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樹葉，梼杌看到了眼前的場景。竟然是兩個人類……不對，其中一個是人，另一個卻是妖。

    看上去面色蒼白的年輕女人緊緊抱住了懷里的包，她看上去有些緊張，然而眼睛里卻泛著點點猩紅，顯得有些瘋狂。走在她身邊的年輕男人眉眼含笑，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話。

    待到兩人徹底離開以后，梼杌才從樹上下來。不到陰山仔細探查都不知道原來這座山里還有人類前往。陰山是一座荒山，連山腳也沒有人類居住。傳聞這里野獸頗多，即便是探險家也不敢輕易進來。

    可這個人類……來這里做什么？

    梼杌擰著眉轉身離開，然而下一秒他卻猛地停下了腳步。他緩緩抬起頭，只見一頭豬模樣的妖怪眼睛猩紅的盯著自己。等不到梼杌思考貍力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對方已經沖了過來。

    梼杌迅速扭身，眼底緩緩浮起一層殺意。

    這只貍力不正常。

    貍力是像處理局那只小貔貅一樣的祥瑞，雖然不如貔貅受天道寵愛，可到底也不差。但眼下這只，若是被天道看到，多半要一道雷劈下來直接劈成烤乳豬。

    梼杌也不準備放過它。留下這只貍力說不定就會透露他來過此地的消息，是為打草驚蛇。

    梼杌不可能這么做。

    但他同樣也不能在這里鬧出太大的動靜，否則會引來山里那些藏起來的臭蟲，這與打草驚蛇沒什么區別。唯一有差別的大概就是他死，或者別人死。

    貍力已經按捺不住心底涌起的嗜殺之意，一掌朝著梼杌拍了下去。但梼杌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他伸出手，生生抵住了這一掌。梼杌到底是兇獸，貍力即便以原型對上他的人形也不會占便宜。他反手拎住貍力的一只腳，輕易將貍力甩了出去。

    貍力被摔在地上，發出悶響。

    也是此刻，從地面上抬起腦袋的貍力迷茫了一瞬，眼里的猩紅緩緩退卻，重新變回了黑色。它迷茫地盯著的梼杌，它的變化同樣也落入了梼杌的眼中。

    梼杌緩緩瞇起眼睛。

    “你是誰？”貍力吭哧著勉強發出人聲。

    梼杌沒回答，卻反問：“你這是什么情況？”

    貍力扭頭看了眼身后的陰山，摸不著頭腦。他記得自己在老家待得好好的，還和一只關系很好的狐妖說好了過段時間一起去特殊事件處理局登記個身份，去人類社會逛一逛。但后來呢？

    后來的記憶逐漸混亂起來，貍力的腦海被什么東西死死拉扯著，它的眼睛再度浮起猩紅。梼杌盯著它，做好了再次出手的準備。可貍力卻猛地在地上翻滾起來，突然，它一頭狠狠砸進地面，碩大一只倉皇之間不見了身影。

    梼杌一愣，隨即便想要上前。然而也正是在此刻，他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迅速隱去身形。

    剛才的年輕男人去而又返，神情不復面對女人時的溫和。他滿臉狐疑地走上前一看，意料之內的看到了一個大坑。但他松了一口氣，輕聲道：“還以為出事兒了呢，搞半天是貍力又發瘋了。”

    旋即又轉身離開。

    梼杌找不到貍力，也不欲在這里多待。

    撤到陰山范圍以外，梼杌坐在樹椏上回想起剛才和貍力交手時發生的一切。他在握住貍力的時候，貍力似乎已經清醒了許多。

    梼杌可不認為自己一只兇獸還能有讓貍力回頭是岸的本領。他身上的氣息沒有刺激貍力，讓貍力大開殺戒已經是慶幸。

    難道是貍力本身就不穩定？

    再一聯想那年輕男人的話，好像也確實能說得通。

    …

    第二天，一條新聞震驚了全國。

    四處觀察：據地震局消息顯示，昨夜凌晨兩點，位于h市與j市交界處的陰山發生特大地震，幸而h市和j市并未受到影響。

    處理局等人得知此消息的時候，紛紛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扭頭看起了新聞。恰巧，時縉也在這個時候來了處理局。

