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老虎不簡單，不僅會坐在椅子上進食,而且還有人服侍在側(cè)。它面前的菜肴有好幾道，老虎用不來筷子，自然夠不到，所以它身邊的小廝會給它一樣樣夾到盤子里，老虎只要低頭吃自己面前的這一盤就行了。

    那小廝夾菜的順序似乎也有講究，并不一是一盤盤這么輪過來，好像是……他在觀察老虎的眼睛嗎？

    哈洛法注意了一會兒，老虎的眼睛又大又圓，倒是很好分辨它視線所及之處，那小廝似乎是根據(jù)老虎的視線來判斷它想吃哪一種rou，然后夾一筷子到它面前的盤子里。

    這也太講究了，這樣的老虎是怎么訓(xùn)出來的？哈洛法瞄一眼坐在老虎旁邊的童冉。

    童冉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對他笑笑：“哈公子，菜可還夠吃？”哈洛法吃得有點兇殘，童冉都擔(dān)心這一桌子菜不夠他吃。

    “夠的夠的，謝童大人。”哈洛法道，“鄙人只是想問，這頭老虎可是大人訓(xùn)練的？”

    童冉看一眼小老虎，了然了，笑道：“也沒有特別訓(xùn)練，可能是因為它從小跟我一起過，慢慢就學(xué)了許多人的習(xí)性吧。”

    哈洛法點點頭，又夸贊了兩句。

    范恒除了落座時說過一些話，之后一直自顧自吃飯。哈洛法愛吃，只要飯食好吃，你晾著他一個人他也不會介意。范恒就干脆樂得輕松了。

    至于那頭老虎，這樣的行為哪里是跟著人待久了，就能養(yǎng)出來的。

    跟著人生活的貓狗那么多，被嬌養(yǎng)著的也很多，但絕對尋不出第二只像這頭老虎一樣講究的。

    他起先也只以為童冉的這頭老虎比較特別，可能格外聰明，但之后卻漸漸不這么想了。最早埋下疑影，是當(dāng)他在童冉這里找到陛下要的羽毛筆之時。

    而之后，童冉透過玉佩通信，陛下派他來取信時，他便懷疑國師所給的玉佩可能不止這一個作用。

    陛下多疑，而他對童冉的信任，已經(jīng)超出了一般臣子。

    但如果陛下其實天天跟他在一起，那么對他多幾分信任，也就不奇怪了。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范恒越來越確信了這一點。

    其實，陛下也不是一直這么多疑的。小時候的陛下跟這頭虎崽子挺像，挑剔、講究、有些霸道，但又聰明可愛，先皇后和先太子對他極好，他也不負(fù)眾望，十四歲凝聚正氣之種，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只可惜那年先皇后和先太子相繼離去，陛下的性子也突然變得內(nèi)斂沉默，甚至有些陰晴不定。

    范恒比蘇近略晚一些到楚鈞身邊，對這樣的轉(zhuǎn)變還比較能接受，從小伴著楚鈞長大的蘇近，卻是私底下?lián)u頭嘆氣了許多次，為御座上的那人心疼。

    也不知道國師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讓陛下變成這個樣子。說一句僭越的話，看到陛下能重新?lián)碛羞@樣輕松的時候，范恒打心底里為他高興。

    說一句更僭越的，這頭虎崽子實在可愛，他也忍不住想摸一把。

    小老虎飯吃到一半，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它睇一眼那方向，先是看到哈洛法，這人一邊忙著吃，一邊還偷看它。再看過去，又與范恒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范恒似乎一愣，而后頷首，將目光壓了下去。

    這廝大約是知道了。小老虎吃了口冬青夾來的鵝rou。

    他倒不怕范恒知道，除了蘇近，他最信任的人莫過于范恒，否則也不會讓他出來替自己打理生意。再者，他敢放范恒出宮，也不會一點后手不留，范恒的家人都是他派人照顧著。

    自從母親與兄長走后，他時時自省，一刻不敢忘記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

    直到遇上童冉以后，這頭老虎的皮囊，讓他找回一些兒時的自由之感。

    “崽崽，吃吃看這個。”童冉夾了一小塊兔rou到小老虎碗里。這兔rou是放了調(diào)料的，童冉不敢給它多吃，就小小一塊。他給小老虎準(zhǔn)備的rou食都是普通家禽牲畜，兔子倒沒給它吃過，若是喜歡，以后也可以加到菜單上。

    小老虎睇他一眼，直接吃了。

    “虎少爺似乎喜歡呢。”冬青在一旁道。

    童冉挺高興：“吩咐廚房，以后也常給崽崽做兔rou吃。”

    生意談妥后童冉心情甚好，有了哈洛法的棉花供應(yīng)，他這廠子便可放開手腳來做。等這棉布的制作上了正軌，他也可把彈棉花的工具做出來，這樣到冬天的時候就有棉花毯可以用了。

    一頓飯吃好，桌上的菜一掃而空，賓主盡歡。

    哈洛法當(dāng)天下午就向童冉辭行，匆匆回去進貨了。范恒也跟他同路離開，不知怎的，走前范恒忽然正經(jīng)向他一揖。

    童冉連忙回禮。而后范恒才轉(zhuǎn)身上了車。

    “范兄剛剛是怎么了？”童冉抱著小老虎，自言自語道。

    小老虎擺擺尾巴：“嗚哇！”它想回去睡覺了，還有好些折子沒有批呢。

    *

    快入秋的時候，童冉收到消息，隔壁嶺西道也發(fā)現(xiàn)了煤礦，而且有兩個，皇上已經(jīng)下旨讓當(dāng)?shù)毓賳T組織開采，在他這里學(xué)習(xí)的工部官員全都被調(diào)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