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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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明面上,對于遠在朔北的魏北王還是極為親切的。朔北那邊的稅收每年不少的都會運到京城,哪怕皇帝派人去查,也是分毫不差;皇帝這邊每到逢年過節都會給魏北王一些賞賜,表達自己雖身處京城,但對這位皇室宗親也是極為關心的。二人內里什么想法不說,表面功夫做得還是十分妥當的。 皇帝是個明君,哪怕他忌憚魏北王的權勢,但也不會主動出手,壞了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就算最后還是到了要跟魏北王兵刃相接的地步,那由頭,也一定是魏北王做了錯事,反正不可能是皇帝這邊失了道義。 也是因此,魏北王世子進京,哪怕實際上是來做質子的,明面上還是搞出來了交流學習的名號,甚至特意為他修建的魏北王府,比一般成年皇子的王府規制還要高。 他身邊的臣子不說別的,揣摩上意做的還是不錯的,像是薛、譚兩位大人,不說多聰明,最起碼也大致能明白皇帝的意思。可他們聰明不代表他們的孩子也聰明,兩位公子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皇帝十分忌憚魏北王的事,未經深入了解就擅作主張,在魏亦清設的宴會上為難謝玄稷,幾乎就相當于在所有朝堂大臣、世家子女面前當眾打皇帝的臉!皇帝又如何能不生氣? 要說你為難人家也就算了,要是最終真的能讓他出丑壞了他的名聲,皇帝最多也只是小懲大誡;可他們偏偏是個沒腦子的,拿人家最擅長的挑釁人家,白白被打了臉不說,還幫他在眾人白白刷了一波美名,皇帝這就不只是氣,這簡直是要氣炸了! 薛、譚兩位大人終究不是什么位高權重的人,走了也就走了,灰溜溜的,沒有掀起一點風浪。 最近的長寧侯府清靜不少。太夫人本就因為大公主前些日子發飆對她多多少少心懷畏懼,再加上最近長寧侯失勢,整日賦閑在家,太夫人自認為現在只有大公主能夠在皇上面前為蕭琞說說好話,自是不敢再在這個時候得罪她,每日老老實實,也不再作妖;長寧侯似乎是想同了,每日也不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站在她院前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看著她,弄得謝令從心里也是輕松不少。 要說本該就此清凈下來,每日和今晨待在一處,日子倒也該過的自在的,可偏偏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隔三差五就在謝令從面前晃悠,那個人,正是侯府表小姐,許平柔。 一開始謝令從聽聞這個名號,腦子里霎時間想到的不是別的,而是她最近看的那些話本,里面的表妹一般都是愛慕公子的姑娘,對公子癡心一片,就算不能與公子喜結連理,心中也是念念不忘公子的。 謝令從承認自己這些日子仿佛被那些斂秋不知道在哪兒尋的話本洗腦了,但一開始對于這位表小姐,謝令從心中是沒有什么好感的——原因無他,長寧侯府這座宅子,怕是風水不太好,里面的人除了一個蕭琬,就沒有多少是正常的。 也是因此,在第一次許平柔想要求見她的時候,謝令從讓斂冬隨意找了個理由把她打發了。 第二次來的時候,謝令從同樣是如此cao作。 本以為再一再二不再三,好歹是個姑娘家,被別人這樣三番兩次的拒絕以后怕也是不會好意思上門,誰知這位表小姐著實是個特殊的,每隔兩天都會上門,被拒絕了也是毫不氣餒。謝令從也著實是被她這鍥而不舍的精神打動,也是好奇她到底想同自己說什么,心情一好,就把她放了進來。 有一有二就有三,這位表小姐每隔兩日來一次,次次都是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說的話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些有趣的小事,謝令從一開始不想搭理她,可耐不住她說的話著實有趣,她近來連話本子都不看了,就等著那位表姑娘來給她講故事。 心下也為之前自己的想法感到些許愧疚——她錯了,長寧侯府除了一個蕭琬,還是有正常人的,還是一個比較有趣的正常人。 又是一日下午 謝令從悠悠午睡醒來,就聽斂秋說許姑娘又在外屋候著了,謝令從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的下床,整理好衣衫頭飾,走到外屋,就見許平柔正端著一盞茶輕輕抿著,見到她連忙福了福身,行了一禮。動作不說賞心悅目,也是極為規矩的。 謝令從坐定,看著她,微微抬手:“起吧。” 許平柔坐回原位,面上帶著輕柔的笑,正要像往日一樣說些什么逗謝令從開心,卻聽到謝令從先道:“許姑娘有什么事,直接說吧。” 許平柔愕然,有些詫異的看著謝令從。 此時不是在外面,謝令從懶得維持滿身的規矩,再加上夏日的午后煩悶得緊,她懶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身后的斂秋還在為她打著扇子。 