    電視機上依舊播報著陰山地震的消息。

    所有人都以為陰山是一座荒山，不會造成人員傷亡。但還是有一條消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宋澤南拿起手機，陰山地震的新聞已經上了微博熱搜，而點開這個話題，其中有一條微博被頂上了熱門。

    扯淡的愛情：陰山里有人。我的一個朋友昨天發了朋友圈，說是要去陰山里拜菩薩，還發了定位。[圖片]

    “？？？？”

    “我艸真的假的？不過話說回來陰山是座荒山，拜什么菩薩？”

    “同意樓上，有沒有大佬來確認一下這個圖是不是p的啊？”

    “圖不是p的，但……去陰山拜佛確實很奇怪。確定不是概率事件嗎？別是這位朋友胡言亂語，正好撞上陰山地震？”

    “那要不要去看一看啊？”

    …

    微博上討論得熱火朝天，宋澤南連忙將手機放到了龍澤等人面前。站在龍澤身后的時縉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道：“昨天白天的時候，梼杌去了一趟陰山，看到有只小妖怪帶著一個人類。”

    “真有人類？”宋澤南訝然張嘴，“人類去那里干什么？”

    “上面不是說拜佛找菩薩嗎？”龍澤指了指手機，“萬一陰山里真的有個菩薩廟呢？”

    聽似一句戲言，然而每個人的表情卻依舊非常嚴肅。

    現在的情況，著實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時縉收回目光，在宋澤南身邊的位置坐下，他道：“梼杌還在陰山遇到了貍力。但是據他所說，貍力似乎有點神志不清，不過中途清醒了幾秒就跑了。”

    “貍力……”龍澤擰眉，先前的猜測在貍力的出現以后似乎更加篤定了。

    “看來，他們這是打算把所有的祥瑞都一網打盡啊。”玄風扶著下巴，輕輕一聲嘲諷。他扭頭看向龍澤與顧渺然，“要不要去陰山一探究竟？”

    “正好，還有個借口。”

    當天，在警方得知陰山地震之時真的還有人在山內，立馬聯系了四號部門。由四號部門轉達，懇請處理局的幾只妖怪前往陰山找人。

    理由么，也很正常。

    陰山那么大，要找一個人何其困難，而且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余震。這種事情找處理局幫忙最合適了。

    于是，當天下午，龍澤等人就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陰山腳下。

    與此同時，得知陰山地震消息的陸吾漆黑著臉，溫潤的臉龐扭曲猙獰，渾然看不出半點神獸的模樣。一腳將面前的年輕男人踹到在地，他望著前方，眼神陰鷙又狠毒。

    “貍力。”

    …

    陰山腳下，一只豬樣妖怪用頭狠狠撞著樹干，‘嘭——’成人身體般粗壯的大樹哐當倒下，一眼望去，竟是倒了整整一排。貍力渾身抽搐，滿頭都是血。

    仰起頭，一番天旋地轉后，終是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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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陰山出了大事, 陸吾心知處理局不久后就會趕到。但他也不想處理局的三只妖怪深入陰山，望著暈倒在地卻沒受什么傷的年輕人類，他對手下道：“把人扔到山腳下, 讓龍澤他們趁早領了人趕緊走。”

    “好。”

    陸吾站在原地深深望著山腳的方向, 陰沉和暴怒緩緩從臉上消失，竟是又重新勾起了笑容, 恢復到了先前溫潤如水的模樣。他輕聲呢喃：“龍澤。”

    陸吾與龍澤同為神獸, 是好友，曾經也是敵人。千年前的妖怪、神獸們各自有各自的領地，遇到了就打一架，沒遇到的還有專門趕來送人頭的。不管是妖怪還是神獸, 骨子里都帶著野獸的血性。陸吾表面看著溫柔，動手的時候卻不比任何人弱。

