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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阿笑為何一直看著貧僧他擦擦汗,眸光靜靜看向她。 她垂了垂眸光,不是,只是覺得遺憾,覺得自己實(shí)在幸運(yùn)做你的知交。 她遺憾,在曾經(jīng)那么多時光里,她沉浸在自己的愛情里,從沒有真的去跟這個人像如今這樣彼此了解過,沒有站在他的思想立場去想過他的世界,如果早知道 她又笑著搖頭,沒有早知道。 指尖一劃,一片綠光墜地,便是大大的深坑,歸塵猝不及防,一個栽倒掉進(jìn)了洞口,他有些懵的的坐在坑底,抬頭看過來。 笑書急忙撲過去看,兩手撐著洞口,探頭見他難得這幅模樣,又覺得歡喜難以自制,跟著一下笑出聲來。 我倒是難得見歸塵這幅模樣,實(shí)在讓人歡喜。她含笑說道,伸手下去遞給他。 歸塵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又是平靜淡然的模樣,自行起身露出坑外,合十雙手,阿彌陀佛,多謝阿笑手下留情。 她跟著就又是笑,這是她第二次見他開玩笑,雖然每每都十分奇特,但都是在她哭泣之時,這種隱含的溫柔體貼,最是致命。 等到兩人將那兩具尸體處理了,笑書又愁眉不展,歸塵,你那人是我斷了命,與你無關(guān),你應(yīng)當(dāng)不會受到懲處吧 歸塵斂眉,他從始至終便是不曾焦急恐慌的模樣,阿彌陀佛,阿笑無需擔(dān)憂,貧僧只是度人而已。 他這樣,是真的如此覺得,心不覺錯誤,他所輪回修佛,從來如是,一直堅(jiān)持自己的佛,并不局限經(jīng)文上的教條。 笑書卻仍是難以安心,她到如今才發(fā)現(xiàn)他是與旁的僧人不同的,他極正直,但心中自有自己的一套準(zhǔn)則,并不輕易被任何人改變,佛也一樣,他的佛,似乎才是真正的佛,又似乎,和所有人的佛不一樣。 歸塵,我如今才覺得,你是這樣不同,我之前還想讓你成為與旁人都一樣的人她輕笑一聲,你可否告知我,你的佛,是怎樣的 阿彌陀佛,阿笑,萬物眾生,佛在心中。人人皆是不同,物物無有相似,佛有千萬種,每一人都有自己的佛,亦有自己的魔。正視心中魔,弘揚(yáng)心中佛,并不定要只著眼諸天那些有名號的眾佛,你若心有念,一佛亦有千萬面,眼睛所看見的,不同人便是不同意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天地逃不脫輪回,終究會走回原點(diǎn)。貧僧的佛,便是貧僧的心。 笑書茫然,我不懂。 歸塵緩緩揚(yáng)起唇角,這人抬眼輕柔一笑,直教人覺得繁花盛開也不及,于靜謐無聲中,開出一朵荷蓮。 阿笑,你是極有慧根的,身有成神之機(jī),終有一日會明白的。身處浮沉繁世,只做自己便好,堅(jiān)定己心,心必有所報答。 她眼眸輕閃,長息也說過類似的話,她總覺得,冥冥中,還有別的隱情。 天空一聲炸雷,她神魂一顫,面上轉(zhuǎn)瞬褪了血色,猛地往后一退。 歸塵抬眸微蹙,她驚喘一聲,再次后退,見他往前一步,輕伸手探來,阿笑 不她極為短促的出聲,猛地轉(zhuǎn)身朝前跑去,天雷威壓加身,沉重難言,她步伐踉踉蹌蹌,卻死死壓住蔓延而來的懼怕。 時光仿似回到了曾經(jīng),她立于曠野受劫,陰沉黑云如臨頭頂,穿梭著藍(lán)紫色的密布電流,驚雷炸耳,她被這天威壓的動彈不得,不過八道雷劈下來,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就此準(zhǔn)備受死。 他突然出現(xiàn),神色平靜,只在見到她妖形模樣驚了一瞬,便顧自淡然,漫步而來,在天地之間的黑云與滅頂肅殺中,她只是見了他,便覺得心生安然。 她心里一邊不齒的高興,一邊卻又驚惶的絕望,最后化作無法言喻的痛苦。 淚水再次肆虐,笑書帶著劫云不停的遠(yuǎn)離這里,再等等再慢一點(diǎn),求你再慢一點(diǎn),讓她走的再遠(yuǎn)一點(diǎn)吧。 一切如同轉(zhuǎn)輪,回到了原點(diǎn),第一道天雷降下,她被轟擊倒地。 正是前生受劫的地方,一切正在照著曾經(jīng)那樣重復(fù)上演,她不甘搖頭,哽咽痛哭:不,不可能,我不可能改變不了的! 與黃粱夢不同的是,后悔藥是真實(shí)的世界,你要明白,即便你回到過去,面對這個世界,你也有可能什么都改變不了,徒留一身遺憾。 長息的話回響在耳邊,笑書伏地痛哭,她不甘的砸著地面,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有了木靈佛心,可跟著的,她卻殺了人,有了孽,如同之前,拿了木靈佛心卻毀了本體,一得一失,竟是全然回到原點(diǎn)。 這個世界有妖有佛有神魔,與之前普通世界是不一樣的,更加注重因果命理,不會輕易被人改變,命運(yùn)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會以它自己的方式圓滿軌道。 重重雷劫降下,她不甘的反抗,可終究如蚍蜉撼樹,身焦皮裂,手足化木,眼眸顫顫已經(jīng)奄奄一息。 木靈佛心在她胸口閃爍光輝,為她保證魂魄安寧。 當(dāng)歸塵趕到的時候,便是如此場景,笑書見了他,心里不自覺覺得安穩(wěn),卻又是絕望的落下淚來。 走吧,求求你走吧她喑啞著嗓子,但只有低低的喃語,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那絲兒力氣了。 她躺在那兒,淚水落在地上陷入泥土,她不敢眨眼。歸塵面色淡然,一步一步,仿似踏在她的心上,僧袍拂出平靜的波浪。 她見他走入雷劫的范圍,天威加身,仍不停步,雙手合十在身前,靜靜的眼眸望著她狼狽的模樣。 往事在眼前上映,她的心再一次被凌遲,為這明知的結(jié)果,為這無法逃脫的命運(yùn)。 她甚至無法選擇死去,這是他的愿,要成佛,必有愿,若愿不結(jié),因果不度,便只能生生世世陷入其中,無法超脫,她不敢的,她如何能這樣害他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步一步向她走來,踏入死亡的禁地。 他終于來到面前,俯下身解下僧袍,蓋在她殘破的身軀上,低頭看她,面上溫潤悲憫,阿彌陀佛,阿笑莫怕,貧僧會為阿笑擋住的。 她睜大眼眸,仰望著那最后一道巨雷降下,眼中印著他淺淡平靜的模樣,淚水噴涌。 彼時天降大雨,雷聲陣陣,她在雨中哭個不住,他執(zhí)傘為她遮蓋。 阿笑莫怕,貧僧會為阿笑擋住的。 什么都能擋住嗎老天爺也能擋住嗎 能的 轟隆!雷聲在耳邊炸響,她張張嘴,哭不出聲來,連神色都被定住了,仿似跟著他一起死了。 啊久久,她輕輕的發(fā)出一聲破碎的音調(diào),然后挪動僵硬的手腳,將殘破的人哆哆嗦嗦的用僧袍裹住。 木頭化作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觸碰他焦黑的軀體,呢喃般的,極小聲的:啊,啊怎么了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