她鳳眸一抬,掃過許平柔驚訝中帶著些失措的面孔,淡淡笑道:“許姑娘不必憂心,有什么要同本宮說的話直說便是,本宮若是能幫,盡量幫。” 畢竟聽了人家那么久的故事,也不能白聽不是? 故事聽了,也得聽聽人家的所求了。 許平柔抿抿唇,原本還想再委婉迂回片刻,可對上謝令從漆黑的鳳眸,卻是忽地一怔,而后咬了咬下唇,索性直接干脆道:“既然公主說了這話,那平柔就有話直說了。” 謝令從頷首,看著她一雙素手緊緊握住袖口處的衣襟,面上卻是鎮定自若,說著: “不知殿下可知,素月有孕一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一,表小姐不是惡毒女配,不作妖 二,素月這個人,詳見前文,男主的兩個兩個通房之一,還有一個是碧荷 三,說實話昨天有人還記得沈問之是誰我真的是老淚縱橫了!我也是漲了記性了,以后再出現什么不常出現的人物,一定會在作話告訴你們的! 四,今天的是六姑娘不完整,剩下的明天補回來,么么~ 第47章 素月? 謝令從想了想, 而后有些疑惑地看向身后的斂冬。 斂冬臉色難看,仿佛披上了一層寒霜,她深吸一口氣, 咬牙道:“是侯爺的通房, 上次還來跟您送了一雙鞋的!” 謝令從揚揚眉,對那個老老實實不爭不搶的人還有點印象。 不過…… 有了身孕? 謝令從心底嗤笑一聲, 長寧侯府當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了。 她一手隨意地撐著下巴, 淡淡地看著許平柔,無所謂道:“是嗎?” “那這跟本宮又有什么關系呢?”她道。 許平柔一愣,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么個反應,可仔細一想心下了然, 她抿抿唇,索性直接實話實說:“平柔將此事告知公主,并非是為了其他, 只是想求公主幫幫平柔。” “怎么說?”謝令從慢悠悠支起身子。 許平柔站起身,而后屈膝跪了下去,一張臉低垂著,露出那纖長脆弱的脖頸, 似乎是在向謝令從示弱。 她聲音帶著絲絲哽咽, 卻又堅韌道:“平柔生母早逝, 幸得姑母憐惜, 被接入侯府教養。原也不奢求其他,只期盼能夠尋一戶好人家嫁出去, 日后常回侯府看看, 也算報答姑母的教養之情。”她頓了頓,聲帶柔弱哭腔:“可、可姑母竟是有要讓平柔嫁與侯爺為妾!” 她抬起頭,一雙盈盈杏眼中滿是淚痕, 哽咽道:“平柔出身雖不及侯府,在家中也不受父親疼愛,但好歹也是家中嫡女,怎可、怎可與人為妾?!” 她哭得情真意切,周圍的人仔細一想,倒也能理解她的處境,一時間看向她的目光紛紛帶上了些許同情。 謝令從卻是無動于衷,只看著她,淡淡道:“所以,你是想讓本宮幫你?” 許平柔含淚點點頭,道:“平柔只想嫁與一知心人,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能來求公主了!” 謝令從躺在塌上,鳳目微闔,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會兒后,才聲音淺淡道:“本宮知道了。” 許平柔見她沒有絲毫表態一時有些慌神,卻又聽她接著道:“你若是有彼此情投意合之人,來找本宮便是。” 許平柔心上一喜,連忙謝道:“平柔謝謝公主,謝謝公主!” 謝令從明顯有些乏了,也沒說什么,揮揮手就讓她退下了。許平柔深知不能得寸進尺的道理,見她似有不耐,乖覺地退了下去。 ——雖說公主的反應跟她想的不太一樣,竟連一個通房先她一步有孕都不介意,但不管怎么說,她已經達成了目的,就不用介意長寧侯府這些事了。 屋內,謝令從有些失神的靠在塌子上,旁邊的斂冬見此,有些擔憂地開口:“公主……” “本宮沒事,”謝令從低嘆一聲,遙遙望向窗外,忽地自嘲道:“本宮能給她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你說,又有誰能給本宮平靜生活呢?” 斂冬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只能干澀的安慰道:“公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令從輕輕笑了笑,道:“行了,都下去吧,本宮有些乏了,再歇會。” 斂冬糾結片刻,還是出了去,連帶著屋里其他的侍婢也一并帶了出去。 公主能休息,她們卻是還有事要做,斂秋嘴上不說,但面上卻是rou眼可見的擔憂,孔嬤嬤見著她心不在焉三番五次做錯事,忍不住把她拉到一旁,訓斥道:“怎么回事?你個死丫頭想什么呢?” 斂秋本就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孔嬤嬤又幾乎相當于一手把她教養長大,見狀苦著張臉,就把素月有孕的事同孔嬤嬤說了一遍,末了,她皺著臉道:“嬤嬤,您說公主瞧著怎么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呀?” 