    他與龍澤第一次對上，龍澤憑借著無人匹敵的血脈和不要命的性格把他揍了個天翻地覆。陸吾作為神獸被龍澤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面上自是無光。加上妖怪里也有些嘴碎的，龍澤被吹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而陸吾只能淪為陪襯。

    當時陸吾的心態還不錯，還能和龍澤當朋友。

    后來龍澤成為了處理局局長, 陸吾在各種傳聞與嘴碎中聽到了別人的質疑。

    “龍澤都是那個什么特殊事件處理局局長了, 陸吾怎么不去處理局也當個一官半職？”

    “唔, 我還以為陸吾才會是局長呢。”

    說者無意, 聽者有心。

    陸吾看著龍澤，心中緩緩開出了一朵名為嫉妒的惡花。他不是嫉妒龍澤, 他是嫉妒天道的偏心。就算沒有龍澤, 什么也輪不到他，因為天道不喜他。

    所以他什么也不配。

    同為神獸，活在別人的陰影里, 活在天道的支配下。

    心高氣傲的陸吾不愿意。

    然后，他走上了偏途。

    “還是留著下次見面吧。”

    陸吾眼眸深邃，轉身消失在陰山的角落里。與此同時，龍澤等人趕到陰山山腳，找到了一只暈過去的貍力。碩大的貍力橫在滿目樹干之中，撞得頭破血流，畫面非常慘烈。

    時縉放下了手頭的直播，作為編外人員加入了處理局的此次行動。他上前將貍力輕易拎起來，“暈了，帶回去嗎？”

    “當然。”龍澤瞥一眼貍力，“要不你先帶它回處理局，看著它。”

    暈了的貍力看上去就像一只普通的野豬，對于龍澤等人而言毫無殺傷力。但若是醒過來了，而且腦子還是壞的，留它一只在處理局，處理局多半要和陰山一個下場。

    處理局翻了就翻了，還能有個借口找四號部門給重新建一棟新樓，但處理局周圍都是鄰里，屆時倒霉的就是他們。

    時縉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沒有任何猶豫便點點頭，拎著貍力的一條后腿迅速消失在陰山的范圍之內。

    龍澤三人對視一眼，齊齊消失在原地。

    顧渺然化作一道紅光在山林間穿梭，剛進來她便發覺了陰山的不對勁。陰山里竟然找不到一只活著的鳥兒。沒有了小幫手，顧渺然只能自己去找。好在運氣比較好，她沒走多久便看到了有一個人躺在樹下。

    地震將陰山的內部震得坍塌，但人卻像睡著了一樣躺在地上，安穩極了。

    顧渺然一眼看出其中的問題，她隨手在此地留了一道印記，繼續往前走。

    找人是任務，但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陰山里面到底有什么。

    …

    樹木被連根拔起，橫七豎八地倒在一起。地面破碎不堪，從山頂滾落的石頭砸出一個個大坑。貍力此次發瘋動靜鬧得極大，若非還殘存著一點意識，整座陰山怕是都要對半分開。

    龍澤幾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找到的廟宇。

    廟宇已經徹底坍塌，石塊將它藏在了地下。若非廟宇屋頂露出了一角，還真被他們給忽視了。龍澤幻化出龍尾，粗壯的尾巴猛地往地面一掃，落在上面的石塊噼里啪啦像雨點一樣向著四周飛散，幾次下來，破碎的廟宇露出了模樣。

    廟宇已經塌了，龍澤扒拉了許久的石頭才看到了一座已經被壓碎了的石像。

    石像巨大，乍一眼看去大概有兩米多高。石像腦袋以下的部分徹底淪為碎塊，腦袋也有一部分的破損，但龍澤卻憑借著一半的臉認出了這個石像到底是什么東西。

    像狗又像熊，和當年龍澤看到過的混沌長得一模一樣，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