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跟任進(jìn)走得頗近的鴻臚寺寺卿湊過來道：“聽外頭的小內(nèi)侍說，今天宣室殿的氣氛一直怪怪的,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宣室殿的人都有些緊張。”

    “心情不好？”任進(jìn)皺眉,童冉就住在宣室殿的偏殿，他看起來一切正常。難道他今天一早赴約,是因為看出陛下心情不好，所以出來避嫌？

    也不知他回去時陛下心情有無好轉(zhuǎn),看現(xiàn)在這情形，不像是有好轉(zhuǎn)的樣子。

    也不知童冉回去后是否遭了為難。任進(jìn)為自己的同僚捏了把汗。

    “那上頭多了張副席，不知是給誰準(zhǔn)備的。”鴻臚寺卿又道。

    “問光祿寺啊,這歸他們管。”任進(jìn)道。

    “他說不知。”閻亮插話，他口中的“他”顯然指的是光祿寺卿，“陛下的吩咐。”

    “陛下的心思，難猜。”任進(jìn)道,趁沒有人注意，偷吃了一顆桌上的葡萄。

    殿內(nèi)官員基本都注意到了這個細(xì)節(jié)，按本朝慣例，這樣的宴席上如果陛下之側(cè)設(shè)副席，那該是給皇后的，如果沒有皇后，則給掌管六宮的高位嬪妃。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陛下沒有皇后，沒有后宮，連個伴在身邊的女人都沒有。

    這條思路走不通，就有人往重臣上面想了。但很快有人跳出來反駁，副席跟陛下緊緊挨著，如果不是陛下心儀之人，何故要貼這么近？

    “就是，誰想跟臭烘烘的男人貼這么近啊！”粗獷的兵部右侍郎道。

    他話音未落，殿外的內(nèi)侍朗聲唱道：“陛下駕到！慧侯到——！”

    殿上的人聽到前者，立刻起身離席，準(zhǔn)備行禮，但聽到后一個名字時，動作都明顯一頓。兵部右侍郎更是下意識回頭去看。

    楚鈞率先走進(jìn)大殿，童冉落后他半步，兩人的手則在廣袖的遮掩下緊緊牽著。因為緊張，童冉的手上出了一層薄汗，在行進(jìn)時差點滑脫出楚鈞的手，被他又用力抓住。

    下意識去看的不止兵部右侍郎一人，任進(jìn)也看了一眼，不過他是因為擔(dān)心童冉。

    童冉落后楚鈞半步，身上的衣物已經(jīng)換過了，穿著侯爵相應(yīng)品級的衣袍，上頭的繡文與其他侯爺身上的一樣，但那布料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貢品，嚴(yán)格來講是逾制了，但……

    他身邊的陛下都沒說什么，殿上當(dāng)然也不會有人這樣沒眼色。

    入殿后，楚鈞也沒放開童冉的手，牽著他從兩旁臣子的問候聲中穿過，相握的手掌在廣袖下若隱若現(xiàn)。

    “眾卿平身。”楚鈞站上御階，轉(zhuǎn)身抬臂道。

    “謝陛下。”殿上眾臣齊聲道，揖后抬頭，卻見童冉站在副席，而后與楚鈞同時坐下，肩并著肩，靠得很近。

    這……什么情況？

    白天才與童冉見過面的任進(jìn)一陣茫然，慢了半拍才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其他人也面帶惑色，與他一般無二。

    有不少人去看禮部尚書邱勉，但此人面色如常，仿佛沒有看見陛下不合禮制的安排。隨即，這些人自然又去看國舅傅霖，但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

    “國舅今日身體不適，朕已經(jīng)著人前去探望。”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楚鈞淡淡開口，聲音清晰地傳至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開席吧。”

    蘇近應(yīng)聲擊掌三下，流水般的菜肴自堂下端來，音樂響起，舞女們隨樂而舞，一派熱鬧。

    “童大人，不，慧侯為何坐在那里？”鴻臚寺寺卿低聲跟任進(jìn)道。

    任進(jìn)睇了眼突然坐到身旁的鴻臚寺寺卿，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光祿寺都不知道。”

    “大人，您剛才瞧見沒？”已經(jīng)榮升工部侍郎的裘樂湊上前道，“陛下和童大人的手……似乎是……牽著的。”裘樂的話說得磕磕巴巴，似乎是怕被其他人聽見。

    “胡說什么？”任進(jìn)瞪他一眼，剛剛吃下去的葡萄差點卡住，咳了好幾聲才喚過來，“陛下牽他手做什么？”

    “陛下牽誰的手了？”任進(jìn)的聲音有點大，一旁的鴻臚寺寺卿又湊了上來。

    “還能是你的不成？”任進(jìn)白他一眼，拍拍胸口，差點被嗆死。

    御階之上，童冉仗著周圍沒人，低聲嘟囔道：“你也不提前跟我說，坐在上面好不自在。”

    “提前跟你說了，你還跟朕上來么？”楚鈞道，親自給童冉倒了酒。

    童冉拿起酒杯，睇他一眼道：“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一個人坐上面怪可憐的。”

    楚鈞拿酒杯的手頓了頓：“你說什么？”

    “沒什么。”童冉喝酒，廣袖擋住了大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