孔嬤嬤聞言也是一驚,而后聽聞謝令從的反應也就明白了過來,看著這個瞎cao心的小妮子,她眸光一掃,斥道:“公主自有分寸,就你在這兒瞎cao心!” 她看著斂秋瞬間垮下來的小臉,終究有些不忍心,清了清嗓子,安慰道:“行了,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在皇宮待的這幾十年,別的不說,對于這些事她心里還是跟個明鏡似的。 那個孩子,生不下來的。 另一旁,松梧院內 太夫人自然是知道許平柔這段時間三番五次地錦園的事,一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這孩子的確是個聽話的,我沒白養她這么多年。可現在這情況……”太夫人滿目憂心。如今蕭琞賦閑在家,圣上什么態度還不知曉,住在侯府的公主是他們唯一的希望,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得罪她的! 若是一般時候也就算了,太夫人再傻也知道這位公主絕對不是因為與蕭琞兩情相悅才嫁進來的,按照她對侯府事務一應不上心的模樣,就算侯爺納了個妾,她怕是也不會在意什么。到時候有她這個姑母在,雖說名義上是個妾不怎么好聽,但總比回到許家,她父親聽繼室夫人的枕邊風,隨隨便便把她許了個人家好吧? 在長寧侯府,侯爺好歹也算是對她尊敬有加,到時候平柔再生下一兒半女傍身,這輩子也不用發愁了。 原本這個想法是好的,她也準備跟侯爺說說,早點把平柔迎進府里,給她個名分。但現在這種情況,明顯是他們要抬著這位公主,就算是要納妾,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更何況,偏偏素月這時候又不知道撞了哪門子的運,有了身孕。 太夫人再不知好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試探她。 因此,面對許平柔這明顯是在向未來“正室夫人”示好的舉動,太夫人才會顯得那么擔憂。 她嘆道:“只能再委屈她一段時間了,等侯爺起來了,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了。”她自我安慰道。 委屈?要云杏說來,堂堂一個嫡女,真的嫁給侯爺為妾才是委屈吧!真不知道太夫人是怎么想的。云杏站在她身后,聽著她自我主觀的判斷,心里腹誹,面上卻不敢說,只能更加賣力地替她捶著腿。 …… 端午過后,便是臨近中秋。 今年下屬州縣都傳來消息說是收成不錯,尤其是江南地帶更是物產豐富,一個州的收成竟是幾乎相當于北邊偏遠地區一個道的收成,圣上大喜,當即決定于中秋在宮中設宴,借中秋佳節,共享豐收之喜。 也是因此,哪怕還有月余的時間,宮中上上下下也早已準備了起來,今晨身為禁軍副統領,在此宴會上更是承擔起了保護宮廷的責任,最近忙著部署兵力,也是忙得連軸轉,只有每隔個兩三天才能抽出些時間去陪謝令從。 今晨每日忙著,再加上他又不允許謝令從看話本看到太晚,謝令從無奈,每日只好早早的就睡了。 今日晚間,等到用膳時今晨還未回來,謝令從就知道怕是今日回不來了,當即有些困頓的打了個哈欠,等斂秋斂冬手腳利索的收拾好床榻,慢慢進入夢鄉。 此次時間還早,斂春斂夏在外面守夜,兩人時不時聊聊天兒說說話,倒也不覺困頓。 此時雖說不是深夜,但大多數院子也都安靜了下來,偌大的長寧侯府很是清凈,除了蟬悠遠的鳴叫聲再沒其他。 所以,在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熱鬧的聲音時,斂春斂夏對視一眼,才會那么奇怪。 這是出了什么事,那么吵鬧? 斂春膽子大些,同斂夏商量片刻后就起身往外面走去,打聽打聽出了什么事。斂夏在門口守著,不一會,就見斂春匆匆走了進來,臉色難看。 她連忙迎了上去:“怎么樣?出什么事兒了?”斂春柳眉緊皺,眸光滿是憂慮,開口道:“那位素月姑娘,小產了!” 斂夏心里一驚,下意識想要叫出聲,好在斂春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她才反應過來,湊近問道:“怎么會?到底怎么回事?” 她一問,斂春臉色更加難看,斂夏見狀心里咯噔一聲,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位素月姑娘在路上走的時候,不止怎地竟遇碰著了一只黑貓,那黑貓見著她直接就撓了上去,素月姑娘驚慌失措之下被黑貓撓了不說,還不小心磕了一下,就這么,孩子沒了。” 斂夏聞言一頓,幾乎瞬間就明白了斂春的臉色為什么那么難看。 闔府上下,養了黑貓的,不就她們公主一人嗎? 二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斂春斂了斂神,咬咬牙道:“我去叫公主起來?” 斂夏無奈,正要點頭,卻忽地聽到一溫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什么事要叫公主起來?” 斂春先是一驚,而后便是狂喜,轉身看著大步走來的今晨,瞬間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