不在,反倒是太子殿下,次次奮不顧身地去救你。” “爹爹既然執意如此,那我只好請太子殿下速速離府了。” “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聽勸呢?”爹爹一面說著,一面追了上來,跟到成章和的屋子前,卻不敢跟進來的。 睡夢中的成章和被我嚇了一跳,一臉茫然地看著我,“發生什么事?” 他見我板著一張臉,又看看了門外,便明白了許多,“吵架了?” “殿下,臣女是來收拾東西的,還請殿下連夜離開吧!” 成章和是不能留了,夜長夢多,我怕過了今晚,爹爹的整顆心都他蠱惑了。 也不知道先前他用了什么手段,下了迷魂藥,竟叫爹爹對他刮目相看,跑到我跟頭來說他的好。 “外頭下著雨呢,不然你再容我借宿一晚,明早再走?”他下了榻,走到我跟前道,“宮門已經關了,你要是趕我走,我就得流落街頭了。” “以殿下的身份,出了這門,自會有人眼巴巴地接回府上,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何來后顧之憂?”我是下了決心想趕他走,并沒有半分情面。 “那……我走就是了。”成章和神情落寞,慢吞吞地走到衣架上,穿好了外衣。 爹爹一直在門口守著,見我倆出來,上前就是對我一對劈頭蓋臉的痛罵。 成章和忙將他拉到一旁,笑盈盈道,“謝將軍,我在府上也住了有些時日,如今身子已無大礙,自然得趕緊回宮,否則父皇母后會起疑心的,令嬡不過是想出門送我幾步。” 我對他的話,不屑一顧,說好話誰不會,換成是我,我也能把爹爹騙得昏頭轉向,掏心掏肺的。 “殿下還是等雨停了,天亮了再走吧!”成章和的話,的確管用,爹爹雖然依舊沖我怒目而視,但顯然已經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只是挽留。 “爹爹,殿下是有公務在身的,一刻也耽誤不得。” 這兩個人都看得出我在生悶氣,不約而同地沉默了,成章和取了傘,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同崔紹打了個照面,他有些驚訝道,“殿下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酒樓喝一杯,你去把我東西收拾了,一起過來吧。” 崔紹沒有多問,按照吩咐,進了府邸。 雨很大,成章和撐著傘,站在屋檐下,看著并不打算出門的我,忍不住道,“你就不算送我幾步,說不定你會改變主意的。” “我想,我大概不會是一個很好的君主,可我一定會是個好丈夫。” “殿下還是自己走吧,臣女乏了。” “你不送送我,我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說不定,我改天一時興起,又會登門拜訪呢?”他把傘換了只手,便我伸了過來。 他端的就是一個不得手不罷休的態度,惹得我氣上心頭,疾走幾步到他傘下,濺了他一身的淤泥。 他要去的,是先前救了我一命的酒樓,離了府門不遠,風停雨住,他收了傘,緩緩向前,時不時地轉頭看向我,“我聽謝將軍提起……” “閉嘴。”此刻,我怒火中燒,也顧不得什么君臣之分,打斷了他的話。 他識相地抿住了嘴巴,支起一個笑容,繼續走路。 從府門到酒樓的這段路,我和齊修賢走了不下百邊,風里雨里的,總是習慣他走在我左邊,但現在換了個人。 京都是熱鬧的,永遠有不到三更天不收攤的商販,賣力吆喝,什么新奇的玩意都有,每隔三五天換著法子,琳瑯滿目,應接不暇。 齊修賢每年送我的生辰娃娃,也是在這兒買的。 偏偏,今晚又叫我遇見了,且全然忘記了身邊還有個成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